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毕业季，合欢正开</h3><div> 毕业二十年，同学聚会，你来吗？</div><div> 微信上跳出陌上花开的信息。</div><div> 毕业二十年啦，直快呀！去吗？海棠默默自问了一下。同学聚会也不过是"炫"会罢了。有钱的炫富，当官的炫权，无钱无权的炫幸福！当然，经商的趁机打广告，拉人脉！实在没什么可炫的，就炫身材，这个岁数了，有个好身材也真值得骄傲。自己什么也没有！要钱没有，一介老师，两袖清风；要权没有，老老实实教书育人，不会谄媚，也没背景，就是穷先生；要幸福也没有，前夫连赌带p，跑的没影了，好在留下女儿，但是，女儿受他爸爸刺激，二十岁了智力就停留在十二三岁。沒什么可炫的。</div><div> 有几个要好的同学也一直保持着联系，不常聚，但是有什么事一吆喝就会到。同学聚会去不去有什么意思呢。</div><div> 忽然微信上又跳出一张照片来。陌上花开发过来的。</div><div> 二十年前的高中毕业照，四十几个人堆在一起，一脸凝重，也不会摆个pos，或许还有点紧张，绷着脸，看起来好可笑！背后是开的绯红的合欢，映红了同学们的小脸！自己在哪儿呢？边上呢！头发短短，覆盖在额头上，穿着蓝袄，长裤，侧着身，好土！</div><div> 来吧，这次招集的人比较全，聚一次不容易！陌上花开又追了一条信息。</div><div> 陌上花开是海棠的班长，也是唯一一个跟海棠保持联系的男同学。大学毕业后，工作分配到了他所在镇上，他曾追过海棠。据他自己说，海棠是他的初恋。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海棠诧异了半天，因为那时他从未走进过自己的视线，甚至都不曾感觉有这么个人存在。后来，海棠有了自己的追求，于是陌上花开就大度地变成了朋友。</div><div> 曾经走入自己视线的那个人也去吗？.照片上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白白净净，高大挺拔。那个人是自己暗恋了一年的学习委员。从没和他对视过，却偷偷地不知看过他多少回。他太优秀，而自己太渺小，自己和他注定没有交集。那时，海棠也从不奢望和他能有什么碰撞，只在心里悄悄的喜欢着他。</div><div> 为了多看他几眼，海棠常常是早早地去教室，坐在北窗下，低着头，仿佛很认真背书的样子，其实心早不在字上，眼睛的余光瞟向教室门口。只要他一出现，海棠总是能灵敏地感觉到。她愿意看他挺拔地走进来，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靠南的教室后门，坐下来专心地读书。有一两回，海棠看向门口的时候，他出现在门口，眼睛不经意地看到自己，海棠惊慌地低下头，觉得脸发烧，心怦怦跳。仅此而已！他不会在意自己，或许在他的世界里，海棠从未存在过。</div><div> 比自己漂亮的女生很多，追求他的女生也很多。亚文就是其中一个。她漂亮，活波，家境好。她对他的追求是热烈而直接的。去食堂打饭的时候，亚文会买两份，一份给他。海棠从未看见他吃过那份饭。放学的时候，亚文会主动等在门口，和他并肩走，说说笑笑。亚文还经常拿着书向他请教问题，他不厌其烦讲给她听。郎才女貌，同学们似乎都承认了他俩的关系！海棠很羡慕亚文，可以那么大胆地追求！</div><div> 照毕业照的时候，大家起哄，把他拽到亚文的身后，靠在一起。亚文那时反倒羞红了脸，忸怩起来。大家都以为他会顺坡下驴站在亚文身后，可是，他笑着，越过好几个人，站在了边上，海棠的身后。海棠的心又咚咚咚地狂跳，不敢回头，不敢动，担心一动，他就会走掉了。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男孩子特有的青春的气息，那味道直到今天回味起来，还记忆犹新。</div><div> 这时，有一朵合欢落下来，落到了海棠的头顶。海棠感觉到了，可是身后就是自己心仪的人，她不敢回头。"喂，海棠，花落你头上了！"海棠不敢相信，他竟然喊自己的名字。她慌乱地抬手，胡乱地摸头顶，柔软的合欢花顺势抖落下来，海棠悄悄地握在手里，后来，她夹在日记本里，再后来，丟了，日记本也丟了。