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无密码

冷月（三宝四喜）

一、缘起

1992年，学校组织去秦皇岛写生，从角山长城景区出来，有一片商业区，路两侧一边一溜小店。我和好朋友一路逛下去，在一个小店里发现玻璃柜台中并排摆着几个藏银项链。那种纯度不高的老银，缝隙都是黑色银锈，链坠带垂珠铃铛那种，镶嵌了玛瑙珊瑚之类的石头。那种浓浓的复古气息和民族风情迷住了我们。她挑了一个橄榄状银坠子的链子，我则挑了一个一眼看中的挂着长方形银牌子的链子。那个牌子快有巴掌大了，上边似是花卉的图案，四角和中间各镶嵌一块玛瑙或珊瑚石头，牌子下吊了一排小铃铛，哗泠哗泠作响。链子不是银的，而是几十股小黑珠串绞在一起。我非常喜欢，几乎爱不释手。

当天坐公交车回住宿的地方，就突然发高烧了，烧的几乎说不了话，一头栽倒在床上陷入混沌状态。头顶的白炽灯特别刺目，想让人关掉但是说不出话，闭了眼睛还是觉得晃眼。人影幢幢的好像很多同学在，有人在议论我发烧的事，还有人拿来了药，我觉得他们特别吵。老师也来了，一下子坐在我床边，地震一样觉得自己陷下去。有人提醒，我听见老师说：没看见她躺在这啊！没看出来有个人啊！大家哄笑……然后我就昏睡了过去。

梦里，我低头看看“自己”怀里，抱着一个卷的紧紧的厚厚的包裹，没看到里边的孩子，但是我知道，那是我的孩子。此时大概深夜或凌晨，月色映着雪光，能模糊分辨脚下的路，低头时我模糊看到了“自己”的衣服，是很厚的藏袄，暗红或是绛红色，斜襟上一溜白色的羊毛的边，有些脏旧。这种模糊的印象是因为此刻的浓重夜色，并不是梦境本身含糊不清。事实是，这个梦极其清晰。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我”又慌张地边快走边回头张望。是的！有声音！从坡上边仿佛位置很高的一个路口，出现了一群人，有二三十人的样子，有的手里举着火把，有模糊的喊声。“我”慌张赶路，这里并不是荒郊野外，而是一个特别大的就坡建的院子，我是沿着院墙在向下方逃。火把和人影顺着山坡过来了，被发现了。厚重阴鸷的墙特别高，夜里看不清颜色，没有门，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可以出的去。我已经赶到了，这是高墙接近地面积雪处的一个洞，“我”为什么逃到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但是梦里没有什么时间回忆。因为追赶的人群已经不远了。几乎没有犹豫，“我”决定把孩子从这个洞里送到外边去。因为离地面特别挨近，且有积雪遮掩，没人会注意到这个很小的洞穴。那一瞬间，“我”把孩子塞进了那个洞里，然后回望了一眼远处追赶的人群，好像根本不想钻进去，我知道我只能继续逃，别让他们发现孩子在这就好，因为那样“我”和孩子都逃不掉……

就在这一瞬间，我醒了。

醒来之后，同学们还在叽叽喳喳聊天，老师刚刚走了，有人看见我动了，让把退烧药拿来。然而我已经不烧了，刚刚的那场高烧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冷静无比，坐起来，好像从来没有发过烧，发烧的事只是一场梦，而梦中逃亡的情景反而真切无比。

后来，一个朋友在听我讲了这个梦之后，问我，以后没再做过这样的梦吗？

再也没有过。

朋友说，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梦里那个“我”，一定没有逃出去。

是的，我也有同感。那个夜晚很可能是梦中人（不知是不是我，我是亲历者还是旁观者？）的人生最后一个夜晚……

（图：火车途经青海湖）

二、在路上

北京西——拉萨，四十个小时四十分钟。

卧铺车厢一片嘈杂，我周围都是老年人，聊得不亦乐乎，恍惚间以为自己加入了夕阳红团。一个老头一直在讲，他年轻时候，学校（不晓得在什么学校任教）里女的多，男的少，好多人给他介绍对象，很多女老师追他。谁谁给他织毛裤，谁谁天天给他送好吃的，谁谁放假追去他老家向他表白……旁边还有个北京老太太用标准京片子不失时机地点评：“那您多有魅力呀！现在这也偶像不是……这些年还有联系不啊？还有感情小火花儿没有啊？”我勒个去……我侧头瞥了一眼，就是极普通一个糟老头的样子。

女人啊，男人奏是大猪蹄子，当年脑袋一热倒追的他，老了也就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应有该有的样子，还得意洋洋唾沫横飞地给几个老太太讲你当初如何卑微地讨好、迁就、照顾、追求他。穿越到几十年后看看此情此景，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一片痴情喂了狗。更何况，狗也不会吃干抹净之后到处跟同类以及异类侮辱喂狗的人。当然，热情哪怕错付也是真诚的，那就由它吠叫好了。

结束了对罗曼史的回顾，他们又评论了一番时政，怀念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抨击了狼子野心的美帝，谩骂一番去日本旅游送钱的人，才终于安静下来了。

嗯，一辈子果然并不长，至少没有长到记住该记住的忘却该忘却的，甚至短的连心智也来不及成长。

我的手拎袋里放了红景天，每天喝，连喝了一周了，药盒里又是西洋参含片又是感冒药阿司匹林芦荟胶囊布洛芬……之前我去青海湖以及雨崩，海拔一过三千必定头疼，所以高反是必须防备的。但是，实际经验告诉你，提前喝红景天这个事…真的…没用。

中途停车时间长的时候下站台走走，海拔越高，风越凉。路过阿里线都是夜间，没有见过藏羚羊和野驴。大部分是漫无边际的戈壁滩，风中萧瑟的枯草和苔类，也有一片片河滩和成群的牛羊。

当火车沿着青海湖边缘行驶，大家都扑到窗前拍摄，火车行驶了近两个小时时候还能看到湖面，无愧中国最大内陆咸水湖。抵达拉萨前路过的另一个高原湖泊错那湖，海拔4800，世界海拔最高的淡水湖，藏民心中的神湖，传说西王母沐浴之地。

藏民心中，有神山，有圣湖，这片大美山河，无处不凝聚了最美的大音大象，所以这块土地才从来不缺少真正的谦卑和平和。

随着海拔不断攀升，尤其是过了格尔木，高反症状越来越明显，虚弱无力，头疼，没胃口，听见别人吃东西都恶心。窗外的美景失去了魔力，头抬起来看看窗外就已经很吃力了。

车厢说是弥漫供氧，但是感觉不到区别。同一个车厢有一家人因为孩子反应重在西宁下了火车。其余人高反程度不同，也有一部分完全没感觉。

藏地在我心中始终是一片美丽的土地，但是从来没有把它神圣化，因为不需要，这片土地不需要任何自以为是的密码。一直以来，我们赋予了它太多的意义，让这里承载了太多的似是而非的情绪。然而，这一场如约而至的高反，给了我一个重重的下马威，让我知道，这里并没有前生来世的记忆，只有眼前此刻的足迹。这里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情怀，只有来自于大气的压力。藏地稀薄的空气，让它免于更多的践踏和解读。

我来了，也是一个过客。永恒的是这片山河。山河无情，但妩媚依旧。

（图为火车窗外逶迤而过的错那湖）

三、拉萨给我一个下马威🐴

拉萨站是一个很朴素平淡的小站。但四周环绕的高原特有的厚重沉着的山脉，让这个素静安详的车站有了别样的气质与神采。

因为还处于高反状态，就近定了一个旅店。到了旅店就不停地喝热水，直到感觉好多了，就出去找公交车，到闹市区药店买了两样高反药。因为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公园不错，回来途中凭记忆下了车，导航输错了地名，被领到一片住宅区。公园是来不及重新找了，头又疼得难受，在路边小店喝了一壶酥油茶，吃了碗藏面。

经过一下午的折腾，高反重了，赶紧回旅店继续喝水休息。身上冷一阵热一阵，担心感冒，就吃了一片感康。事实证明，感康才是治疗高反的法宝好吗？夜里觉得好些，就在去哪网定了个十一天的跟团游，毕竟一个高反的人已经不适合单飞、拼车、设计路线什么的了，还是直接参团算了。虽然真的对跟团游的种种弊端十分反感。

十一天的团，正式有景点的路程是9天，报价3300，后来到了市区后才告知拉萨是拼不了房的，还是需要补房差，最后拉萨市区五天补了400，到林芝后我自愿住单间两天又补了180。后来对比了一下各种路线的报价，这个价格也还算可以的。

