走夜路

心月

本文发表在《赣州晚报》“散记”栏目

走夜路

龚德明

走夜路曾经是人们必须认真对待的一件事。

月明星稀的夜晚，独自一人行走在旷野或山间小路上，虽然四周是令人心生恐惧的寂静，路道还是能看清，尽可抬头挺胸大踏步向前走。让人不便的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夜走路，先得解决照明问题。那时，用的最多的是线香火照明。手持两支或四支点着的线香，快速不停地来回摆动或转圈，黑夜里，闪闪烁烁的红红的线香火仿佛数根细细的红绳在不停地抖动、绕圈，把面前的路映照得蒙胧可见，行路者低头看着路面一步步朝前走。一炷（支）香大约能点一个小时。

　　在离我们村不远的路边有一座茶亭名为“新茶亭”，茶亭一边搭建了一间小屋，屋内有人居住。每逢有走夜路的进入茶亭,居住者便为之泡上一杯热茶止渴解乏，再根据夜行者路途的远近，送上两炷、或四炷、或六炷用于路上照明的线香。据说，一炷香为点烟，两炷香为照明，三炷香则为祭拜。走夜路切忌点三炷香。真的是古道热肠！那时，乡村的家家户户都常年备有线香，用途之一就是供走夜路时照明。

　　在我们那里，还有用燃着的向日葵茎秆照明的，收获向日葵时，将新鲜的茎秆置于水塘中浸泡三五个昼夜，捞起后除去表皮晒干备用。黑夜里，手举这燃着的茎秆，远远便能看见呼呼燃烧的明亮火焰。行路者务必记得，把掉落在路边的余烬踩灭以免引燃周边树叶枯草。

　　后来，马灯慢慢在乡村普及，走夜路就较为方便了。马灯，由一盛装煤油的铁质容器、灯芯和用于防风的玻璃灯罩组成。点着马灯，即使是刮风下雨的夜晚也不易熄灭，一人提着马灯，可供同行的四五个人照明。黑夜里，行路者看着马灯的灯光，犹如看到家里的油灯感受到一种家的温馨，不由得加快了回家脚步。那年，我们邻村有位要参加第二天高考的朱姓小伙，因误了当地一天仅有一趟的早班车，全家人都为之着急！“吃饭望饱，读书望考”呀！为了赶到次日在县城的考试，高温酷暑的夜晚，父亲提着马灯，儿子背着包，在马灯的灯光中，父子两一前一后走在公路上，静静的山野，只有父子两急匆匆的脚步声。八十多里的路程，走了整整一夜，终于赶到了上午的第一场考试！一盏马灯，近百里的路程。这份艰辛，难以想象。

　　诺干年后，不少走夜路者用上了手电筒。换上新电池的手电筒不仅光线强，还照得远。为了节省电池，有的走夜路者，尽管握住手电筒，能不用时尽量不用。一个夏夜，我们七八个十五六岁的伙伴吃过晚饭赶去邻村看电影，夜色深沉，仅一人有手电，他走在中间，偶尔用手电筒照照路上。伙伴们因有伴走夜路，加上急着看电影，虽然看路模糊不清，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疾步如飞。在过一座石桥时，走在前面的伙伴突然“哎呀！”大叫，桥下水面“嘭”的一声响！不好，他掉河里了。手电一照，人没下去，只见一条又粗又长名为“花手巾”的毒蛇在水里划动。原来走前面的伙伴一脚踩到了那条软绵绵、圆溜溜的大蛇，惊得他用力一跳，却把那条蛇蹬到河里了。几个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走夜路最麻烦是，路上漆黑，自己却无可供照明的材具。此时，只有如同盲人，手持一根竹竿探路，夏夜，这根竹竿还能起到打草惊蛇，以免误踩之效果。常言道：“走多了夜路必会碰到鬼”，此话的引申义且不去理会，至于鬼，谁都没见过，真正走夜路最怕的还是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在漆黑的路上突然撞上一个黑乎乎的人，那真是要命！大凡这就是“人吓人吓死人”之说的来由。因此，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凡是无照明摸黑走夜路的，要不时咳嗽一声，这叫“打响声”，让其他走夜路者听到咳嗽声，知道路上有人来了。彼此听到对方的响声，心理就踏实了。真佩服先人立下的这个规矩。

　　改革开放后，乡村不少人家购买了摩托车，老家人走夜路就方便多了。驾驶着“咚咚”作响的摩托车，大灯把原本漆黑的道路照得如同白昼，一二十里的路途不知不觉就跑完了。现在村里还有许多人家买了大车小车，因夜里路上车辆较少，老家有些人还喜欢走夜路。前些日子，我乘堂弟的车自市区回了趟老家，晚上八点钟出发，百余里的路程，其中一半可走新修通的赣（州）兴（国）高速。坐在车里，听着音乐，欣赏着沿途夜景，一个小时左右便到家了。如此走夜路，可以说是一种放松与享受。村里村外的大小路道这两年均已拓宽硬化，有些路边还装上了太阳能路灯，日行与夜走几无差异。

现在人们走夜路快捷方便，但过去走夜路的经历让许多人还记忆犹新。

(图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