</div><div> 毕业在即，大家伙忙着照毕业照，写毕业留言，不亦乐乎！只有海棠，很闲。低着头，背书，算题。有时也很期待，同学一场，暗恋一场，却没什么涟漪，唉，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div><div> 那个黄昏，课外活动时间，海棠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头顶是绯红的合欢，还有一丝丝的香气，游戈在空气中。她背着书，迎着夕阳，偶然间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海棠有点恍惚，那个身影好熟悉！可是，那个身影就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海棠惊慌地向四周张张望，沒有别人！惊疑中，那个身影就站在了自己面前。他微微地弯腰，伸出手，递给自己一张卡片，"毕业了，送给你！″说完，转身，大踏步地走了。梦一样，海棠好半天沒反应过来。是他吗？送给自己卡片？跟他整个初三好像没说过几句话。只有交作业的时候，"交作业！""放上面吧！″简单的对话。</div><div> 海棠的心狂跳，她感觉自己的脸烫烫的，像个偷儿一般，四下里看看沒人，她才看手中的卡片，她急切地看背面写的字:欣赏你勤奋学习的精神，祝你前程似锦！署名也沒有。称呼也没有。翻到正面，一片绿草地上，坐着一个白衣裙的女孩，专注地读书。</div><div> 有点怅然，正正反反看了几遍，没什么特别的。也或许，他真的就只佩服自己的勤奋，他不知道，自己的早到晚归很大程度上是缘于喜欢他，想偷偷的看看他。</div><div> 回到教室时，同学们跟炸了营似的，讨论着谁送谁卡片了，谁给谁写毕业留言了，兴高釆烈。海棠不敢抬头看他所在的角落。</div><div> " 亚文，收到卡片了吗？″好事的胖胖眨着眼睛问。亚文不吱声，满脸的不高兴。"真没收到？不正常呀，是吧，海棠？"胖胖冲着海棠，故意地说。海棠的脸腾地红了，仿佛收卡片的事被人发现了一样，心咚咚地跳。他不喜欢亚文吗？为什么不送他卡片？那他为什么送给自己卡片？是收到了他的卡片？海棠忽然又不确信了，梦一样。</div><div> 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是什么感觉？海棠不知道，但是，不确定，只是一张卡片。而且，要毕业了，谁知道谁要去哪里呢？</div><div> 就那样，揣着一张卡片，毕业了！</div><div> 再也没见过面，一晃二十年了！</div><div> </div><div> 去吧，这次天南海北的同学都要去。你不去多遗憾！陌上花开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div><div> 海棠想了想，回了个字:好。</div><div> 陌上花开接着发来欢呼雀跃的小企鹅！他很高兴！</div><div> </div><div> 聚会选在了母校，七月，合欢正开。学生已离校。</div><div> 去之前，海棠也花了点小心思，整了整披肩发，描了描眉，点了点口红，穿上自己那件墨绿真丝连衣裙，白色高跟鞋。揽镜自照，身材也好，气质也佳吧。</div><div> 惊讶，欢呼，拥抱，跟自己豫想的开端是一样的。海棠在人群中寻找那个人。男同学们都发福了，仿佛吃了一样的药剂，肚子都突了出来，头发都秃了。女同学们都精心打扮过了，穿金戴银，耳环晃的眼晕。</div><div> 嗨，还认得我吗？</div><div> 海棠的肩膀被轻轻地敲了一下。她扭头，一瞬间，她笑了，"认的。""谢谢还记得我。″他微笑着。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成熟了，却不老。T恤，牛仔，平头。然后仿佛就没话了。"这些年过的还好？″他半天找到一句话。"还好。″海棠笑了笑。"你还是老样子，不爱说话，文静。"他笑着说。"有吗？我挺好说的。"海棠说完，自顾吐了吐舌头，因为他说的对，自己不大爱说话。</div><div> "落座了，落座！