拉萨第二天。

早晨接到导游电话，约好中午接我去市区。第一天没有景点的，就是接站送到酒店。酒店地点稍偏，正在施工，但是住宿条件不错，算是准三星。因为对自己的身体状态太过自信，又收拾下跑出去，公交车往返都出了差错，不是走错方向，就是找不到站台，高德地图再次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它的不靠谱（去克什克腾那次就让它骗的团团转）。

于是一气之下卸了高德。让高德里的林志玲闭嘴吧，从此世界变得既安静又简单。找不到路？问！

图为酒店附近的饭店，不知道谁给起的名字，让米线飞、让鸭脑壳飞……嗯，很姜文。

走走停停去了布宫广场。走到广场的时候，头疼的已经很厉害。默默坐在广场边老树下，隔着池塘看了很久的布达拉宫。

到了布宫广场，阳光正烈，高原的晴空蓝得惊心动魄。布达拉宫轩昂壮丽，红白两色的宫墙错落有序，据说有一千间殿宇，不过因为各房屋构造复杂，难以用正常方法计算，实际上到底多少房间并没有定论。当然，对游人开放的只有一小部分而已。

这一天还忍着头痛去了广场旁边的药王山观景台打卡：五十元钱背面取景地。拍完照片已经头疼的受不住了，赶紧坐公交车返程。

回到酒店一头栽倒在床上，疼得实在难熬，一浪一浪滚烫的痛感接连袭来，整个后脑勺都在剧痛，某根神经疼得像扯紧的弦，随时都会断一样。想起网上说的，如果高反并发脑水肿肺水肿是有生命危险的，打开手机百度脑水肿症状，看着看着又疼得抱头。想，要不要出去找个诊所呢？还是再忍忍？……

吃了红景天，吃了新买的高原康，吃了感康，还吃了布洛芬和阿司匹林。依然痛苦万分，明显可以感受到后脑勺在剧痛中一阵阵仿佛热水冲过一般的烫，用手摸摸，好像不是错觉，真的烫。心中升起对死的敬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熬到天亮，要出去找医院吗？还是再挺一会？……

迷迷瞪瞪睡过去，半夜里突然醒了。一瞬间发现四周格外的安静，安静得几乎诡异，突然觉察，是的，觉得安静是因为：剧痛止住了。

后脑勺其实还是疼的，但是受的住了，是钝钝的略带麻感的那种疼，好像刚刚挨了一记闷棍才醒。手机显示未读短信，看了一下，是明天去林芝的导游发来的集合短信。

四、暴走拉萨

先略过之后几天的景点，直接说说在拉萨暴走的经历。

因为旅行社第一站都设计在海拔低的林芝，可以有效缓解高反。所以从林芝回拉萨后，就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西藏游无论去哪，拉萨是每个景点和其他景点的中转地。在拉萨一共五晚，第一天接站到酒店一晚，之后是林芝三天回拉萨一晚，珠峰三天回拉萨一晚，纳木错一日游回拉萨一晚，市内布宫大昭寺宿拉萨一晚。除了第一天出去后受剧痛折磨，剩下四天我是夜夜暴走。

在拉萨，游人即便再多，也似乎没多少人满为患的拥堵感，因为藏民带着信仰转经时候是极有秩序感的，他们不会打扰到你，你呢，自然也不好打扰到他们。

布宫广场的喷水池还是很壮观的。池泉舞姿娑婆，布宫岿然不动。泉水停了之后可以在地面水痕上拍到布宫倒影。

夜里灯亮后的布达拉宫，很多人为了这一刻等在药王山观景台上。

所谓药王山，最初就是为松赞干布的王妃们建造的。你们是不是一厢情愿地相信，松赞干布为了表达对文成公主的爱意，修建了世上最美的宫殿布达拉宫？是的，建布宫的确以此为名，但是实际上文成公主并没有在这里住过。松赞干布称內眷不可干政，所以是在布宫旁边建了九层宫殿（不不不，并不是九层妖塔），给他的妃子们住。

所以说呢？所以说，宁可相信母猪上树，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顺着药王山下的甬路，可以走到布宫旁的转经道。这条转经道正好绕布宫一周，可以全方位看到布达拉宫。路上有很多藏民在转经，有的在磕长头。跟随着他们的脚步，我也走了一圈转经道。

后来才知道，那一天恰好是释迦牟尼佛诞日。

真正进入布宫参观是十一日游的最后一天。

进入布宫后，停留时间有限制，参观几个殿也有限制，有的殿因为保护目的已永久关闭。而且，宫殿内部不允许拍照。不仅布宫，西藏寺庙内部都是不允许拍照的。

因为依坡而建，加上海拔带来的低氧状态，那些台阶走起来还挺累的，导游走一段就停下来介绍一下布宫建筑布局。

布达拉宫的围墙上红色部分是以边玛草为原材料，将边玛枝干去皮、晒干，捆扎垒砌而成。同时要添加藏红花去除异味。白色和黄色墙壁的涂料是羊八井白灰和黄色矿物质，涂料中还要添加牛奶、白糖、冰糖、蜂蜜、红糖等（莫名觉得饿……）。据说每年重新粉刷时候，虔诚的信徒会以整车的牛奶供给这所宫殿。

导游着重讲的当然是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的那些历史，还有历代达赖的传奇故事。

布宫供奉了从五世到十三世达赖喇嘛的灵塔，除了被革除教职的六世也就是仓央嘉措外，其余八位都建造了灵塔。

塔葬是最高规格的丧葬形式，灵塔里放置经过防腐处理的高僧的肉身，塔身则镀金并嵌满了各种宝石，金刚石（钻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天珠、猫眼石、玛瑙、翡翠、珍珠、珊瑚、琥珀、右旋海螺、云母石、鹏骨结石、帝释青……最多的一个灵塔镶嵌奇珍异宝约10万颗，塔内还藏有佛祖释迦牟尼舍利子等佛教圣物。

听导游说，最昂贵的，莫过于有一个灵塔上镶嵌了一颗未经打磨的夜明珠，是大象脑袋里生出的一种珠子，世上只此一颗，价值无法估量。

当然，再好的宝贝，也只是隔着防护罩看看而已。很喜欢《京华烟云》中姚老先生关于财富的说法：任何宝贝，人都是只能短暂拥有，而且，只有有福气的人才能守得住财富一时，终究死后这财宝也是带不走的。没有福气的人，占有了财宝也迟早化作一缸清水。

后来参观藏民村落时听导游讲，他们藏民是不习惯攒钱的，当地银行很少，钱是用来花的，没有灾难和疾病，钱花出去享受人生或者积德行善，就是今生的福气，真正的财富是为来世修福。

能正确看待财富和金钱，是很考验人的眼界和格局的。为钱财当牛做马，或者在钱上锱铢必较，这种人无论存折上多少个零，做人的格局都狭隘得很，而且一定还伴随着其他方面的自私自利和冷漠无情。用《红楼梦》里晴雯骂坠儿的话就是“眼皮子浅”，很该用一丈青扎手爪子 。当然，我这么说很可能在为自己一向没有理财观念开脱。

高僧大德圆寂后的遗体装塔供人膜拜，同时，他们的转世灵童线索会以各种形式为僧众示现。如六世达赖仓央嘉措被废黜后生死未卜，遗体不能葬入灵塔，但是人们从他的诗歌中寻到了他转世灵童的线索——“洁白的仙鹤啊，请把双翅借 给我，不飞遥远的地方，只到理塘就回”。后来在四川理塘找到了他的转世灵童，即七世达赖。

其实，我想知道，这灵塔中供奉的肉身，和寻到的转世灵童，是他？非他？生耶？死耶？

八万六千法门里，不可计数恒河沙世界中，原本是你非你，是我非我，你即我，我即你，灵体或者肉身，都是一慧念一电火石光罢了。

这么一想，那十万颗镶嵌在灵塔上的稀世珍宝，当真粪土无异了。

布达拉宫巍峨壮观，你想看的，网上都有，不赘述。然而，有些东西，却是网上附会过多，人们深信不疑，从未探究过也不愿去探究。

比如仓央嘉措，真的是一个浪漫情僧吗？现今号称仓央嘉措的诗千余首，实际上真正是他亲笔所写并传世的不足七十首，包括不负如来不负卿在内的缠绵诗作，不过是当时他的政敌以及后世人的伪作。

政敌伪作，是为了向清政府证明这是个诗酒放浪的假达赖，为了扳倒打垮他。后人伪作，则是为了渲染出一个爱情悲剧，为了给一个政治牺牲者冠以浪漫光环，推上罗曼蒂克传奇祭坛。

