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

恩良



写给我故去的双亲，纪念他，想念她，我可亲可爱的爸爸妈妈 。

泪水

时间如流水，爸爸离开我们二十九年了，妈妈也离开我们十年了，回想起爸爸，妈妈在世时多好啊。那时侯我们还都是孩子，在那个物资匮乏时期，春节之前爸爸都要把过年的肉蛋鱼菜，早早就准备齐全，熘炒炸炖一样都不能少。爸爸妈妈不怕费事，千方百计给我们做好吃的，我们围坐在爸妈身边，吃里脊肉，喝着富烩汤，吃的那个香，喝的那个鲜。岁月的余温至今还在回味。

我们渐渐长大了，分别下乡参加工作，各种事就多了起来，沒少让爸妈操心受累。我在农村呆了两年，后来抽调矿上工作。22岁那年我有了对象，虽说是我的事，也是咱家的大事，我把细情写信向爸妈作了汇报。不多日子，就收到了爸妈的回信，话语不多:“吾儿恩良，来信收到，你的想法和做法我们都同意。你要对人家好一点。一切物品我们尽量办全，吾儿放心，家里一切都好”。这就是爸爸一生给我写的唯一一封信，我感到是一种拥有。爸妈是如此的对我支持，我骄傲有这样可亲可爱的爸爸妈妈。虽然字写的不多，但我看到了爸爸妈妈的内心境界。泪水流过我的脸颊，滴在信纸上，一股温暖流入我心田。我看得出来，我的婚事是爸爸妈妈心中最大的事。父母的家书字里行间诠释着对儿子的爱和对儿子的期盼，别是一段绵绵情怀。

爸爸千方百计给我买家具，古色古香的炕檎柜，油光瓦亮的一对箱子。当时我们那块沒有炕檎柜，别人都来参观，仿造都说好看。

妈妈起早趟黑的给我做四铺四盖，布票不够用就到处串换，被里，被面，棉花都是新的。在那个年代，这些都是首屈一指的。

年轻的时候我们只知道向爸爸妈妈索取，爸爸妈妈都是愉快的接受着。我们四个孩子从参加工作到结婚成家都凝聚了，爸爸妈妈一辈子的汗水，爸爸妈妈的付出总是在无声无语中。然而这种爱却是深如大海的，永远刻在了我们成长的时光里。

那个时候爸爸的工资只有52元8角7，妈妈是家属工每天只挣1元钱。要滿足这些该有多难啊！这些钱都是爸爸妈妈平时精打细算一分分攒起来的。妈妈过日子的准则就是，平时能省点就省点，正用时能拿出钱来，不能受憋。爸爸妈妈的这些传统至今还在影响着我们。

在我41岁那年爸爸得了重病，是我沒有料想到的。爸爸每天都骑自行车上市场买粮买菜，回到家什么活都能干，住院前身体一直很好，住院后就一个感冒症状怎么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沒有一个月的功夫，爸爸的眼袋下坠，眼睛也凹了下去。胳膊的肌肉也耷拉下来了，一碰直幌，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躺在病床上一脸忧伤痛苦的表情，老泪纵横。回想起自己走过一生的曲折路程，百感交集，历历在目，有苦有累，也有全家团圆幸福的时刻。可现在得了病，什么也做不了了。他舍不得亲手营造的这个家，更离不开相伴半个世纪的老妻，还有那心爱的儿孙。悲痛已极，哀痛的面容诉说着艰难岁月的风霜，热泪冲刷着心口的伤痛。精神支柱被疾病折魔崩溃了，一切都变成了奢望。爸爸的眼角钳着泪花，用无力的手拉着我的手，吃力缓慢地说：“恩良，我和你们孩子还沒过够啊”。爸爸的一句话，一阵酸楚涌上我的心头，眼泪断了线式的往下淌。我可怜的爸爸，在患病时还在挂念着自己的孩子，看到这些我的心就象针扎的一样痛。我握着爸爸的双手，低下头去，忍不住的苦水往肚里流，恨不得让我去替爸爸承受痛苦吧。

