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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纷纷花溅泪,轻车疾疾过枫林;长江后浪推前浪,历史沉浮看客吟。由通山县“李研会”组织的“李自成最后溃败线路探寻”活动于7月7、8日拉开了帷幕。其实我是个从不关心政治和历史的混世虫,一时兴起,就稀里糊涂加入了行列。
人是咋呼呼的,心是忐忑忑的,7号这天亦下着哗啦啦的雨。一大清早,探寻的队伍浩荡出发,领队是原野诗社社长赵祖培先生,还有李研会的多位资深老师,他们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对李历史多年的深厚研究,让他们此行的态度格外稳重,不像我这白纸一张的无知无畏。
许是赵老看出了我们三两个新人的踯躅不安,途中他耐心对李自成一生的起落作了简明扼要的讲叙,有老师认真笔记,而因为晕车坐在车前头的我只好痛失耳福了,真是浪费煞了赵老的一片苦心!
云里雾里间,车子已驶入枫林镇,后面有人说快到富池了,我昏迷的神智一下跳跃起来。睁眼望去,远处有湖掠过,湖因今天不休的雨而显得格外膨胀,又似有满腔的话即将破口而出,总给人以无尽的憋屈。
还未等我的小情绪尽数铺展,车子在一排古色古香的黑色建筑前戛然而止,我也从不着边际的思绪里跌宕回来。朦胧里,传说中的半壁山古战场蓦然入眼,擎伞拾级而上,首先入目的是岚烟缠绕的几处玉宇琼楼,让人自然想起了“多少楼台烟雨中”;雨急躁起来,濛濛的雨雾压抑着初来乍到一处新环境的好奇,于是,匆忙中只对两旁的亭台廊榭拍照后,就直奔主楼“锁钥楼”而去,有老师介绍,楼已是半壁山的博物馆。
青石苔鲜,润滑异常,似覆盖某个尘封的记忆,又似抗拒着那些粗莽的远客;小心步入时,内心也徒增了些许谨慎和庄严。
进得楼厅,首先看到的是一副联:楚咽锁鑰 千军折断染江色,东南半壁 万炮几经烧岸红。瞬间,人的整个意境像穿越进那些个远古的时空,沙场、搏杀、流血、牺牲,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开始结合平日电视剧中的情节肆意浮现……博物馆内的墙上记录有历代半壁山战场及主要英雄将领的事迹,更使得谁也好像无法置身事外、还得渗透其中一般;腥风血雨,金戈铁马,狼烟四起,让我这个爱浮想的人好一番壮志凌云。
恍惚间,已辗转至“锁钥楼”二楼后门处,抬头时,门顶上有“东南半壁”四个鎏金大字,在烟雨蒙蒙中显得格外沉重;极目远眺,滚滚长江波涛不尽,点点航船往来驰骋 。江对岸是模糊的,有如三百年前闯王在此那最为溃烂的一战,没有人能彻底道出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任凭我如何的构想、如何的描绘,浑浊的江水拼命覆盖了一层、又一层……而此刻我最想揣测的是,闯王从武昌逃离至此的二十万大军亡灵,何是去处?风起兮,雨萧兮,青山依旧,白骨无存!这,就是无情的流年;这,就是脆弱的生命!
江边古炮成排,虎视眈眈,好像还在捍卫着外敌侵犯,一如当年的英雄,誓死拥护着半壁江山。楼台左侧是清军将领杨岳斌的塑像,大帅早逝,气宇犹存,鼓舞着一代代爱国后人;楼台右侧残留有一些晚清时期抵御外患的断壁残桓,增添了沙场征战的沧桑,更是勾起了我对闯王当年溃作鸟散的猜想。
半壁山,这片自古兵家必爭之地,多少英雄豪杰在此血流成河,多少壮志男儿为保家卫国而妻离子散,最后竟无奈丧身于此而尸骨无存!今日,唯有陪无数亡魂淋尽这潇潇梅雨,方可诉说我对历代英雄良将潮湿的哀思。苍天落泪,定有它的理由吧,我只有任臆想蔓延,任我的伤感自圆其说:
江山世事总茫茫,
自古金戈未入仓。
血染长江流不尽,
南楼冷月照沙场。
车动了,将我沉重的怀旧情思留下,却载走了几许苍凉。
按原定路线,我们往九江桑家口洗心桥驱车前行,路上少了初来的兴奋,多了些默然,不知道大家是否也和我一样多愁善感。车在一派繁华的城市停下,我们找到了地名叫洗心桥的地方,桥早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现代都市的繁华景象;几位老师欲想从这高楼林立中寻找些蛛丝马迹,或获取些相关史事,无奈何,当地人对闯王当年逃离于此十分陌生,反倒对朱元璋津津乐道起来,弄得我们有些啼笑皆非了。未获得闯王路经此地的丝毫传言,多少有些遗憾。时候已近中午,我们只好去安排午餐。
吃饱喝足,并安顿好晚间歇息之处后,我们继续向下一站~瑞昌罗城山前进。罗城山的景致别具一格,万亩荷塘,碧波涌动,含羞的莲花时不时探出脸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因为有任务,只好暂且辜负了这十里深情的荷香。
车继续爬行在陡峭的罗城山间,一路上村居零星,路两旁的水竹尤其旺盛,总以“有竹人不俗”为鉴赏的我,心情清亮起来,雨也温柔许多,似附和我难得的雅致。车子绕山一环,多位老师不甘空手而归,多次请求村居老者,探问闯王当年路过于此的传说,亦如洗心亭一样无果。是啊,岁月坎坷,尘土太厚,难免淹没一些稍纵即逝的故事了。为了弥补缺失,我们在荷畈里合影留念,近花时,突然感悟:难怪去时莲儿欲语还休,原来花是最通人性的,土生土长的它都不记得的事了,我们又怎么会扯出线索呢?罢!罢!罢!
