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对于麦子的情感,要追溯到遥远的童年时代了。既浓厚又稀疏,既刻骨铭心又依稀仿佛,难以名状,八九岁的年纪对于乡村的记忆就只便停留在这里。<br></h3> <h3> 冬天来了,天寒地冻,白雪皑皑,寒露时节母亲种下的小麦会不会冷?会不会被冻死呢?带着疑惑与不安,我央求母亲带我去田野里看望只听说未见过的麦苗还是否安然无恙。冬天的平原,更显辽阔。放眼远望,白茫茫的。走到麦地边,母亲弯下腰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厚重松软的积雪,“哇”!我惊喜地呼叫起来,一股升腾的热气向我扑面而来,暖融融的,还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呢!母亲告诉我,冬天的麦苗是不会被冻死的,雪花是它的棉被,等到天暖雪化就变成了水,麦苗就可以更加茁壮地成长了。听了母亲的话,我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我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
春天到了,温暖的阳光洒满中原大地,亲吻着绿油油的麦苗。母亲把化肥装在木板车上,带上一个洗脸盆去施肥。我随母亲一起来到了麦田边。母亲把化肥倒进脸盆,一手端着脸盆一手抓起白色的颗粒向脚下的麦苗抛撒。独自在田间地头玩耍的我看着母亲的手向空中一扬,那些白色的颗粒就弹跳着均匀地落在麦苗身上,有的落在了泥土里,好像每撒下一粒化肥,就是播撒一个希望。看着母亲挥洒自如地抛撒化肥的样子,母亲辛勤劳作的形象再次深深地烙印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出于好奇,我默默地期待着那些麦苗快些长高,快些长大。<br></h3> <h3> 麦子到了拔节、抽穗、扬花与灌浆的时候,我几乎是一无所知的,那都是从大人们嘴里听说来的。偶有见过一两次,早已记忆模糊了。只有到了麦子快要成熟的时候,母亲揪下一个饱满的麦穗,双手合十交叉揉搓几下,麦皮褪去,翠绿鲜嫩的麦粒倒进我嘴里,“啊”!真的是清香怡人唇齿留香啊!那种味道,现在想来,至今仍令我难以忘怀回味无穷。那不只是麦香的味道,那是母亲的味道。
转眼间麦子到了成熟期,田野里风吹麦浪层层翻滚,金灿灿沉甸甸的麦穗在骄阳下摇摆闪烁。远在西北边陲工作的父亲只在每年秋季的探亲假期才回家一次帮母亲收庄稼,芒种时节收割麦子便是母亲和姐姐两个人的事。早饭过后,母亲准备了中午的食物,馒头和开水,肩膀上搭一条随时擦汗的毛巾,带上镰刀和麻绳,推着木板车去地里收割麦子。尚未成年的姐姐甩着两条小辫儿身穿花布衫和母亲肩并肩的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坐在车上,看着母亲的背影,那时的我不懂心疼,只深感母亲的伟大与慈爱。母亲是个手脚麻利的人,姐姐也随了母亲的性格,一天功夫全家几亩地的麦子她们凭着一把镰刀快割完了。而我,则在母亲目光所及的垄沟的桐树下纳凉玩耍。饿了,吃馍馍;困了,就地睡着。太阳快要落山了,累得满脸通红精疲力尽的母亲和姐姐装满了一车的麦子准备拉回场院时才叫醒我。母亲汗流浃背地拉着高过她的车,我和姐姐在后面吃力地推着。我们一路开心地聊着唱着,忘记了饥饿与疲惫。
拉到场院的麦子要经过晾晒、碾压、堆积、扬场、再晾晒,最后装袋,整个过程叫做打场。打场的过程仅凭母亲一人是无法完成的,需配合同生产队的其他人合作完成。对于打场的过程,那时的我年龄尚小,没有太多的记忆。只记得,我光着脚丫在骄阳似火的日头下踩在麦粒上跑着,跳着,晒得发烫的麦粒像是烤熟的豆子一样,火辣辣的,像把我的脚丫也烤熟了。<br></h3> <h3> 喜欢麦子,麦苗、麦穗、麦芒,甚至麦草,不只是喜欢它独有的味道,更喜欢它从播种到收获的过程,一次完整的轮回即是麦子圆满的一生。</h3><h3> 多年生活在钢筋水泥筑成的城市森林,没有了泥土的气息,远离地气。直到有一日,几近中年有机会看到刚刚破土泛青的麦苗,闻到那股久违陌生而又熟悉的清香时,爱人抱起我在麦田里激情地飞舞旋转。那一刻,我沉醉的落泪满怀。</h3><h3> 麦收季节,偶有空闲,我总会去郊区的乡村看收麦子的情景。我怕错过了一次,就错过了一世。即便田野里只剩下残余的麦茬,也会令我激动地雀跃奔跑。我知道,那不只是留恋记忆中的麦香,那是对逝去童年的祭奠与缅怀,那是对阔别已久的故乡的依恋,更是对母亲无限的怀念。
对于麦子,总有着千丝万缕溢于言表的由衷的情愫。半生已去,我依然对此情有独钟。<br></h3><h3> </h3><h3> 2018.07.26</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