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乡50年纪念之 《回忆九连①》

程家敏

在我的记忆中、我的青春岁月是在云南曼老水利五团二营九连度过的，我的青春汗水浇洒在曼老的这片土地上，在那片遙远的土地上，我高兴过、伤心过、激动过、悲伤过。那里有我刻骨铭心的记忆，有我难以忘记的战友情意……。

对那里的念念不忘，其实就是对自己青春岁月的留恋、回望……。

我们九连的副指导员，一个地道的湖南人，满口浓浓的湖南话，除了能够听懂他说的就是恰，恰，多恰一点，其它的说的快一点能叫我们听不懂。正宗朴实厚道的农民样板。不抽烟，肩膀偏后长了一个大大的肉瘤，主管后勤，有时候上山砍柴，他放二大稇柴禾用滕条梆上，一根木棒两头销尖，往柴禾中间一插，木棒往他那个肩膀上大大的肉瘤上一放，好象也不费什么力气，一个人顶了我们四个人以上的重量。有时候再砍一个带叉的树干，中途休息的时候，重量的中心从那个肉瘤上转移到带叉的树干上，即稳当又省力。（后来我们也学了几招。就是那个肉瘤老长不出来）。
他不象那个姓高的，总是叽叽歪歪的说我们知青只会吃不会干，往往在我们扛不动吃不消的时侯还帮上一把。
可是，我有的时候总是在想……，他那个总能派上用场的大肉垫子怎么会生出来。我们也忙乎了不少时间，干了不少的活，怎么就连一个小肉垫子也生不出来。如果能生出个小肉垫子，那怕长出个小小的，那挑起担子来多潇洒、多自在……？
有一次我和刘利森二人没事和副指导员聊天，一方面也想搞清楚他那个总能派上用场的大肉垫子怎么回事，我和刘利森一边一个围在副指导员二边，我和副指导员聊上几句，刘利森在副指导员不注意时快速伸手在副指导员的肉瘤上了抓一把，副指导员回头一看后面没人，想想怎么搞的，接着又聊，刘利森乘他不注意又捏一把，副指导员又回头去看，我乘他回头时也快速伸手捏了一把，哎……！这个大肉垫子表面软软的，中间有点硬，是什么东东？肯定是想不出来的。我实在熬不住，笑的笑出眼泪，看看刘利森一脸的正经，我的笑好象和他没有关系，这下副指导员知道是我们在捉弄他拉，副指导员一边嘟噜道“这二个小调皮”。一边说道；“我这个肉垫子你们想摸，就给你们摸摸吧”。哈哈！这一下我和刘利森可认认真真研究了一下子，也没研究出什么成果。不过从此后再也不想关于那个大肉垫子的问题了。
当年我们云南曼老水利五团除了那些小爬虫们的什么扎根边疆一辈子的小口号外，最响亮的口号是什么苦干100天，誓将水库大变样。什么今冬明春干完工。有一段时间玩什么今冬明春大会战，看来那些当兵的也是一个个的大牛B，

我们九连是一个调皮的连队，就连别的连队杀猪了，我们还没肉吃，

那一天副指导员找到我和我说；“程家敏，愿不愿意跟我出差。”哈哈！出差？不管去哪里，那可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马上回答：“好的，什么时侯走。”
副指导员说：“明天一早，我来叫你。”

第二天起床的哨子还未响，副指导员叫起我，早早的出发了。
我们穿过沉睡中的三营，穿过静静的水库工地，向高高的山顶上爬去……。

上午九点不到我们就到达山顶，一口气还没喘，回身一看，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只见脚下一片茫茫的、静止的、大海一样的云雾，把整个勐遮坝淹没。
左边高高的山峦伸出白云之上，带着深绿深绿的厚重，重重叠叠的峰峦间，在阳光的照射下，镶起了道道银边……。
右边白云之上的绿色山峦，披上一层一层的闪亮霞光，一座座山峰，染上了一片又一片的玫瑰红色。
深隧的山峦，一丝丝白云挂在各个山峰间，有的象一条条静止的瀑布，从山腰中飞泻而下。有的又象美丽仙女那随风飘舞的洁白衣裙……。厚重中夹带着张扬……。深绿中轻漂着白帆……。
正前方烟波浩渺……。在遙远的厚重的山峦衬托下，象海一样的白云，成了一个色彩缤纷的瑰丽世界，花絮似的云霞闪烁着金红的光彩，远方的、近处的、层层高低起伏的云朵，象静止的大海波浪一样，慢慢的漂移着……、变化着……。
我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地迷住，展开双手伸向天穹，情不自禁的高声呼唤。噢……！

噢……！
副指导员好象也被我激动的情绪感动，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尽情的高呼、深切的迷恋………。

当我疯狂过后，太阳从左边山峰上跳出来的时候，副指导员叫着我顺着小路开始下山，小路时而是羊肠小道，时而又无比宽敞。时而踏在柔软的草地上行走，时而踏在巨大的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行走，两边的参天大树把小路包裹的严严实实，阳光从树的缝隙中穿过，射在小路上，象一片片银色的斑点在小路上不停的跳跃，不停的移动。密林中时不时传来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鸟叫声。

一路上兴奋的我喋喋不休地向副指导员述说着上海的道路、上海的高楼，上海的黄浦江，上海的大海……。副指导员好象也被我激动的心情感染。满脸笑容的听着我不停的唠叨。我在这美好的心情之下愉快地向前，向前……。