仓央嘉措曾经是一个很有政治抱负、志在天下以拉萨王为理想的热血青年，但是政治傀儡的现实始终让他生活在痛苦和抑郁中。除了抒发政治理想，一部分以藏族民歌形式表达男女情感的诗，也往往隐喻不得志的苦闷心态。你以为的浪漫，其实是一个政治牺牲品的短暂痛苦的人生。包括他的结局，人们宁愿忽略他在被押解途中被暗杀的更大可能，愿意相信他被信徒放走，诗酒牧羊度过余生，或者一路东行，传经送道，最差也得是被囚禁在五台山寺庙修行终老……我们一厢情愿地与这些所谓的动人传奇执手相看泪眼，拒绝与冷硬无情的现实四目相对两两怨怼。

感动，是一种多么廉价的情愫。人啊，明明物欲横流中活得最现实最无情，却总是端的一个浪漫的好架子，宁可罔顾现实。

不仅仓央嘉措如此演绎，文成公主又何尝不是被如此消费演绎。

为了不留遗憾，还是自费去体验了一下号称多么壮观的实景舞台剧《文成公主》。

剧场远远对着布达拉宫，也是拍布宫夜景的一个网红地。剧场外的台阶上，遇到好几组弹唱的年轻人，该叫他们“拉漂”吧？至少勇气可嘉，年轻人有挥霍自己青春的权利，何况，他们的确有的挥霍，因为年轻。

舞台剧有一个半小时。从藏使禄东赞求亲，到文成公主入藏。其中舞台灯光射入群山，真景牦牛驱入、马匹疾驰，宫殿辉煌，佛像庄严，风雪大作十分逼真，声光电效果的确完美。印象很深的是全剧唱词以及大屏幕上先后出现过三句话，算是整个故事架构的诠释，分别是：回不去的地方是故乡，走不到的地方是远方；天下没有远方，人间都是故乡；天下没有远方，有爱就是天堂。用这三句诠释文成公主这一路的心路历程。最唯美的要数文成公主途中做的一个梦了，梦里，鲜花繁复绚丽，公子无双，美人如玉，佳期相会，柔情缱绻。 说实话，这也怕是史官和后人心照不宣的演绎而已吧？

文成公主16岁入藏，16岁的社会开化的唐代养尊处优的一个尚且年幼的贵族少女（并非唐太宗女儿，只是远族宗亲之女，但毕竟是贵族家庭），她的人生理想，她的爱情向往，和一个狂热于政治和战争的少数民族头领之间，到底能有怎样的感情交流呢？藏族汉子多是钢铁直男吧，何况叱吒沙场大半生的藏王，怎么想都并不是一个唐朝少女的心上良人。

不妨看看现实——松赞干布求亲实为逼婚，唐太宗拒绝之后松赞干布发动了战争，虽然战败，但是从“一桩婚姻抵得过十万雄兵”的角度，唐太宗还是答应了和亲要求，并且给予了文成公主丰厚陪嫁。

文成公主入藏九年，却只有3年与松赞干布产生交集。她和松赞干布之间没有子嗣，这也许是因为松赞干布健康问题（他只和藏族妻子有一子，早逝），也可能是感情疏远。据说，松赞干布是一个不近女色的王者，中国历史上教科书式的英雄男子从来都以好女色为耻，张敞画眉也曾为士大夫诟病，梁山好汉更是不想那“勾当”。

松赞干布共有6个有名分的女人，还有无数没有名分的，除藏族妻子外都是政治联姻，这大概也是他的另一种表达野心的方式吧。松赞干布奉尼泊尔尺尊公主为正妻，布达拉宫所有造像中，尺尊公主都是列在文成公主前的。松赞干布为尺尊公主修建了大昭寺，尺尊公主陪嫁的释迦摩尼佛八岁等身像供奉在大昭寺，但文成公主陪嫁的释迦摩尼佛十二岁等身像供奉在规模远远小于大昭寺的小昭寺，直到后世金城公主和亲之后才把两座佛像互换位置。当地藏族传说，文成公主嫁过去三年都没有见过松赞干布，这个还是可信的。还有说法称松赞干布死后文成公主后半辈子靠装疯自保，这个就没什么可信度了吧。

虽然历史上留下无数一怒为红颜一笑戏诸侯的倾国倾城的传说，但是男权社会中，女性的悲剧从来没有打过折扣。

总之，文成公主在遥远的番邦生活了40年，守了31年的寡，大半的青春韶华都埋没在了雪域高原。死后被尊为绿度母的她，其作为一个普通俗世中的女子，真是难言幸福。舞台剧中的“有爱就是天堂”，怕只是编剧和导演自己编织的一个梦吧。

所谓浪漫传奇，不过是舞台上、聚光灯下的梦境，抽丝剥茧，看到的内核，往往不那么光鲜。佛祖说，娑婆世界，苦海无边啊！

到布达拉宫那天，天现异象，日晕无缺，穹窿圆满。

导游也拿起手机来拍，有人问：你也拍？你是不是总能看见吗？导游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哦！我也是不常见到的好吗？”导游是个白白净净的川妹子，布宫守门的那个藏族汉子好像很喜欢她，看她的眼神都是亮的。

日晕之际，坐在门边乘凉的红衣僧人也在仰头看，境随心转，毕竟心也为境所动。红尘中破境并不容易，如果容易，我不必浪迹天涯，你也不必剃度出家。槛内槛外岂不都是天涯，岂不都是回家？

布宫主楼有13层，高170多米。这座用无数石块累积而成的宫殿在风雨中历经千年，仍稳如磐石，的确是伟大的建筑。但是布达拉宫毕竟不是寺庙，它是一座如假包换的宫殿。大昭寺才真的是藏民心中朝拜礼佛的圣地。

大昭寺里光线幽暗，十分清凉安静。

参观的游人只能在护栏外边走过，而里边佛堂上，有僧人们在整理佛堂或是对坐喝酥油茶。经过一个讲经堂，看见有僧人正在做糌粑。这种与佛同在的生活气息，其实是藏民信仰的一个日常状态，实际上藏民的朝拜礼佛，就是他们生活中鲜活而日常的一部分。你看不到刻意维持宝相威严的僧人，他们的信仰和生活是统一步调、相互交融的。

所以，藏民们礼佛磕长头时候，完全是旁若无人，累了就坐在路边吃东西，聊天，然后起身走到路中间，跪倒，前倾，伏地，礼拜……一气呵成。

导游带我们走了一圈就离开了，很留恋寺中那种清净幽凉自在的感觉，自己又返回去走了一圈。然后上了楼顶，坐在两只闭目小憩的花猫旁边，看辉煌的寺院金顶。

（图为大昭寺楼顶平台所见建筑金顶）

布宫背对着的是龙王潭，现在建成了公园，免费开放。景色怡人，水鸟翔集，宛若江南。

从公园绕过来，看到很多藏民在跳广场舞……哦！有毒的广场舞，原来在高原也能生存！舞者的动作还带有高原红气息，显示这是本土舞蹈和外来入侵物种的融合共生。

小广场旁边有个茶社，进去后发现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了当地人集中吃饭喝茶的地方。

饭是盒饭，自选三样菜，不算贵。没有小瓶子的酥油茶，只好要了一大壶。真大啊，喝了一个小时都没喝完。

吃饭喝茶时候又发现一个外来入侵物种：挨个搭讪推销保健食品的。和我拼一个桌的两个老人都拒绝了她的推销。打量了一下俩老人，因为她们服饰非常考究，都是穿的西式羊毛外套，戴羊毛圆檐帽。瘦老太太不苟言笑，很矜持。胖老太太则开朗健谈，很有亲和力。胖老太太问我：你要的这是酥油茶？然后倒到自己杯中尝了尝，连连摇头，鉴定说：他们做的这个酥油茶不正宗，不好喝。然后从她包里拿出一个带盖子的木头碗，用一柄折叠的塑料匙舀出一勺，放在我杯子里，自己杯子也填了一勺，教我怎么吹散酥油，看着我笨拙的动作，她突然开心地笑起来，说：你这个茶不热了，不用吹。在我赞美她的酥油味道好之后，她很高兴，讲他们是怎么打酥油的，怎么保存的。汉语不太流利，有的听不太懂，我一概连连点头称是。

这几天中，八廓街去了两次。实际上凡国内知名景点，无论大江南北黄河内外，都会有这么一条街。

八廓街有很多画唐卡的画室，卖各种松石蜜蜡的店，以及尼泊尔和藏地银饰店，再有就是各种纪念品针织品藏药之类。

玛吉阿米，这是个餐饮网红店，只是拍了照片，并没有进去，据说贵的很。贵的原因是因为传说仓央嘉措曾热恋此地开酒馆的玛吉阿米，所以现在这里的食物包括酸奶都很贵，虽然卖酸奶的并不是玛吉阿米。

