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长白山

辽东柞

　　戊戌年农历六月十五，女儿毕业后待工作期间，我们一家去长白山旅游。黎明出发，午后2时方到二道白河，成为当天最后一批登山客。

　　时间很紧，倒了三趟旅游车，窗外也从蓊蓊郁郁的原始深林转为高山苔原，雾也从无到有愈来愈浓，车上广播告知来客十之八九见不到天池，心里便有些许担心起来。

　　车停后雾仍浓，与女儿谈起上次来长白写的五首诗中的第二首：

山下晴千里，山巅白日曛。

游人接踵至，常困半山云。

既炫耀自己的诗技，也为女儿和自己鼓劲，期冀着如诗里所说山巅白日高照天池清澈。

　　可到了山巅，雾仍浓，人裹于其中，竟觉得天地都在雾中。俯瞰天池，一片雾茫茫，一切仅靠想象。等待吧，可天已近黄昏，还有众多景物需要观赏，可就此别过，心又有所不甘。就这样在矛盾中焦急地等了近半个小时。

　　即将放弃时，突然起风了，云雾快速移动，如大幕张开，天池刷地露出了一角，大家啊的叫了起来，幕越拉越大，转瞬间天池都露了出来，我的心似乎停止了，而实际上跳得飞快。

　　那是怎样的景色啊，蓝天白云下，色彩斑斓的群峰如金爵般举着一杯绿色的粗酿的水酒，令人未饮而醉。水面如镜，却深不可测，瞬间薄雾如轻纱般飘来，更显得异常神秘。

　　又想起上次写的第四首诗来：

山鬼捧金杯，金杯满绿醅。

西风常饮醉，怒把密林推。

可惜目前是夏季，看不见喝醉的西风耍疯去推倒一颗颗参天大树了。

　　离开时，又谈起上山时说过的那首诗，诗中的山巅是什么？山巅就是结果。人生仿佛登山的过程，多在半途迷雾中，许多人即便付出了努力也很少能登上山巅看见美丽的风景。

　　暮色渐浓了，去看长白大瀑布时山谷有些暗淡。河滩裸露，两侧高峰多隐在迷雾中，河流湍急，河滩边有热温泉，如黄石公园般温泉水流过之处积淀出硫磺般的色彩。

　　再前行就看到了长白大瀑布，看不见天池的豁口，只觉得汹涌浩荡的瀑布是挂在半空中，飞练过于单薄不能对其形容，天河过于庞大又誉之过甚，雨沫飞溅，雷声震耳。

　　此时满月出于东山之上，口占诗句云：

长白天池水，一瀑半空悬。

山月出来后，雾里有神仙。

雾里有没有神仙我确实不知道，而此刻的我们似乎都成了神仙。

车行绿渊潭时觉得这首诗不合律，于是改为：

长白天池水，半空飞瀑悬。

一轮山月出，雾里有神仙。

诗虽合律了，但诗味似乎有些差了。也不知怎的，李白和王维写绝句很少合律，而中唐以后的绝句一般都合律，诗人把自己给框死了。

　　绿渊潭有些江南的诗意美，在白桦林中静卧着一汪碧绿的深潭，上有几股瀑流如美人的秀发随风飘来。谭中游鱼怡然自得，谭边白桦多数枯死，有欲与之合影者，我说："不要与枯树合影了吧，多不吉利啊！"

　　长白多枯树，而枯树又以西坡为多，记得上次来时，觉得满地参天大树横倒竖卧，心中甚是惋惜，第一首诗便云：

大哉长白广，睹物黯神伤。

乔木颓然朽，无缘做栋梁。

谁都觉得命运对自己不公，尤其诗人。可我真是乔木么？命运真对我不公么？好像不是那样啊！

　　晚八时才到旅店，当晚很难入眠，想起长白林密谷深，夜晚人去山空，便成了百兽的乐园。上次第五首诗讲的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大雪封山后，棕熊抱梦眠。

夜深东北虎，咆哮在山巅。

成功之路漫漫，能成为棕熊似乎可以了，可在寒冷的冬季棕熊犹抱梦冬眠，只有成王者的东北虎咆哮在山巅。但成王换来的只是寂寞孤独。

　　说了当时的四首诗了，还差其中的第三首：

水暗闲云淡，林深鸟语频。

松鸡惊起处，偶遇采参人。

这大山里有多少山参啊，可有多少棵能遇到采参人呢？

戊戌年六月十七，辽东柞

（辽东柞即本钢张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