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搬动了你我命运的道岔（2）

了然闲人

3、出乎意料

第二天，李伟像以往一样去单位上班，走进政府大院的时候，觉得人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知道自己拳打领导的事已经传开。普通人差不多都有仇官情绪，但这种情绪也不过是在饭桌上说说损官的段子而已，真到了领导面前，则要多恭敬有多恭敬，甚至马屁拍得极其肉麻。即便这领导和你有天大的过节，也不会表现在脸上，更不会动拳头。这叫做成熟。

李伟竟然将自己的顶头上司给打了，这种人简直太幼稚了，自然很快就会被官场淘汰。

到单位消了假，又恢复了以前无所事事的生活。他拳打张主任的事并没人追究，似乎被人们忘记了。

别人忘记了，李伟可没有忘记，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地上班，时刻准备着有一双小鞋穿到脚上。因为张成虽然还是正科，但屁股下的位子牛多了，政府办公室主任，要整他这么个小科员还不是玩一样？

一个月后，预料中的小鞋没等到，却等到了张成一个电话，李伟心想：他会给自己打电话？不会有什么圈套吧？

谁知张成在电话里非常热情，甚至有点巴结的意思，这让李伟更加心惊肉跳。官场上这些老油条，越想整你，越会表现得像亲兄弟一样。他倒盼望这姓张的把他臭骂顿，那怕还自己一拳也好呀，只要能把这件事揭过。

张成约他在金富豪酒家坐坐，约的是六点，李伟五点五十就到了，他可不敢让张大主任等他。没想到，走进包间，张成早就坐在里面了，看到他，立即笑哈哈迎上来，完全是下级迎候上级的样子，李伟就更加惶恐了。

张成已经点好了菜上好了酒，李伟扫了桌子一眼，菜是两晕两素全是精品菜，酒是五粮液。

李伟心中骂道：这老东西啥时候这么大方了，难道是被老子那一拳打怕了，不对呀，看来他是有事求到老子。

李伟突然想起，张成现在已经是政府办主任，这家酒店正是政府办的定点单位，招呼人吃饭根本就不用自己掏腰包，难怪会这么大方。

待李伟坐定，张成有些忐忑地举着酒杯说：“这一杯我敬李老弟，哥哥以前有事做得不当，有对不住老弟的地方，请老弟原谅。”

说完一仰脖喝光了杯中酒。

李伟忙端起一杯酒说：“没有，没有，张主任以前对我很是照顾，是我年轻不懂事，喝酒也没个酒品，打了张主任，还请张主任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李伟说完，忙一仰脖喝干了酒。

张主任满脸惶恐地又端起一杯酒说：“不不不，那那件事是做哥哥的做得不地道，该打，该打，我从来没有怪过老弟，请李老弟原谅。”说完又干了一杯。

李伟越发糊涂了，自己打了他，他倒求自己原谅，这是怎么了？他要算计自己，也不用把戏演得这么过吧？

李伟心一横，让要来的早点来吧。他稳稳的倒了两杯酒，一杯端起，一杯递给张成说：“既然张主任这么说，我们就一起干了这杯酒，把这件事揭过怎么样？”

张成高兴地接过酒说：“好好好，干了这杯酒，我们还是好兄弟。”

“我今天找李老弟，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和老弟商量。”两人干了一杯酒，张成小心的看着李伟的脸色说，“你想不想给领导当秘书呀？”。

李伟一惊，给领导当秘书？这可是升官的捷径呀，只要是在官场混的年轻人，那个不想，可是这好事怎么会轮到自己？是了，给领导当秘书，就成了张成的手下，他难道想把自己调到手下慢慢地玩？

想到这儿，他收起了恭敬，调侃道：“给你当秘书，你的级别好像不够吧。”

张成讪讪地说：“我那儿敢配秘书，这最近不是新来了刘兴建县长嘛，常务副，只有三十一岁，前途无量啊，他还没配秘书，你看？”

李伟倒是知道来了位新县长，还没秘书，这位子好多人在争呢，其中就有他们办公室的童无忌，他不是没有幻想过，放以前还有点可能，可自己刚打了张成，这件事正归张成管，他不卡自己就已经烧高香了，还会这么照顾自己，他越发认定这是一圈套。

李伟靠在椅背上，剔着牙说：“你说，我听着。”