如果对逛街有着异乎寻常癖好和执念，那么来八廓街就对了，这里小店多到应接不暇。实际上，西藏并不是松石蜜蜡和珊瑚天珠的产地（松石据说都来自湖北矿区），但是因为藏民热爱这些饰品，久而久之，好像来西藏不选购一二意犹未尽了。有道理之处在于，西藏虽然不是原产地，但是需求最大的消费市场。有的家境富裕的藏民，盛装打扮上全套饰物，没个几十万都换不来那一身石头。有的遑论真假那拳头大的蜜蜡简直能把你脑瓜门凿个窟窿。

不过逛八廓街，真的只是逛逛就好，尤其是天珠，基本不可能有真的。

据传李连杰佩戴的那枚天珠，是他捐款几千万给西藏一个寺院之后，寺里高僧所赠。而李连杰之所以捐赠寺院，是因为他曾经多次梦见一个寺院和寺中僧人。后来有朋友在西藏拍戏，发现有一所寺院和李连杰曾对他描述的很像，李连杰赶过去一看，果然是他梦中多次出现的地方，庙里僧人对他说：你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很久了……据说，佩戴了那枚天珠后，李连杰躲过了好几次灾难，包括印尼海啸，每次都是因为突然心有所感，逃过了一劫。我到西藏去林芝时候，林芝线的导游就说，李连杰那几天也在西藏，他一个朋友接待的就是他。

实际上，我觉得从八廓街走出来后，整个北京中路两侧的店铺更值得一逛，因为东西貌似更有风格一点，还有一些原创小店。其中有一个店的一块老蜜蜡一眼就相中了，喜欢的不行，唉，贵哟！连着去看了两天，也没讲价，因为知道价格水分不会大，讲价也买不起。

别跟我说西藏的老蜜蜡买不得，都是做旧的。这个我知道。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有的店铺同时还从藏民手里回购老物件。这块蜜蜡应该年头不太久，但是几十年还是有的，品质好不好作为外行看不出来，但是那种岁月打磨的圆融感是刻意做旧仿不来的，而且，这块蜜蜡很特殊，它最初应该是中间打孔的平安扣形状，后来改成了在两肩位置打了孔，中间原来是孔洞的位置，正反面各填塞了蓝松石，假的用不着搞这么繁琐。而且蓝松石因为长期佩戴磨损，已经几乎抹平了，且有裂纹，细密缝隙间有天长日久积出的油污感。怎么说呢，很像是我后来在扎什伦布寺地面上看到的七宝镶嵌的卍字图案上，被信徒和游人的脚天长日久踩踏磨损形成的那种裂纹和油垢感。

我简直爱上了那块蜜蜡，虽然知道不可得，买来也不过把玩而已，对身心修行冶炼都并无益处。唉，明知是身外之物，依然念念不忘。罪过。

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店名，虽然我买不起，我也不想让别人把它买走。嗯，就这么自私。😄

实际上这些饰品复古一点的样式极其少，都是现代感强烈的东西，比如银饰，就我来讲，宁愿看那种含量不纯但是样式古朴的老饰品，但是几乎所有的银饰都是雪亮的任何一个城市的任意一个金店都有的款式。不经时间打磨的东西对我都没什么吸引力。

高反好了之后的那些天，我只要返回拉萨，晚上就必然在拉萨街头健步如飞地暴走。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出租车是最没意义的出行方式，因为太快。绝不理解那种把旅行弄得只是换一个地方喝酒换一个地方打麻将的做法。贴近一个城市最好的办法就是步行，次之自行车，再次公交车，这样才能感觉到和一个城市同频呼吸共振。

有一天夜里，手机没电了，我凭着记忆中百度的街巷名称，硬是靠看路牌半夜十二点多回到酒店，这一路治安好得很，一个流氓没遇到，也没有遇到让我耍流氓的。总之，在深夜安静的拉萨街头游走，看着半空不知何处燃放的焰火，心情格外轻松愉悦。

五、秀美林芝

林芝被誉为西藏江南，来西藏的游客，第一站都会推荐林芝，因为海拔低，可以有效缓解高反。

米拉山口是拉萨到林芝途中海拔最高处，海拔5013米。如果你从四川经川藏线进入拉萨，米拉山口就是要翻越的最后一个山口。也是林芝地区海洋性气候与拉萨地区内陆性气候的自然分野，具有地理分界意义。

因为海拔高，导游告诉大家不要睡觉，并且只给了十五分钟拍照。

山口空气稀薄，但是头天晚上的高反大发作熬过去后，估计我的身体已经基本建立健全了应急处置机制，能够正常应对缺氧事故了。不过，从中巴车走下，还是有点呼吸紧凑，腿有点沉，小步慢行到路边眺望，冰封雪岭，G318线在雪山间蜿蜒逶迤，四顾皆是一片晶莹的冰雪世界。

突然想起少年时代的狂想，不知道为什么，一心只想隐居世外，最初是有个木屋，种菜养花。后来矫情大劲了，幻想有个高山之巅的雪窟冰洞，晶莹奇幻…别问我怎么上去，幻想中我必须会飞的呀，尔等凡人岂能上的去。感慨啊，我毕竟是才华配不上想象力，否则，别人笔下的隐居古墓的小龙女、现代网络玄幻以及仙侠文，我都可以做先行者才对。

后来呢，后来人老了，想象力也干枯了，别再提我那个山巅之上的雪洞冰窟了，本宫高反外加恐高，给我个翅膀都灰不动鸟！

林芝第一站：巴松措

西藏有那么多湖，哪一个不是神湖？都是！

广天阔地，大山大水，无处不晶莹，无处不琉璃。最让人如在梦中的原因是，眼前风光旖旎处处多娇，不远处簇拥环抱着湖水的竟是绵延雪山。就问你，该多美？

这些高原湖泊，无论深多少米，都是目可及底的清澈。巴松措湖的颜色是介于蓝和绿之间的颜色，像是一块巨大的松石，随着光线变化和角度不同，时而是蓝松石的明媚，时而是绿松石的柔美，不，比松石还要美，因为松石毕竟是不透明的矿，这是一泓滟涟清波，融化的松石泪。

巴松措湖心岛上有个小寺院，知名之处在于，殿前的木雕是男女生殖器官形象，一种生殖崇拜、生育象征。

现代人就不崇拜生育，毕竟生育的责任和压力太大，这种压力，父母和孩子都一样在承担。记得听同事说过，她丈夫老家（不说是哪了没地域黑的意思）那边，每家都生好几个并且一定要生男孩的原因是：这些孩子“出息”一个，就能拯救全家命运，改变家族社会阶层。所以“凤凰男”常常被现代女性诟病的原因，怕都是因为在他们个人的幸福上，承载着整个家庭甚至家族的复兴重任。所以，他们活得累。这种有目的的生育，已经变成了道德绑架式的榨取了。

社会毕竟在进步，观念更应该进步。我们想学会真正尊重其他人，应该从尊重身边人开始。我总觉得，在养老体制健全的前提下，指望孩子养老有损尊严。大家不用苟同我，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而已。

虽然林芝桃花节已过，但依然可以看到尚未荼蘼的满树桃花，衬着雪山和湖水，美如梦境。如果你真的有过这样美的梦境。

从湖心岛出来，有藏族女人坐在台阶上卖青稞饼，泥饼似的颜色，是喂鱼的。巴松措里有许多鱼儿，个个肥腴，见人俯观便簇拥而来。我对他们倒有三分敬畏，因为这湖多年前是藏民的水葬地点之一，后来出于种种考虑，政府是禁止了水葬的。但是，强令也是不太可能，也就是引导，有可能还有水葬的也未可知。所以，巴松措的鱼可以互相吹牛说：我爷爷是吃过人的！…爷爷算什么，我爸爸还吃过呢！…你们都给我闭嘴，好几个月没吃人我正惦记这口呢……藏民对待自己的身后事没咱们那么纠结，他们十分不理解薄养厚葬的行为。他们会说，生前让父母享受，死去是去天堂，而且此生行善积德来生富贵享福，又有什么悲哀的呢。

我们则做不到。生前熙熙攘攘，汲汲于利来利往，即便拜佛都有所求，行贿佛祖保佑自己升官发财。其实，“德不配位灾秧必至”，不择手段聚敛来的财富，也可以化成“一缸清水”而已。

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几吨饭，谁先吃完谁先走。就那么点福禄，谁先挥霍完谁先走。做人不易，且行且惜，这点福气不妨省着点花。毕竟作为一只流连在苞米地的熊瞎子，谁最后看到并记住的，不是拿在手中的最后一穗苞米呢？靠老子当年如何，是永远不能慰藉此时此刻的怆然的。

喂鱼的时候，下雨了。鱼儿们依然很欢乐地围着我摇首摆尾讨食吃，我披上雨衣，继续把粘粘的饼子揪成一小团一小团喂它们。一个矮小黝黑的导游看了看我，给团里人解释：她喂鱼也是在积功德，晓得不？