每天我们兄妹四人都坚持给爸爸按摩胳膊，晚上热水泡脚，也能减轻爸爸的一点痛苦，心里也能得到一丝的安慰。要让爸爸感到有温暖，有四个儿女在他身边。我们都有决心，耐心，精心护理好爸爸，不能让他产生孤独绝望的想法。

爸爸这辈子真不容易啊。年轻时务农，爸爸明智超前的决定由农村奔向城市抚顺，爸爸不知克服了多少困难才把我们带进了城市抚顺。从农村到城市，找工作的艰难，困难时期倒卖小商品，市场开放了，收劳动保护，经营一点小买卖，他的脚步从来就沒有停止过，任何困难都沒能难倒爸爸。如今他躺在病床上，面颊留下了斑斑泪痕，那是他一生走过崎岖坎坷的印迹，深深的皱纹爬滿了额头，道道埋着岁月的苦楚，风霜雨打，乌丝变白发。一生的劳作让他变成了沧桑老人。疾病缠身虚弱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三个多月时间，生命的力量一天天在减少被病魔耗尽。每天以泪洗面，眼泪流干了，我的心都碎了，爸爸在承受着最大的痛苦与魔难。苍白的脸色，疲弱无力，但他的眼睛却不愿闭上，在他的心里还有那么多的事沒有做完。可是病魔无情的摧残着爸爸。爸爸突然倒下了，我们忍不住悲痛。一到晚上，医院寂静下来了。蔽开爸爸说去上厕所，到走廊去暗暗落泪，让悲痛的泪水痛痛快快的流出来吧，把心中的痛，心中的酸都咽到肚里。抽抽流淌的鼻涕，擦掉泪珠。装出沒事的样子，再回到病房，不能让爸爸看出流过眼泪的。这一宿心情也许还能好受一点。

看着爸爸面黄肌瘦，疾病缠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在爸爸住院这段时间里，深深的感到愧疚。我还沒有为爸爸尽到孝心，沒有让爸爸享受到幸福的生活，他就要离开我们了，心如刀绞。3月3日半夜，爸爸呼吸困难，脉搏微弱，呼出最后一口气。就象五雷轰顶，天地崩塌，爸爸和我们永别了。我们一边流淌着止不住的泪水，一边细心，细致料理爸爸的后事。让他衣冠整洁，闭上双眼，安祥的面孔，让他少些遗憾，多些欣慰走完人生。

第二天早晨，我们从医院回到家，把这一不幸的消息告诉妈妈，她的双眼顿间滾出了成串的泪珠。一直流淌到嘴边，又顺着下巴滴在了衣襟上。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哀痛凝固在空气中。屋里只有一片哭啼声。我还能用什么话来安慰妈妈呢？她的心在滴血。什么话能解脱妈妈与爸爸几十年同舟共计，几十年风雨共担。几十年为这个家，为养活四个孩子，同甘共苦，走过辛酸。刚刚过上好日子，爸爸的离去，对妈妈是一个承受不了的沉痛打击。从爸爸得病妈妈就处在痛苦和压抑中。无疑加重了妈妈的老病，妈妈的身体憔悴了许多大不如以前，可是妈妈一直在坚持，强装笑脸给孩子们看，以掩饰她内心的痛苦。再看看此时的妈妈，整个人已被泪水淹没了，泣不成声，坐在炕边沉浸在无比哀伤之中。我们兄妹四人，依偎在妈妈身边，鼻子一阵阵酸楚，喉咙哽咽，视线模糊，谁也忍不住倾刻间涌出的泪水。把头转向窗外，用悲痛去寄托对爸爸的哀思，撕心裂肺的悲哀去诉说爸爸一生的艰辛，用滴滴泪水去安顿爸爸的亡灵。