看着李伟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张成继续陪着笑脸说：“很多人都盯着这个位子，但我就觉得你李老弟特别合适，如果你有意的话，我来运作一下。”

李伟扔下牙签说：“这么多人盯着，你不会作难吧，如何作难的话，就算了，我可不想强人所难。”

张成听李伟这么说,急了，忙说：“不作难，不作难，哥哥不是管这个的嘛，哥哥求你了，全当帮哥哥一个忙，这个位子只有你能胜任呀。”

张成急得就快哭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求着给人办事，这个郁闷呀。

看看张成急得就快要哭了，李伟心中一动，看样子这家伙不像做戏呀，难道自己想错了？他真想帮自己？那这倒是一天大的机会，再说了，一切事在人为，就算他要把自己调到手下整，只要自已真成了县长秘书，和县长搞好了关系，把工作干好了，他又能把自已怎么样？

“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吧。”

李伟心中兴奋不已，县长秘书啊，这可是初入官场的官场小白梦寐以求的位子啊。但脸上仍是淡淡的表情，他发现自己竟然有装逼的天赋。

“那就太好了。”

张成说着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悄悄推给他。

对了，这是自己送给他的五千块钱，虽然不多，够不上立案，但如果自已将这件事实名举报给纪委，纪委肯定要查的，现在的领导，特别是张成这样在乡镇任过一把手的领导，哪个敢让人查？看来老东西是怕自己举报他受贿。李伟在心里偷偷笑了，他肯定是不会举报张成的，如果他真这样做了，无异于自绝官场。但官场上的人都太小心了，可能想，老子都敢动拳动，还不敢举报？张成可能不敢冒这个险吧？

五天后的早晨，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刚坐下，对面正在电脑上敲东西的童无忌说：“刚才刘主任来找过你，说让你来了去他那儿一趟。”

“说没说有什么事？”李伟紧张地问，最近因为家里有事，旷工了一天，今儿又迟到了，他别是找自己训话吧？他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刘主任有些发怵。

“没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童无忌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怎么的，话有些冲，头也没抬说。

李伟忐忑地走进刘主任办公室，已经做好了检讨的准备，果然看到刘主任坐在老板桌前板着一张脸，像人欠他几百块钱没还似的。

李伟小心地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问：“刘主任，您找我？”

刘主任看看他，黑封着脸说：“李伟，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呀？”

“没有没有，刘主任这么好的领导，我怎么会有意见？”李伟心一沉，该不是他听到老子打张成的事故意针对老子吧？

“没有，干嘛我一来你就要调走？”刘主任脸拉得老长。

李伟一下子懵了“没有的事呀，我正打算跟着刘主任大干一场呢。”

刘主任忍不住叽地一声笑了，难怪他平时不爱笑，他这笑可真够难看的，他笑着扔给李伟一根玉溪说：“还瞒我？组织部都打电话通知了，让你明天准备一天，后天去政府办报到，是给刘县长当秘书吧，前途无量呀。”

李伟这才知道，感情刘主任这是跟他开玩笑呢，张成那老东西竟然把事儿办成了？他心中兴奋不已，脸上却作出谦逊的样子说：“这全靠刘主任领导有方，对年轻人照顾。”

“屁话，我到设精办才几天呀，不过我挺喜欢你这小子的，一看就是一爽快人。年轻人有进步是好事，再在咱这破单位熬下去人就废了。”刘主任抽着烟说。

“以后还请张主任多多提携。”李伟越发谦虚

“后生可谓呀，那天说不定要你提携我了。”刘主任弹掉烟灰说，“我说这么大的喜事，你总该表示表示吧？”

“没问题，今晚，金富豪，我请客。”李伟爽快地说。

4、前辈

李伟来到金富豪，订好房间，安排好菜色和酒水，这才给“设精办”的同事们打电话，同事们已经听到他调走的消息，除了童无忌说家里有事不能来外，都表示一定来，要狠狠宰他一刀，绝不会给他省钱，张成做为他们的老领导，也在他的邀请之列。

晚上的聚会，凭着李伟一张贫嘴，气氛一直很热烈，吃过饭后，他们还不罢休，闹着要去KTV唱歌，李伟便带着一行人来到华南最豪华的KTV钱柜歌城，女人们抱着麦唱歌，男人们继续喝酒。一直闹到十二点才散。