小兄弟，功德谈不上啦，我只是以若我是鱼的心态来喂鱼，况且，鱼们肯于赏脸吃这些饼，也是成全我们做功德的功利目的呢。这样一想，鱼，又何尝不也是在做功德呢。

林芝的美在于艳而不俗。这里有最蓝的天最白的云，最粉嫩的桃花，最绿的草场，最灿烂的金黄油菜花田，最清澈的粉蓝粉绿的湖水，大约老天也羞赧于自己泼洒的这些美色，为了不流俗，配以最冷傲的雪山。所以，林芝的美，雅俗共赏。

林芝胜景：卡定沟

对于久居江南的人来说，卡定沟大约没什么可惊艳之处，景区毕竟不大，是小而精的自然园林胜景。

导游一路游览重点就是给我们介绍石壁上天然呈现的“壁画”。

比如，这一幅，就是佛前一盏酥油灯。导游每每指点“就是那边，看山腰，那块突出的石头下，看到了咩？”大家都掏出手机一顿猛拍连连顿首“看到啦看到啦”，场面十分欢乐祥和。

在路口，她问：有没有高反的？我赶紧举手，导游斩钉截铁告诉我们：这棵树的叶子，吃了对高反胃肠不适特别有效果哦！小心别扎到手。忘了那棵满身尖刺叶子很小一簇簇依偎着尖刺生长的树丛是不是两面针，记得是，总之很好吃的好吗？不治疗高反也值得品尝啊。队伍都走了，我还在这边……吃……小跑着追上去，导游正在说，路边汩汩引出的泉水，对治疗高反头疼特别有效噢！越来越对症了不是！我立刻按导游说的又是洗脸又是拍后脑勺。或许是心理作用，到林芝之后已经明显好转的高反症状真有消退之感。

（图为天然莲状“酥油灯”）

这是一个身着僧袍的小沙弥在石檐下望着酥油灯，你看出来了吗？

卡定沟瀑布所在之处的山体上，有两幅图画，一个是瀑布旁一位蒙着面纱的女神，手持佛珠。另一幅，就在瀑布冲刷的岩壁上，是强巴佛头像，微笑注视着你。

比一比，谁的眼力好哟😊！

这个都看得出吧？一起告诉我是什么？对！老 leng ~~~又名 老liao 哒！（舌头大的抻出来拿锤子颠颠吧！）

的确，这里很难让人相信是西藏，那流泉紫竹，峭壁密林，潺潺鸣奏着自然之音，空气湿润清凉，氧气充足得让人醉饱。

路上看到画在山体上的梯子，导游说是亲人离世后家人用白灰画上天梯，帮助亲人早日到达极乐世界。貌似画多少格也是有规矩的。

林芝第一天晚上旅行社赠送石锅鸡，味道应该不错，但是我的高反没彻底好，也不太有胃口，就是吃了里边的青菜，白菜叶子还有连着的白菜帮子没涮直接就拿来吃了，看得一个团的南方人目瞪口呆。

第二天还是在这家饭店，大家一看乐坏了，一个广东妹子自告奋勇跑去端回来几样青菜等着吃石锅鸡时候涮进去，结果服务员过来，言简意赅地说：“今天你们不吃石锅鸡哒！”然后就把那几盘青菜端走了，之后就上了一种极具中国特色的大江南北统一品质统一口味吃不好饿不死管饱不管好吃的玩意儿，这种玩意儿就叫作“团餐”。石锅鸡当然只赠送一顿咯！唉，吃货的梦想破灭……

清晨的林芝，周围的雪山云蒸霞蔚，美得不似人间。

导游带我们去藏医药参观体验，不强制购物，但是谁都无法阻止我大中国购物大军。号称看掌纹确定病症的专家说了几个常见病，推销藏药，有几个都是花了一两千买了藏药，什么虫草天麻红花之类，买完了直接打粉装袋。我有点怀疑他们拿去的药材和打出来的药粉之间的关系……

导游很健谈，把一路推销的购物指南融合到自己对风土人情的介绍里，不那么让人反感。不过这一天还去了一个我国旅游区特色的开放式的市场，就是你去趟卫生间，需要穿过整个市场那种。一个团的人有个老哥看别人买虫草，称重了也很便宜，并且那个人还坚持说打粉有损耗，非要磨粉后称重，商家好像是不情不愿答应了。老哥一看也动心了，看人家称了一包打粉后三千多，他也选了差不多的分量，一称重，两万多。已经磨粉了，想不要也不可能了。另一个贵州的女孩，也买了一万多的虫草。

总之，很多地方已经消失的“托儿”，在西藏你还能看得到。我之后还遇到过两次，都是一个假装不卖，一个一边夸好一边讲价。我把这个提醒写进了去哪网的评价，结果遭到了客服的电话骚扰，说我的评价容易误导消费者，解释说他们和这些人并没有关系。奇怪，我又没说有关系，你急什么呢？打电话时候我正在拉萨—北京返程火车上，信号不好，还一个劲给我打，被我拉黑了。

如果大家还迷信虫草，可以上网查查，虫草早就该走下神坛，但是绝大多数迷恋保健品的人依然在为这些所谓有神奇功效的东西在疯狂掏腰包。唉，您有钱，您开心就好。贵州女孩做生意的，着实有钱，被骗两万多的老哥是公安部门退休的，让我想起陈佩斯那句“你这样浓眉大眼的也叛变啊？！”嗯，您这样……的也被骗啊？！

林芝超级适合自驾游，因为处处美景。尤其爱看江边或河畔，一大片盛开的金黄油菜花或者绿得醉人的草地上，一匹或几匹马，一头或一群牛，在悠然自得地觅食吃草，远处是蓝天和雪山。美死了！

我也爱看那些藏民，他们坐在树荫下乘凉，三三两两地聊天，手里拎着念珠，边聊家常边数着佛珠——他们的信仰与生活同在，他们的生活也与信仰同在，因为真的同在，所以彼此都习以为常。

牵着牛儿回家去……这样有雪山有桃花的地方，该是最宜隐居的地方吧。养一头牛，别多，多了数不过来呢。

美如明信片的油菜花田……这一路，别人昏昏欲睡的时间，我基本都在拍照，因为路途上有太多的美景转瞬即逝，你不看看，岂不辜负？

藏民的房子喜欢装饰各种花纹和图案，林芝的房屋建造方面，图案花纹更多，更鲜艳，更趋于传统纹样，这跟林芝较为富裕应该也有关系。

有趣的是生活细节，看，天气如此晴好，晒晒被子岂不美妙！

看看这辆钢铁直男车，硬汉必备车型！充满了原始热烈的情感和恣意妄…啊不，是和自由自在的心情，两只眼睛既各行其道，眼神又高度集中有大局意识核心意识看齐意识，可谓既团结又紧张，既严肃又活泼，整车装潢兼具了古典情怀和现代思潮，既美美哒又萌萌哒……你有没有从中窥出藏民的思想意识和情感抒发的点呢？

第二天行程包括雅鲁藏布江峡谷和鲁朗林海，以及南迦巴瓦峰。其实，就期待值来讲，这几处都有点失望。雅鲁藏布江峡谷景区正在修建，有两个点去不了，非常遗憾。鲁朗林海观景台停留时间太短，而且据说并不是最美的季节。至于南迦巴瓦峰，云雾遮盖根本看不到山顶，好在去云南雨崩时候看过纯纯的日照金山了，也就不那么遗憾了。

（图为雅鲁藏布江峡谷景区的雅鲁藏布江峡谷😄）

这就是鲁朗林海，这片林海近年来接待了无数游客，不过，还是觉得自驾的话，随时停车徜徉其中，直接触摸感受浩瀚林海，肯定比躲在远处观景台默默观看好得多。其实跟着旅行团，意义顶多是：来过就好。对我这样没有更多时间的人来说，好像也真的没有更好的方式了。

这是藏民家访时候的导游卓玛的家，坐在她家喝酥油茶，听她讲解藏民风俗习惯，顺便讲解银饰和银制品的益处，推销银制品。讲解后照例要去村里银饰厂的店铺去买银制品。反正我没买，虽然偏爱银饰，但是不喜欢这种新款新工艺，且这种商业化批量面向游客的东西，不可能有什么复古样式和精致手工。如果我是自由行，这种地方来都不会来。看看队里的人，虫草上栽完跟头，又在大手笔买银器啦，也罢，买吧，你们开心就好。