下午二点左右，我们到达了目的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们来到了勐阿农场，副指导员的家，副指导员把我安排在他家休息，就出去公干，他的夫人给我做了一大碗水铺鸡蛋，吃得我心满意足，
下午五点前后副指导员回来，带了二斤包谷酒，他的夫人搞了一大盘腊肉抄白菜，一大盘花生，一大盘抄木瓜，哈哈，！喝着包谷酒，吃着腊肉，就着花生米。正正宗宗的心花怒放啊。还不停地和副指导员说：“指导员，下次出差别忘了再叫上我啊！”哈哈……！开心的把那个副指导员的“副”字也拿掉啦！
副指导员笑着对我说：“程家敏，吃完了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出发”。

我高声回答：“是！指导员”。

第二天天还未亮，副指导员把我叫起来，去他们住房中间的蓝球场，蓝球场一角一头黑毛猪躺在地上四个蹄子被稇在一起，中间穿着一根修整的很漂亮的木棒，副指导员抬着后面我抬着前面出发啦……。

面对着黑沉沉的天空，深黑色的山峦沉重的迎面扑来，迎着黑沉我们向黑沉深处走去……。

　　天渐渐地亮了，抬头看着弯曲向上的看不到尽头的小路，我的肩膀越来越沉重，渐渐腿也不听使换，好象这口猪的份量越来越重，口中不断地要求休息一下……。

而副指导员也不停的大声告诫:不能休息，慢一些不要紧，一休息就起不来了了~。

狠狠地咬着牙齿，弓着那弱不经压的小身版，不停地迈着颤抖双腿，一步又一步地向上爬去……。

当我走到将近一半的长满青苔巨大的石头路的时侯……。

我知道一半的上坡走到了，翻过这段大石板路就到山顶了。下山就是曼老了，我仿佛已经用尽了我的力量，感觉我已经就要死了。副指导员在后面推着我前行，我实在不行了，强烈的要求休息。副指导员经不往我的要求终于同意让我休息一下，当我听到副指导员同意的一刹那，我把肩膀上的木棒往地上一丢，人随后就往大青石上一躺，那猪也给我丢的哇哇直叫，副指导员当场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叫道：“大青石上不能躺，要生病的，快起来。”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指导员，我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求求你，不要动我，就让我躺一会吧，就是枪毙我，我也不起来"。

副指导员无奈的让了步。我一躺下，哎唷……，一身的骨头架子全散了，两个肩膀一碰就痛，冰冷的大青石太舒服了，拿出根烟抽着抽着……，真的起不来了。
这一下休息了很长很长时间，在副指导员再三要求下，我是实在实在起不来，最后副指导员吓唬我说：“再不赶路今天到不了连队，要在山上过夜，夜里有野兽不安全……”。

吓得我没办法，晃晃悠悠地起来，咬咬牙，把那扛猪木棒往肩膀上一放……。

哎呀！

钻心的痛，咬着牙，走吧……。

不过说来也怪，自从休息过以后，每走三百米左右就老要休息，尽管副指导员把那头该死的猪往他那边移了又移，我还是吃不消。副指导员又开始哄我了，走了三百米我要求休息，副指导员马上同意，只不过再要求我数数，数到100就让我休息，就这样又走了一大半路，我实在走不动了，休息的时侯，我从腰后拿出刀来和副指导员说：“副指导员，我实在走不动了，你杀了我吧，我写个纸头给你，不要你抵命”。哈哈！又把副指导员的“副”字又加上去了。
副指导员对我说：“你这个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七八糟的胡讲，你自己看看前面的山顶就在眼前，咬牙一挺就到了，”
我和他说：“实在不行啊，我坚持不了挺不过去的，要么你把那猪给杀了，你挑着猪肉轻轻松松就回到连队，非要搞个活猪抬回去，活猪回去了，我死球球了”。
副指导员说：“坚持一下到连队我给你恰油恰双份”。
我说：“不要，三份的油我也不恰。”
副指导员又激我说：“小子，你只要再坚持500步，我保证你可以休息”。
我马上回答：“真的？讲话算数”。 副指导员回答：“一言为定”。
我战战兢兢地爬起，拿起那根要命的木棒，战战兢兢的开始前进，开始数步。
好不容易数到500步，再一次倒下，发现我已经身处山顶。副指导员让我在原地休息，他下山去叫人，山下工地还没有收工。
然后我享受了和那口亲爱的黑毛猪一样的待遇，被战友用二个轮子的小车拉了回去，回去就倒下了，整整在床上睡了二天二夜。
二天后起来，有心的副指导员给我端来满满一缸猪肉。还反复的关照快点恰，多恰点……。

二年以后，我是十连最后一批的回家探亲者，不知副指导员从那里得到消息，把他自己的探亲日期向后推迟了十来天，和我一起探亲，并请我到他的湖南老家去作客，我在副指导员的山清水秀的家乡住了三天，

我不知道湖南人有早上起来喝酒的习惯，每天清晨副指导员会在他家门口的小溪中打来很多小鱼，当我起床的时侯，桌上已摆好了一盘油炸小毛鱼，很脆、很辣、很香。一盘炒鸡蛋，一盘油炸花生，一盘时鲜疏菜，一杯包谷酒。

直到现在我还是比较喜欢湖南的清辣，不喜欢四川的麻辣。

每当在湘菜馆品尝很脆、很辣、很香的油炸小毛鱼的时侯，（现在这道菜是湘菜的特色菜）我会穿越到那个时光，总会想起我们这位可亲可爱的副指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