后来，李伟才知道，童无忌当晚没来并非有事，而是看李伟不爽。刘兴建秘书那位子，童无忌早就暗暗活动了，结果却被李伟摘了挑子，心里自然窝火。

要说李伟在设精办和童无忌关系是最铁的，没想到因这么一点小事就闹得不愉快。李伟不由得感叹，现代社会人们的感情真是脆弱啊，特别是官场上，基本就找不到真正的朋友。

第二天休息，他恶补了与秘书相关的知识，根据书中的理论，加上平时观察，他总结领导秘书最基本的五个性格要素是：眼活、细心、勤恳、沉稳、严谨。

他反思自己，眼活没问题，细心也做得到。而后三项，他就差得远了，他刚参加工作，就遇到设精办这种纯务虚的单位，早就形成拖拉、懒散的坏习惯，至于沉稳，就更谈不上了，他性格跳脱，有些吊儿郎当，这都是做秘书的大忌，一定要克服。

他知道，领导对他的第一印象特别重要，为了给领导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他专门去一位老师傅那里理了平头，又花了两千四百多元，置办了两身看起来比较严谨的行头：黑西服，白衬衣，暗红色领带，黑皮鞋，外加一架黑框平光眼镜。

换上一身行头，看着镜子中那个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年轻人，他几乎认不出那就是自己。不过至少从外观看，他已经符合了书中描述的秘书外观标准。

第三天早上，他一身正装，准时来到政府办。先去主任办公室报到。

张成看到李伟眼前一亮，才一天没见，这家伙就像变了一个人。

说实话，张成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是无论如何不肯推荐李伟当刘县长秘书的。张成当了李伟两年领导，对李伟那是相当了解，这家伙精灵是精灵，但吊儿郎当，做事没个正形，根本就不是做秘书的料。

自从给他谋到这个位子，张成一直担心他以后会捅出什么漏子，会连累他在领导心中的形象。

今天看到李伟沉稳的样子，让他放心了很多。

张成叮咛他才来到领导身边，要多做事，少说话，多请示，少表态。

李伟微笑着一一答应，表现得谦和低调，中规中矩。张成心中暗叹，看不出这小子倒是个可造之才。

最后，张成说：“刘县长刚来这一段时间，一直是席民治主任为他服务，你一会去见见他，席主任是领导秘书出身，这方面经验丰富，一定要向他虚心请教。”

李伟说：“我一定向席主任虚心请教，我这就过去？”

张成点点头，起身将他送到门口。

席民治是政府办副主任，办公室只和张成隔一个门。李伟走过去，轻轻敲了下门，门里传出沙哑的声音说：“请进”

李伟推门进去，在房内扫了一眼，这间办公室比张主任的小多了，大约二十多平米，只有卫生间，没有休息室。

办公室内烟雾腾腾，只见老板桌旁边的电脑前，爬着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戴着深度眼镜，嘴里叨着一根烟，烟灰落了一身，桌面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堆成了山，他双手正在键盘上敲着，听见李伟进来，只扫了他一眼，扔过来一支烟说：“你先稍等一下，我敲完最后几个字。”

李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耐心等待。这两年在设精办上班，与政府办直接打交道不多，只知道，政府办有一名主任，三名副主任，原主任崔厚民已升任丹阳县副县长，现任是他的老上司张成，三名副主任分别是杨武军、左成林，席民治。

听说在三位副主任中，席民治资格最老，在这位子上已经熬了六年，笔杆子也最硬，号称华南一枝笔，一般县长的政府工作报告都由他起草，却排名最末，他是政府办公认的老好人。

李伟那根烟还没抽完，他便敲完了，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将椅了滑到老板桌前，续了一根烟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刘县长明天有一个讲话，我怕你刚来忙不过来，就先将草稿搞出来，你一会拿给刘县长看一下。”

“谢谢席主任。”

真是厚道人啊，放一般人，知道自己要来，才不会受这个累，至于自己忙不忙得过来，他才不管呢，只要不看你笑话就不错了。

“其实，我应该谢你，你一来，我就解脱了，这两天可把我忙得够呛。”席主任说。

“我才到政府办，两眼一抹黑，还请席主任不吝指教。”说着将一盒黄鹤楼1916放在桌子上。

“好烟啊！我就不客气了。”席主任看到烟，眼睛一亮，就像好色之人看到美女一般，拿起来在鼻子下闻闻，拉开抽屉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