在林芝第二夜因为状态好得很，跟另外两个单独出行的游客一起逛了下林芝小镇的夜，找了个美发店，让小帅哥师傅给洗洗头。因为来西藏之后谨遵网上攻略提醒，不能洗澡洗头，现在高反消失了，终于可以破戒了，有小帅哥给洗头按摩💆，还要啥高反。回酒店路边有个挺大的土特产店，白天刚在托儿的诱惑下买了一万多虫草的贵州女孩，发现这里的东西质量好得多，又控计不住购买欲，买了也有万八千的藏药之类……

（图为藏民小院，看着挺赏心悦目）

羊卓雍错—珠峰大本营

我虽然报的是十一天的团，但是旅行社也是给分段拼的散团，并非一个导游一个团队。从林芝回来，晚上收到去珠峰的通知。旅行社按照人数多少之类标准安排行程吧，凑够发车那种，所以网上写的路程和实际路程虽然景点一样，但是前后顺序并不一样。

去珠峰所谓导游就是由司机代替，年纪很大，不太会表达，我们一共才五个人，他也正儿八经拿着麦克磕磕绊绊讲半天，风景和风土人情是不讲的，向大家形容珠峰大本营有多可怕，年年死人什么的，警告我们一定要去定点商店租棉衣和氧气瓶。后来到日喀则他果然带我们去了定点商店，租迷彩棉衣好像是一百，队里的四川女孩说，她从前卖服装时候进过这种货，卖才卖八十。本来我有高反经历要租氧气瓶，但是所谓中号的还要四百，大罐六百，我实在想不通我为什么要在可能不会高反的情况下拖着个煤气罐一样的氧气瓶。实际上一二百的小钢罐最实用，但是面对游客，哪个赚的多自然就卖哪个，小罐？根本没有，只有煤气罐这样哒！最后讲价未果，我们谁也没租，衣服和氧气都没租，我们不信只有这一家有氧气。后来在日喀则酒店附近的药店里买到了小瓶氧气，但是事实上我那个白买了，因为没用上，又不让带火车（返程时候我们有四个人自愿脱团火车回来了，因为同一条路返程，车上时间太长太疲劳，而且除了一个藏民家访购物没有景点）被火车站安检扣下了。

总之，去日喀则的路途非常长，但是风景照例是不错，我一路都在拍照。西藏真的超级适合自驾，因为地广人稀，路上时间太长，然后美景太多，自驾可以随时停车，要多震撼有多震撼。

（图为雅鲁藏布江畔停车观景处）

拉萨、山南称为“前藏”，日喀则市则称为“后藏”，后藏风景和林芝就截然不同了，绿色少了，赭色的山体雄浑沉潜，越发衬得蓝天白云旷达潇洒，恣意卷舒。雅鲁藏布江一路相伴，路上常常遇到赶路的藏民，摇着转经筒，在炎炎烈日下执着淡然前行。更随处可以看到飞舞的经幡，叠放路旁的玛尼堆，看着这一切，心里真的可以做到空无一物。我非常纳闷那些上车就睡觉的旅人，你错过了多少风景，你知道吗？

很难说，我是更喜欢林芝还是更喜欢后藏的广天阔地，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林芝的温雅秀丽，后藏的粗犷豪迈，都同样动人心弦。藏民的心地单纯信仰坚定，和他们所处的这个大起大和大包大容衬得凡人如草芥的环境有直接关系，看看这些山山水水，想想那些生生世世，还有什么拿不起，还有什么放不下？

路上停车休息的地方，有很多藏民牵着温驯的小羊和硕大的藏獒，招揽游人合影。要价二十。我也抱着小羊拍了几张，实在是看着好乖好乖，藏民就把它们放在围墙上，它们就一动不动站在上边，还被戴一头花，在蓝天白云下大山大水中，悄然伫立，带着微笑似的表情。你抱它它也不反抗，安于自己戴一脑袋花被人类抱来抱去的命运，只是温顺地微笑着，小身体软软的，白白的，香香的。藏民用不熟练的汉语说：很香！每天都洗澡！我不知道这么小的羊这样每天站在这里揽客对它有没有什么伤害。这么一想，抱着小家伙，心里觉得酸楚悲悯。感觉像抱着一个无助的孩子。

羊卓雍错！

西藏山水的特点是，你在惊艳大呼“好美啊”的时候，你需要一边喊一边来回看，实在是视力所及范围内是看不全的。我觉得这个时候需要前后左右各长一只眼睛才能把这片山水“尽收眼底”。

羊卓雍错的美，你只能想象是一整片天空裁下来铺在了天地之间，是一整片天空融化了倾泻进雪山怀抱。

最蓝的天只有西藏才有，最美的高山湖泊也只有西藏才有。

羊卓雍错，藏语意为“碧玉湖”、“天鹅池”，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另两个是纳木错和玛旁雍措），湖面海拔4441米，东西长130公里，南北宽70公里，湖岸线总长250公里，总面积638平方公里，大约是杭州西湖的70倍。湖水均深20——40米，最深处有60米，是喜玛拉雅山北麓最大的内陆湖。羊湖汊口较多，像珊瑚枝一般，因此它在藏语中又被称为“上面的珊瑚湖”。

引用这段百度的话，你可以想象这个圣湖有多大…

这是羊卓雍错的下游湖畔，湖水清澈湛蓝，三昧天火煅烧淬炼过的蓝，比宝石还要纯净。

湖边有藏民拴着牦牛招揽游客照相，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其实这种地方卖点青稞饼酥油茶什么的，一定有很多人光顾，但是他们大约也懒得操心，就有几个摊子，马马虎虎潦草堆了一堆廉价的假宝石链子之类，有没有人买都无所谓的样子。反正天那么蓝，湖水这样美，卖不卖东西又怎么样呢。突然想起藏民家访时候，导游卓玛讲，他们藏人，出去做买卖，挖虫草这些活，是扎西做，家里活和庄稼地这些都是卓玛干。唉，还是想说，男人真是大猪蹄子，风光的，轻松的，有意思的，反正好事都你们干。

眼下，这些扎西们就是凑在湖光山色间聊天，有一句没一句喊嗓子“照相吗”，或者干脆躺阴凉地睡上了。嗯，你们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路过卡若拉冰川。

半山腰开始，大自然用鬼斧神刀，雕刻出冰壳，那种剥蚀的美，隐忍不发的沉默与沧海桑田的述说，尽在这山体的冰封七窍之中。听说多年前这冰川是一直延伸到路边，整个山都是冰川封锁。现在，只剩了半山琼玉。

地球的环境，从有了人类就一直在异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就会自食人类快速发展膨胀的恶果。当冰川退无可退，我们失去的一定不仅仅是冰川而已。

有几个外国游客也在白塔附近拍照。西藏在全世界人们心中都是一块神奇的土地。愿它永远能葆有自己的神秘与奇美。

卡若拉冰川再往前就是斯米拉神山，这里有个水库叫满拉水库，观景台是高山俯视的角度，碧水妖娆，状若羊湖，但是山形山势更加奇秀，感觉像什么史前巨兽将头探入湖中尽情啜饮。山峦间横扯着长长的风马旗，片片经幡在风中翻飞抖簌，万籁之音在吟唱着亘古不变的经文真意。

路过江孜。

江孜，藏语意为“胜利顶峰，法王府顶”。很多人对江孜这个地名不一定熟悉，但是电影《红河谷》取景地就是这里，这的宗山古堡，形状很像布达拉宫。1888年、1903年英军两次入侵西藏时，发生在江孜和宗山古堡可歌可泣的历史故事，让江孜有了英雄城的美誉。

普及一下这段历史：光绪29年(1903)，由荣赫鹏率领的英国近万人的武装使团从印度、经锡金由亚东进入西藏，一路进攻，在1904年4月11日到达江孜。他们凭着先进的武器，强行推进，滥杀无辜。达赖13世下令西藏军民抵抗，江孜境内16岁至60岁的男丁被紧急征召抗英。西藏军民在宗山上用土制枪炮顽强抵抗两个多月，终因清政府的腐败无能、武器落后及火药库意外爆炸，弹尽粮绝。7月7日，宗山城堡失守。守卫宗山城堡的最后的藏军不愿被俘，全部跳崖。

嗯，我大四平也称作英雄城。不过我们不是抗击外敌，很不一样……

来，跟着我的镜头，看看这一路遇到的藏民，窥探一下他们的庭院，观察一下他们的生活……

这个院子特别有意思，极其杂乱，但是各种农机、农具和杂物各得其所，也不知道还有人住没有。

五月中旬，正赶上农耕时节，藏民们在地里干活的数量很多，感觉全家老小都下地来干活了。现代化农具不多，多数都是人与牛马共同奋战，是最古老的农耕方式。田间地头，一片忙忙碌碌的情景。

快看快看，我抓拍到了什么？这是一家藏民，扶老携幼来到江边，铺着毡垫，打了地铺，去河里洗澡去了，有个大约洗完了，坐在一旁含笑看着家人，还有泡在水中没出来的，正伏在岸边和家人说话，老人躺在被子里，旁边的孩子嘻笑打闹，衣服鞋子散乱在草地上……

