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凭阑倚梦

青莲

等待

忘忧

邀请

花径

微绽

可赏

佛前

扫花

蛙鸣

　　夜雨绵绵，微风徐来，雨过池塘，蛙鸣阵阵.......

独自临夜而坐，此时浮现的是十几年前深爱的一篇唯美网文《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莲》

文章的第一段是这样写的：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莲，沐浴着清幽的梵唱，静静的微绽在忘忧河上。几乎静止的河水清澈明晰。佛说，忘忧河映射出的，便是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更多的时候，我就静静的微绽着，听风，看雨，醉月。

　　几乎静止的河水清澈明晰，青莲微绽着听风、看雨、醉月，似乎正是此时的我在清风夜雨蛙鸣中平静地等待着什么，是来客或是月圆，是雨住还是花开?

　　青莲几世等待历经的那场悠怨凄美爱情，佛曰不可说，不能说，不必说。可从古自今，等待还是人们很想说的故事，不管是来客还是花开。

　　今晚想起的是千年前那个坐在灯下独自等待的诗人。

黄梅时节家家雨，

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

闲敲棋子落灯花。

处处蛙鸣之时，雨水独自青绿。静待友人前来，友人却未能如约而来。屋内的诗人赵师秀看着窗外潺潺雨落，却未有丝毫懊恼，依旧闲敲棋子落灯花。这等待的时光，在棋格间跳跃，在灯花里温柔，在雨声中绵长。

本是邀人前来，想要共赏好时好景，共品好酒好茶，共享一份闲散之心。如有客来，自是不羡鸳鸯不羡仙，只把长夜当短夜，共剪西窗烛，共话西山月。有约未来，也无妨，已然尽心邀请，已然自成美好。

　　邀请，在古代的语境里，是一件郑重而浪漫的事情。心意往往是最美的语言。邀请，总是怀着一份美好的心意，想要把心上最美好的邀人共赏。

春有百花可赏，春草可赏；夏有凉风可赏，疏雨可赏；秋日登高赏菊，遍插茱萸，食好味鲜蟹；冬日晚来天欲雪，可吊一炉火，烫杯清酒。

四时有四时的曼妙，最妙的，却还是有客来，能同享人世。只因心意最动人，所以邀请才显得更加浪漫。

　　再看《红楼梦》中，探春邀请宝玉结社，便是写了一封极其精致的邀请函：
妹探谨启二兄文几：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未忍就卧，漏已三转，犹徘徊桐槛之下，竟为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昨亲劳抚嘱已，复遣侍儿问切，兼以鲜荔并真卿墨迹见赐，抑何惠爱之深耶!今因伏几处默，忽思历来古人，处名攻利夺之场，犹置些山滴水之区，远招近揖，投辖攀辕，务结二三同志，盘桓其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虽因一时之偶兴，每成千古之佳谈。妹虽不才，幸叨陪泉石之间，兼慕薛林雅调。风庭月榭，惜未宴集诗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孰谓雄才莲社，独许须眉；不教雅会东山，让余脂粉耶?若蒙造雪而来，敢请扫花。以俟。谨启。

　　结一个诗社，却写到世间最美的景致，新霁月色，清泉疏石，风庭月榭，帘杏溪桃，远有颜真卿，近有黛玉宝钗，都是满腹才情。

　　探春请宝玉结社，不说结社，但说扫花。我也种花和扫花，如今身后便是如忘忧河畔静静微绽的数十盆花草，不是佛也无《红楼梦》僧道之术，纵然无法把这些花草带入尘世体味人间冷暖，但待它日花谢之时，让它们入冢化泥还是可以的。

在我的认识里，种花和扫花都是一种行为艺术，这种行为享受的不在于结果，而在于等待时不断变化着的心理，一如青莲历经跨界爱情重回佛身边日日看忘忧河时对人世的感慨和顽石看遍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稍纵即逝后的大彻大悟。

　　遥想当年杜甫邀请崔明府时“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家中简陋之极小备薄酒，却为远客洒扫花径，主人享受的快乐不止于相聚时的小酌抒怀，更在于洒扫花径时的心理，约客对我的小园会有什么看法、我该为其备些什么、谈何话题等等。

湓江江口是奴家，郎若闲时来吃茶。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树紫荆花。这是板桥笔下有过的一幕，小女子邀郎君来喝茶，黄土茅盖屋一样简陋至极，虽有水有花，但吃的是茶，走的却是心，更是一份婉转娇羞不断起伏的春心。

　　更有元代虞集邀请熊少府时“薄有山花取次开。寄语多情熊少府。晴也须来，雨也须来。随意且衔杯，莫惜春衣坐绿苔。若待明朝风雨过，人在天涯，春在天涯。”寒山清远，山林清和，晴天也须来，雨天也不能错过，共品山中清趣，亦是快哉。

　　有约后，遂有了等待。这等待，因为约定，有了期盼，因为期盼，也有了更加动人的情意。只是落到如今，多是只能在生活喧嚣世事唏嘘之缝隙，为一株好花等待一个上佳花盆，为一友人等待一盆好花快快长成，这已然算是享受了光阴夹缝里的一丝美好了。
 

兴许这种纯粹的等待，有时比儿女情长之等待显得更加来去无碍，多了份从容。《西厢记》中，莺莺临去时候回头一眼，眉目含情如烟波渺渺。张生心动不已，等来崔小姐婉转的邀约信，写的是：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张生揣着一颗忐忑的心于西厢等待，月移影动，人待月西去。天青湛湛彩云在，月明溶溶暮敛霭。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幸好佳人是待来了，如若是待月西厢下、待友小园中、待花小池畔，待不来也断然不必肝肠寸断，或清风明月，或小园花径，时光或疾或缓，煮水煎茶，且共从容。

“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莲，又回到了忘忧河上，伴着清幽的梵唱。我熟悉的看着忘忧河的清澈，风的清扬，竹的修长，月的皎洁，轻轻的舒展着自己。佛轻掬着我四周的水，爱怜的说，我接你回来了。最初的安适过了。我又开始习惯的注视着忘忧河，看着人间的是是非非。我看到了青。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回来多久了？日子一天天过去，青一点点的衰老……”

 

青终是要老去了，青莲黯然神伤，原本不知苦楚的青莲，而今却尝尽了悲苦。只是忘忧河如昔般的沉静清澈，河面上满是美丽的青莲的花瓣。雨住了，月圆了，只是今晚花草无语，我也无言，我们都没有邀请，我们只是静静地等待。没有来客，没有花开，只是一股热流顺着脸颊慢慢的滑落，象是从莲瓣滑落的一颗露珠，晶莹剔透，温润如水。

图：杏坛心径 凭阑倚梦

文：凭阑倚梦

2018/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