8日早起,天气晴好,用过餐点,大家打道回城,径直往闯王最后逗留过的地方~李家铺而去。一路上,大家不知道是有些心累,还是过多于沉浸于遗憾,都缄口不言,只有我用流行歌驱赶这段探寻之旅的某些失落,敷衍对三百年前往事的不舍,还有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艾怨,当思绪拉拉扯扯之际,车子便停在了李家铺村委门口。这是一座特别优美的村落,青山俊秀,峭壁林立,甚是幽静;当年闯王行军此处,我胡乱猜想应该也是以为山高林密,可以在此稍作休整吧!唉,真是天意弄人呐,穷兵偏遭急赶,战斗从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博弈,哪容得败将喘气的机会?
寻着闯王的足迹从小源口进入,我们似乎也成了最后挣扎的逃兵,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向牛迹岭继续艰难前行。山路迂回,盘旋而上,我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声咳嗽就会惊动轮子有丝毫偏差飞下悬崖峭壁;车子在司机手中操控如玩具,我不得不对司机的车技佩服得五体投地。开至山顶,极目远眺,对面崇山间的几挂飞瀑何止是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啊?大有“飞流直下三千里”的劲头呢!所有人都惊叹自然的壮观与豪迈。不知道当年闯王逃到此地有何感想,百万大军啊,我的王,您不爱美人,也没真正懂得如何爱您的人民,以致于江山尽失,与这瞬间倾泻而落,一去不返的瀑布又是何其的相似?!
抱怨间,有人惊呼:快看,牛迹岭石碑。想到一代枭雄当年铁蹄踏遍半个中国,竟被迫溃败于此,且“虎落平阳被犬欺”,心中五味俱全,一段与我何干的史事,总还是叫人内心酸酸楚楚;车一晃而过,转个弯就将石碑隐于丛林之间了,就如摔掉的那段荒芜故事。是啊,历史的车轮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王朝覆王朝啊!一个时代的终结,或名留青史,或遗恨万年,时光无法倒转,也不必去还原了。
叹息时,车已到达终点站~闯王陵,陵园隐没在翠竹丰盈的牛迹嶺下,周围松柏苍绿,从入口处仰望,甚为庄重,台阶是青石铺成,两边护栏也是青石雕作,更添了几份古朴、肃穆的气息。如果说这一路的颠簸是问号和省略号,那么,眼前的这座坟茔就是句号和休止符!墓碑上“李自成之墓”题字是近代文学家郭沫若亲书,墓碑后面有闯王的生平简介,不忍再次细读,只作匆匆浏览,坟头青草萋萋,凭添无限苍凉;杉与柏的庇荫,让坟冢格外安然,格外平静。也许,唯这份宁静才是时光赐予短短二天帝王最大的安慰吧!
一丘孤冢立山冈,
半世英名未尽扬。
褒贬何须评个细,
任其风雨话凄凉!
我无力翻阅那本凝重的史书,一个时代,有它的起落,也必然有它的因果!如此渺小的我,既不想刨根问底,也不想喋喋不休;成与败,对与错,自有专家学者费心劳神研究,不是我这闲杂人可以评头论足,不道前人得失,无须后人效尤!我想,陵后的博物馆和陵对面宏伟警示馆的建立,已经是对历史最好的诠释,和后人鉴别后最真切的醒悟,何必再重复数据说话?我能有的,仅仅只能是一番感触,还有目睹此情此景的些许落寞,仰望长空,早已骄阳似火。</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