在几天的时间时里，我们顺顺当当的处理好了爸爸的后事。

接下来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不能让妈妈感到半点孤独和冷落。在爸爸走后的十几年里，我们更尊敬妈妈，更疼爱妈妈，想法子让妈妈开心愉快。一有病抓紧第一时间去医院治疗，住几天院扎几天滴流，回家休养几天就好了。我的妈妈，她还是个个不落的关心每一个孩子。问长问短，几天看不见就想，在素琴十多年的细微照料下，妈妈每天生活得愉快顺心。

妈妈总爱给我讲我小时侯不懂事那时的故事。我在两岁的那年得了病，十多天什么都吃不进，手脚都无力动弹了，躺在小褥子上只有微弱的呼吸。晚上爸爸干完活回到家，看见妈妈还在守着我，眼泪还在滴嗒，眼圈都哭红了。我是家里第四个孩子，上边三个姐姐，都在两三岁不知得的什么病，十来天不吃不喝都死了。我还有一个弟弟在三岁多也死了。我是第一个男孩，自然受到爸妈的特别关爱。妈妈用嘶哑的嗓子让爸爸再去热点米汤，用汤匙喂我，喝下三匙，眼睛还动了动。妈妈满目泪水又守了我一夜。妈妈说第二天早晨又喝了几匙，奇迹般的活过来了。妈妈说你命最大，咱家穷沒有钱去医院，也从沒请过大夫，农村又偏僻。一但得了病无医无药就是挨着，命大就活下来，命小就死了。妈妈一共生了八个孩子病死了四个，每次爸爸抱着不忍心扔到后山的孩子，刚迈出家门，妈妈那悲痛欲绝的大声疾哭，一直紧紧拉着爸爸的衣襟久久不松手，跟出很远很远。哪个孩子不是妈妈身上掉下的肉啊！失去了孩子就像失去自己的生命，丢魂落魄，多少天都精神恍惚。妈妈用悲痛泪水送走了死去的孩子，用滾烫的泪水浇灌着我们，我们一天天长大了。

在我记忆中永远都抹不去的那一天。1968年9年27日，我就要离开温暖的家，离开生我养我的爸妈，去农村插队。这几天妈妈一和我一碰面，就眼泪汪汪的，眼眶里总含着泪珠。我从小就听话，沒让爸妈操过心，书念的又好。现在就要走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妈妈身边啊？儿走千里母担忧。妈妈总担心我吃不饱，受不了苦，身边又沒有亲人。告诉我要尊重农民社员，团结好同学。

早晨爸爸给我揣上二十元钱，和妈妈一起去瓢屯车站送我。千嘱咐，万叮咛，列车就要开动了，我把头探出窗外，妈妈的两行热泪，流淌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和那割舍不断的情怀。爸爸的眼圈也红了，里边蕴藏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怀和期盼。列车开出很远了，我可亲可爱的爸爸妈妈还在那静静的站着，望着，一直到看不见了。爸爸妈妈他们一辈子心里装的是这个家，是孩子。为了把孩子养大成人，付出一生的心血和汗水也流干了泪水。

妈妈见到了第四代人。妈妈八十寿辰全家十七口人大庆，庆典是我主持的，我代表全体柴家后人向妈妈表达了最真诚的爱。十七个儿孙为妈妈拜寿，送上深情的祝福，会场那个热烈，充滿浓浓亲情，大家齐声高歌“祝你生日快乐”妈妈被儿孙们的深深爱戴所激动，脸上绽放了灿烂的阳光。眼角渗出了闪闪晶莹的泪花。妈妈流了一辈子泪水，都是苦涩的，今天妈妈流淌的是感动的泪，幸福的泪。妈妈开心，我们高兴。那个场景永久刻在我的记忆中。

我们传承的是爸爸妈妈的血脉，连着的是骨肉。爸爸的泪水，妈妈的泪水，儿子的泪水，紧紧的拧在一起，铸就了永远割舍不断的骨肉情缘。如今双亲都离开了我们，可是爸爸香喷喷富烩汤还在回味着融融生活的味道。妈妈的细心关怀，处处爱护还在温暖着我们的心。

现在我们也都老了，更加思念爸爸妈妈了

2018年 3 月 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