唉，有时间的话，好想画下来。

到了珠峰国家公园，误以为进去不用太远就能抵达大本营，不，还有很远很远……

公园门口有两条看上去是流浪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倦怠无力的样子，估计是饿的，我反正高反后胃口一般，就把随身带的大根火腿肠给了它，狗狗吃得很开心。另一条也凑上来，肠没了，给它两个蛋黄酥，它很开心地吃了。

后来返程时候同一个团几个丫头坚决不肯坐这车回来，就是这一天路上时间实在太长，山路又实在七拐八弯太考验小脑平衡能力，导致她们先后都晕车了，估计也有高反症状。我熬过那几天过渡期，此时此刻仿佛百毒不侵一样，这里山路八十八弯也没能搞垮我的神经，一直都在乐此不疲地拍照。而且我摸到了规律，根据车身转弯的方向和速度，迅速选好位置，端起相机，等车行到最佳角度，“pia pia”按动快门，拍了很多心仪的照片。团里几个年轻人平均年龄不过二十几岁倒是睡的睡、晕车的晕车，不够我这个小老太太自己嘚瑟的了！

好惊艳！在连绵不断重重叠叠的群山中，望见了远方一排雪山，最高的当然就是珠穆朗玛峰啦！此时此刻封顶还掩藏在云雾之中。

在珠峰周围二十公里以内，群峰林立，峰峦叠嶂，其中海拔超过八千米的山峰就有5座，七千米以上高峰竟然有四十余座。

珠穆朗玛峰是喜玛拉雅山脉的主峰，又称圣母峰，世界第一高峰，海拔8844米.藏语“珠穆”是女神的之意，“朗玛”是第三的意思，因珠峰附近还有四座山峰，珠峰位居第三，“珠穆朗玛”意为第三女神。三真是个神奇的数字，看来我家猫叫三三是对哒！

看，那种亿万年形成并隆起的岩体山脉与厚重的沃野相得益彰，而山坳里那些如散乱丢弃的棋子一般残破坍塌的房屋遗址，让人顿生苍凉之感。

有红袍僧人在半山腰石径上缓步踱出……大片的白色墙面，花纹繁复的建筑装饰，更显光阴如梦。

珠峰大本营！

终于终于终于……到了。

大本营一点也不大，就是一个聚集了几十顶帐篷的宿营地而已。两座代表了现代文明的公共厕所外，再无永久性建筑。这些客栈包括厕所都大多是藏民开设的简易客栈。我们半夜去上厕所，还有藏民睡眼惺忪地从一个小窗口伸手出来收钱。

虽然海拔5200米，氧气含量比较稀薄，但是我们都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这辈子珠峰是上不去了，除了年龄体质的问题，还有一大问题，请跟着我读： q i o n g 二声，qiong ！很好！再读一遍：穷！没错！登珠峰除了有八千米以上的登高证书或登顶证书，还要一次性交每人35万元的服务费和专业培训，并且这个费用其他个人性质的消费及个人技术装备和服装费用等不包含在此。在2017年珠峰登山活动的公告里附有个人攀登珠峰必备装备清单，这个清单包括服装类、技术装备类、辅助装备共计43种装备，其中有些衣服还需要准备2-3套（件）。粗略算下来，一套装备最起码在八九万元甚至十万元以上。也就是说，登山服务费再加上装备、服装，登一次珠峰最少40万元！

论钱，只能望峰兴叹。论体质，大概也只能望峰而逃了。虽然我是写材料的里边爬山最好的，但是高反绕过谁啊！

司机又在絮絮叨叨让我们难受就用他的氧气瓶。对，他拎了一个六百的“煤气罐”。我们谁也没搭话，放下行李就跑出去放飞自我了。

营地就可以看到珠峰，这里离封顶相对海拔三千多米，看上去珠峰并非遥不可及，但是你懂的，到了一定高度，迷路已经不是问题，因为路边就有很多尸体为你指路——有问题的不是方向，是你的生命力能否支撑你爬上这三千多米。

旷野之中乱石满布，无数的玛尼堆在风中无声吟唱出征的战歌、梦想的悲歌、招魂的哀歌、自然的颂歌。一条不知道是不是自珠峰而来的溪流涛涛而过，奔向几千米之下的沃野平原。

我也堆了两个玛尼堆，转了几圈，念几句真言。没有祈求，没有许愿，只愿一切美好的继续美好下去吧！

同行的年轻人早在来的路上就计划着在5200米海拔的石碑前拍照，好在第二天发一条朋友圈，因为第二天是5月20日哟！

好主意！我们就轮流在石碑前拍照，因为营地已经有一部分游客来，不一会石碑前已经进入排队等拍照状态。还好，这里因为海拔关系来的人不多，之前在羊卓雍错可有两队人马吵起来了呢，就因为排队抱着刻有羊卓雍错字样的石碑照相。真的，抱着带字的石头照相，尤其是还得挥舞着各色纱巾子照相，真是中国人尤其是中国中老年妇女的一大执念呢！

风极其大，我用百变头巾蒙了脸，和大家去那个8844米标志的石头那。路上跟他们一起拍抖音，海草海草那个……玩疯了的孩子们嬉笑玩闹着，引来路人侧目。毕竟这个海拔正常走路都喘。

就是这个，珠峰测量碑。游客们明显更喜欢这个碑，尤其是男人们，抢着搂石碑摆出登峰勇士造型比划剪刀手或者展示肱二头肌造型拍照。我懂，毕竟8844米的以假乱真标识比5200米看上去牛逼多了。哼，一群大猪蹄子！

跟猪蹄子们抢着石碑拍完照片，赶紧回了营地，离落日时间还早，我们支起自拍杆又是一顿拍抖音，海草海草啊九十九朵玫瑰啊啥的，反正都是有毒神曲。场面十分欢乐，本来队里俩小伙子不太好意思参与，说“啊！好羞耻！”但是很快，口嫌体正直，玩得欢着呢。原本惦记着推销点吃的藏族房东看我们这样，很嫌弃地躲出去了。

日落金峰。

我们到了营地外拍珠峰浸染在金色夕阳辉照中的画面，从遍体金辉拍到仅余峰顶的金冠。

营地的藏民在跳舞，我们也乐颠颠加入进去，一个藏族妇人夸我跳的好，一个藏族小伙子自称自己是藏族刘德华。我们围成一圈跳了好半天，整个营地除了我们到处都静悄悄的，原来抢着抱石碑照相的那些人不知道都在帐篷里做什么，难道对他们来说，去西藏旅行也就等于换个地方打麻将？不会吧。但是一直到我们半夜出来拍星空，也没见到几个人。听说有几个人因为同伴高反严重已经下撤了。

夜里，可能嘚瑟大劲了，我又头疼起来，另一个白天路上晕车的女孩也头疼，导游乐坏了，再次推销他的煤气罐，还跟我说：大妹子，不行就别挺了，吸吸氧气吧。且！你六十来岁人管谁叫大妹子？谁是你大妹子？我就不要吸你的煤气！哼哼。我把我剩的惟一一片的高反神药感康给了女孩，我自己跟同队小伙子要了两粒感冒丸，配着布洛芬吃了。

这一天所谓的团餐就是方便面，而且中午晚上合成一顿，孩子们都吃了，我头疼没胃口，直接睡了。

后半夜被队友唤醒的时候，头不疼了。感冒药至少对我是绝对起效的。赶紧穿了羽绒服来到外边。一抬头，几乎晕眩，那么一大片深不可测的夜空，密不可数的星辰明明灭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你可以一览无余找到所有的星座，他们就是书上看到的形状，星轨如此清晰明亮，轻易就能用目光画出星座的形状。银河横亘在一侧天际，清晰得简直可以辨出距离我们更遥远的星云和星系来。远处的珠峰凝着冰雪在星空下矗立，见证着自然此刻无与伦比的瑰丽。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星星，因为宇宙中所处位置不同，与地球距离远近不一，这些星辰的大小和明亮程度也各不相同，最亮的那些，钻石一般闪闪烁烁，仿佛随时会融化了滴下来一般。是开凿出了魔鬼藏宝的洞窟吗？满坑满谷什么宝物？碾碎了多少稀世奇珍铺陈在穹窿之上？

我们仰头看着天空，连连惊叹，目眩神迷。这时候，眼看着一道光芒闪过，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坠入不可知的轨道。赶紧双手合十，并没有想起来什么心愿，美好得没了任何奢念。