随便坐，都是亲同学，爱跟谁靠着就靠谁！″陌上花开吆喝着。大家笑起来，女同学你拉我拽，挤在了一块儿。胖胖自然是挨着海棠坐的。</div><div> "男女搭配，喝酒不醉！匀活匀活，学习委员，带几个人女同学桌上坐，亚文带几个女同学我这桌上坐！"陌上花开发挥他班长的作用，布置。大家笑起来。</div><div> "我不过去！学习委员过来吧！咱叙叙叙旧！″亚文还是奔放。"好！"男同学们鼓起掌来。海棠看到他脸微微红了。他起身，端着自己的一套餐具过来，挨着亚文坐下来。</div><div> 酒过三循，大家都熟络了，话多了，矜持放下了，气氛热闹起来。照例是回忆往昔，畅谈如今。</div><div> 亚文忽然举起酒杯，跟他的酒杯碰了一下，说:"学习委员，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当年我一个女生家家的，那么追你，你为何不答应？""噢——″好几桌的人都叫唤起来。他的脸通红了。"喝酒喝酒！"他讪笑着，拿起酒杯，一口干了。"说说，别转移话题！我是长的不漂亮呢，还是学习不如你，还是什么？你说！"亚文不罢休。"都不是！"他摆了摆手。"我再自罚一杯，行不？"他笑着，"赔你的自尊。""别岔！就是，当年连个卡片都没送给亚文，亚文伤心死了！"胖胖总爱凑热闹。提到卡片，海棠的心动了一下。"说！说！"男同学们怪叫着。"我心有所属啊！"他有点醉了吧！海棠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谁？！谁？！快说——"大家的兴致更高了。"学习呀——我一心一意在书上嘛！"他大声说。"吁——"大家不信任又略带失望地长吁了一声。海棠也忽然感到一丝丝的失落。</div><div> "学习委员，这么多年了，你沒说实话。当年毕业的时候，你送过几张卡片？″亚文忽然笑着说。"我没收到！"胖胖忽然举起了胖胖的手。"没收到的举手！"齐刷刷地大家都举起了手，除了海棠。海棠举也不是，不举也不是。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望向海棠，慌忙地站起来，抬起双臂往下压了压，大声说:"复杂了啊！复杂了啊！一张卡片能代表什么呀？""上面写什么？——海棠藏的够深啊！"大家乱叫起来。海棠安静的坐着，此时的任何辩解都会成为佐证，无语是消除误会的最好的方法。"不关海棠的事。"他忽然慌张起来。"我送她卡片，只是觉得她很刻苦学习的精神打动我，希望她能考个好成绩。″"吁——″大家哄闹，并不信他的解释。"自罚一杯！″他笑着，端起酒杯，干了。</div><div> 胖胖凑近海棠的耳朵，悄悄地说:"海棠，刚听说，那家伙落单了。他去年带她媳妇儿上街，出车祸，媳妇儿没了，自己带着个十五的儿子过。″海棠诧异地盯着胖胖。"真的！别瞪我。″胖胖认真地说。海棠悲悯地看着他，爷儿俩的日子可怎么过呀！海棠忽然又想起自个儿，带着一个有智障的女儿，日子又好到哪里去！</div><div> </div><div> 快散场的时候，大家互留微信号，方便以后联系。他走过来，说，加一下。他的微信名叫——面朝大海。海棠加上，一旁的胖胖说，喂，你俩很有缘呀！初中互相羡慕，毕业这么多年没联系，取个微信名还有个共同的"海″字，你们说是不是很有缘？胖胖应该是故意的。</div><div> 他好像被人发现了秘密一样，脸忽然红了。也或许是酒闹的。"有缘干里来相会嘛！我们大家伙时隔二十年又聚在一起，不都有缘嘛！″他真会说话。</div><div> 散了，各自打道回府。</div><div> </div><div> 夜深了，女儿已睡。海棠拥被倚着床头，仿佛在等什么。叮咚！手机微信响了，海棠慌忙地点开，是面朝大海，"到家了吗？"海棠趁了趁，回到"已到家，勿挂！″然后一个抿嘴的笑脸。"晚安！″他回复。海棠有些许的失落，回复了一个"再见″的娃娃脸。那边，再也沒有信息。</div><div> 仿佛从未聚会过，仿佛从未联系过，仿佛从未发生过，仿佛从没有过仿佛。断了，散了。微信成了图标，不知道是否同时在线。</div><div> 记忆里，合欢树下，迎着夕阳，绯红一片……</div><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