司机的煤气罐终究还是没用上。

早晨，我们又出去拍日出的光芒一点点洒在珠峰上，太阳是看不到的，看到的只是光。

这个海拔已经不太适合生存，住一夜大概也就是多数游客的极限了，我们起早就返程了，早饭要出了珠峰景区才有，又是早饭午饭合并了。

回日喀则后去了扎什伦布寺。

扎什伦布寺是黄教始祖宗喀巴的弟子一世达赖主持兴建的，是历代班禅的驻锡地（布达拉宫则是历代达赖喇嘛的驻地），藏语意为“吉祥须弥”。关于达赖喇嘛和班禅大师的关系，通常的解释都是平等的地位，是按照年龄来排，属于互为师徒的关系。

扎什伦布寺占地面积15万平方米，周围筑有宫墙，沿山势蜿蜒迤逦，周长3000多米。寺内有经堂57间，房屋3600间，和布达拉宫一样也是依山坡而筑。金顶红墙的高大主建筑群雄伟、深厚、壮观。主建筑周边则是一色的白墙，雕着简单的纹样。

甬路窄，高高的围墙凸凹不平，阳光下白得耀目，让人疑心是走进了一个古老的迷宫。迷宫遍布这种纵横交错的巷道，有时候路遇红衣喇嘛，彼此仿佛走在两个世界。苍虬的不知名的老树自墙壁转角探出一小片荫凉，处处都是沉默的阳光，翻晒着仿佛空无一物的人间。 有藏民在摇着转经筒绕塔。

在西藏，只要有山，只要有水，只要有佛塔，就能看到虔诚的信徒，就能听到六字真言。

进入大殿前地面上用宝石铺就的卍字图案，满心欢喜地蹲下来摸了，油润温凉，蓝松石，绿松石，美得令人垂涎，我在北京中路看到的老蜜蜡上就镶着这样被岁月碾平磨蚀依然动人心魄的松石，真是平白牵动人类的物欲。啊！贪婪的人类啊！

在一片白色高墙的寺院巷道中，邂逅三个年轻僧侣，还是孩子的模样，他们在做什么这么开心？瞄了一眼，原来是在给一只小狗洗澡，看着他们灿烂的笑容，不由得也微笑起来。

不觉得很有趣吗？

替他们开心。

藏教寺院的建筑，自有一种雍容气度，用的是人间最艳的色，经过岁月陶炼后，这些鲜明的颜色褪得恰到好处，是金粉剥落后掩埋在烟火深处的真相。

这个院子掩藏很深，有藏民进去朝拜，我们好奇跟过去，发现只是一根木头柱子，柱子很古老，在大昭寺也见过这样的老木头柱子，上边欠着死在朝拜路上的信徒的牙齿，亲友们把他们的牙齿带去大昭寺，钉在柱子上，让他们用这种方式，实现抵达圣地的心愿。和他们比，我是幸运的，只是，幸运的人却没有他们那样笃厚的虔敬，我们终究是过客路人。这根柱子也一样，油乌发亮，有着岁月雕刻的粗糙裂纹与缺口，裹在上边的红布褪色了，被无数双信徒的手抚摸过，柱子缝隙间塞满了钱币。不知道这根柱子除了古老是否有什么特殊意义，但是真的，老木头这个东西，是仿佛有生命、会呼吸的。何况，它曾经应该是一个很神圣殿堂的“顶梁柱”吧？受的烟火朝拜多了，怕是夜深人静，也能吟出一段经文来呢？

特别喜欢看那些屋檐、窗框上垂下的帷幕，在风中烈烈飘舞着，有着特别灵动的美感。

一只猫儿懒懒地穿过庭院，对我的呼唤置之不理，以藐视神情瞥了我一眼，踱进了巷子深处。白墙森森，远处，一把孤独的椅子等待着生灵的光顾。

晚上，导游说有团餐的他给退十块钱。几个丫头不同意，给旅行社打电话，经过旅行社督促，导游带我们去吃了晚餐。干的对，与违反契约精神的人就不能妥协。其实我无所谓，团餐这玩意真不好吃，不如出去擂碗面条纸，还有东北大饺纸。

晚上我们商量一下，决定第二天坐火车返程。因为有藏民家访，不知道是卖银器还是藏药，但是导游不愿意跑单，威胁我们不跟车走得赔钱。忘了是要多少钱，反正几个丫头又找旅行社给平了。两个男孩子抱的是马蜂窝的团，比几个丫头报价高，还不让他们退团，说导游带游客去家访有人头费，不去得赔钱给导游。所以第二天我们几个坐火车回的拉萨。回拉萨前吃了一顿东北大饺纸，吃的五饱六撑。唉！我大东北的饺纸真美好啊。

地球上最美的湖：纳木错

没去纳木错之前，以为藏区每个看到的湖已经是极致的美丽了，去了纳木错之后才知道，没有什么湖可以与纳木错相比。

纳木措，藏语意为“天湖”，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湖面海拔4718米，东西长70公里，南北宽30公里，面积1920平方公里，是西藏自治区最大的湖泊，中国第三大咸水湖，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湖。每逢藏历羊年，朝圣者不远千里来参加纳木错盛大的转湖。

去纳木错路上，经过念青唐古拉山主峰。

在藏族民间传说中，念青唐古拉山是一尊有着天鹅般姿态的神马，各种宝石镶嵌在华贵的马鞍上边。具有金刚焰般的大神，右手高举装饰着五股金刚杵的藤鞭，左手拿着水晶念珠，身披白、红、蓝三色缎面披风，以各种宝贝作装饰，显得年轻英俊而且威严。（停！说好的不是马吗？年轻英俊是怎么回事？）这种形容我喜欢，神马……我喜欢马，马是我的幸运吉祥物，嗯……猫也是。嘿嘿！猫是我哒小脑斧嘛！

相传，纳木措是帝释天的女儿，念青唐古拉的妻子。念青唐古拉山脉伸入纳木错湖心的扎西半岛上有扎西寺，虔诚的喇嘛教徒们不辞辛劳来这里进香，向念青唐古拉神山和纳木错圣湖顶礼膜拜。

好吧，想了想，如果纳木错是念青唐古拉山的妻子，他们还是很登队的。想象中，一匹白色美玉般的神马，所经之处雪花飘舞，一匹蓝得晶莹的宝石马，昂首回眸，洒下一路璀璨星光……他们在云间徜徉盘旋，展开辉光流转的羽翼，忽而又落下高原，在湖水中踏波嬉戏……

当我看到巴松措，看到羊卓雍错，我还有人间的词汇来形容，然而看到纳木错，已经彻底失去了语言功能。

纳木错美吗？美！美得以人之名不忍碰触，美得以神之名不容玷污。纳木错蓝吗？蓝！蓝得像天空吗？不，我无法把纳木错比作天空，因为湖天一色的这片纯净到极致的蓝会让人有失重的感觉，仿佛一脚踏翻了乾坤，纳木错是天空，头顶的是湖水，如果不是天地之间那逶迤的雪山点缀着这片孤独而从容的蓝，你甚至根本分不清此刻天耶地耶，自己身在何方今夕何夕？

美得完全不像真的。否则波光粼粼的岸边为什么我并没有感到风的撩动？否则那些丰腴伶俐的水鸟为何伫立水中一动不动？不，它们动了，倏忽间扬起白羽掠过水面的清波，不舍得飞远，又聚集在湖边。

我若是它，怎忍远离？坐看云起，此心即安。

看到这个情形，我就想问：喂，你们也在这里？你睡着了吗？你知道纳木错有多美吗？是否因为身在其中，你们已经忽视了纳木错的绝美，你们是不是误以为，天下的湖泊河流，都能如此纯美？不，天下只有一个纳木错，人间只有这么一片湖泊最美！没有之一。

骑牦牛照了几张照片，让牵牦牛的扎西给拍的。扎西牵着牦牛在前边走，我跟在后边拍湖水和牦牛，扎西突然唱起了歌，婉转嘹亮的歌没有惊起纳木错的波澜，也没有惊动水滨的鸟儿，它们是如此笃信：世界是它们的，或者也是人类这种生物的，但是终究还是它们的吧，毕竟没有翅膀的人类，在这个海拔行动力是多么笨拙，而我们自诩的聪明或者在它们眼里也不过是无知与愚弱。

纳木错怕是能够洗掉人的记忆吧？

在这里，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某一个通道被这片蓝色淹没了，让我和过去远远相隔。

远处的那些幢幢人影，是我的同类吗？而沉浸在湖光山色中的我，是谁？从前是谁，此刻是谁，还将是谁？

那么，就以纳木错作为结尾吧。

我心中的西藏，没有那么多的意义需要赋予，也没有那么多的情绪需要寄托，更没有那么多的心愿需要诉说。

藏地不需要密码，一切的答案始终在我们心里，唯有浩浩汤汤的岁月可以解密。

西藏，扎西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