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参谋的随行日记

低板凳

<p class="ql-block">  “野渡无人”的诗句说到了我的心里—— 阿拉善有如一曲羌笛胡曲,进入到我干涸已久的梦里。……那是一曲西出阳关悠远的长歌,那是一串黄沙烈风掠过的驼铃,那是一盏夜光杯摇碎的琥珀光…… 我的梦呵,沉醉在巴丹吉林如血的夕阳里,它将巴丹吉林沙漠映成一首宁静、恢宏、沉重、豁达的长诗,让我在梦中体会“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真正内涵,……那历经风吹沙打和日晒雨淋的胡杨枯木……仿佛在诉说着塞外千年的悲凉。</p><p class="ql-block">  蒙古族青年歌手陶格斯演唱的《梦中的阿拉善》被我选为本篇背景音乐。</p><p class="ql-block"> 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作为四十七年前在阿拉善深入巴丹吉林沙漠勘察了二十八天的战士,没有精力投入到歌词中的意景,却在这种意景中度过了一段难忘的青春岁月!</p> <p class="ql-block">  解放军除军校外,还有一个训练军事人才的地方叫着“教导大队”,专门把一些士兵训练成军事方面的骨干。兰州龚家湾甘肃省军区教导大队就是我们学习的所在地。</p><p class="ql-block">  1970年元月,我在机要训练队学习时,二班许新国的同学牛继宗也在反坦克集训队学习。印象深刻的是,玻璃厂发生火灾,他俩曾共同把一个因救火摔伤的同学送往医院。这是我和牛继宗的第一次相识。</p> <p class="ql-block">  继《巴丹吉林记忆》后,总觉得有许多感人的事迹没反映出来。近日拜读了牛继宗参谋当年的随行日记,感到很有必要把这段经历作为史料传承下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经牛继宗战友同意,特将记录巴丹吉林沙漠勘察的珍贵资料——《牛参谋的随行日记》献给各位朋友,迎接我军91周年生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以上所语,权作序言。——朱振光</p> <p class="ql-block">  牛参谋的日记全文</p><p class="ql-block"> ——第一人称:牛继宗  </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要勘察巴丹吉林沙漠?</p><p class="ql-block"> 巴丹吉林沙漠位于阿拉善右旗境内,南面靠永昌、张掖一带的走廊北山;北面邻中蒙边境地带,夹在居延海至酒泉、哈日敖日布格至苏海图两条路线之间。</p><p class="ql-block"> 巴丹吉林沙漠生存条件差,无险可守,无部队驻防,属于一个空白地带,是河西走廊的软肋。这里是否可为敌所用,向我纵深渗透?这里能否为我所用,战时派小部队活动?皮定均司令,作为西北战区的最高指挥员,是必须要摸清的。</p><p class="ql-block"> 皮司令曾让19军侦察连在腾格里沙漠勘察地形,进行实兵实装试验。也曾让坦克12师派坦克分队进入巴丹吉林西部沙漠进行实车试验。这次派我们深入巴丹吉林大沙漠腹地,二次穿越,既是勘察又是一次试验,其意义重大,是皮司令直接关注的一次行动。</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1.5.7</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21.30时甘肃省军区董昌亭副参谋长发来指示:(22时武威军分区杭义副参谋长传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一、皮定钧司令已批准勘察巴丹吉林沙漠的报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二、省军区来两部电台,九个人,一个在军分区,一个带上。人员老,应很好照顾。严格保护密码,照顾生活。每天给省军区汇报,变成人说话的口气。省军区每天向大区汇报。摇机员由军分区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三、尽快开会,做好思想准备、物资准备、器材准备,不能出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四、出发后立即报告,有新问题及时报告,不要迟缓。</span></p> <p class="ql-block">1971.5.10</p><p class="ql-block"> 5月10日,省军区侦察处的马参谋、电台和机要人员来后,我们乘车到了阿右旗武装部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工作。</p> <p class="ql-block">  一是进行了编组:</p><p class="ql-block"> 作战组:组长由侦察科副科长车业臣担任,成员有:省军区侦查察处参谋马继民、军分区作训科参谋牛继宗、阿右旗武装部组训科参谋朱文泰。任务是勘察地形,记录每日气象,选定行军路线,宿营地,休整地,拟写电文。行军时带向导为尖兵组,宿营后确定坐标。</p><p class="ql-block"> 政工组:组长由阿右旗武装部政工科长何西格担任,成员:有孟根公社武装部部长撒克西。任务是调查沿途敌、社情,做好沿途群众工作和勘察队的政治工作。</p><p class="ql-block"> 后勤组:组长由阿右旗骑兵中队队长李华民担任,成员:有莎日苔公社武装部长达林泰、战备办公室干部医生冯志强、战备办公室干部贺宗旺。任务是保障勘察队的生活、管理,驮运生活用品,对伤病员进行护理治疗。</p><p class="ql-block"> 电台台长侯瑞祖,报务员张五勤,机要参谋王景维,译电员朱振光。</p><p class="ql-block"> 向导阮德善,达西扣。任务是按作战组确定的方向和宿营地,具体选择行进路线,在队列之前带路,管理勘察队骆驼。</p><p class="ql-block"> 杭义的警卫是骑兵中队班长朱学昇。</p> <p class="ql-block">  二是开展了行军路线的调查。作战组和莎日苔的达林泰部长、向导们开会商议,从旗址上井子至巴丹吉林大队的具体路线和宿营地及沿途的水源地标在了图上,并量取了磁方位角和图上距离。确定在到巴丹吉林大队后换驼、换向导、休整准备。</p><p class="ql-block"> 上述情况,我写了电文上报分区。试验了电台联络。</p> <p class="ql-block">  三是向全体人员配发了骆驼、鞍具,进行了骑乘练习。</p><p class="ql-block">  四是对携行物资和个人携带的武器、弹药、用品进行了检查,配备了马靴等。</p><p class="ql-block">  我个人带了被褥、皮大衣、手枪、望远镜、风镜、图板、图筒、大手电、被鞘、指北针、夜间标图笔、水壶、气象测量仪器(风速仪、秒表、气温计、地湿计、干湿球温度计等),还带了一个口琴。</p> <p class="ql-block">巴丹吉林沙漠勘察队正式由以下人员组成:</p><p class="ql-block">队长:杭义副参谋长(武威军分区)</p><p class="ql-block">副队长:陈有信副部长(阿右旗武装部)</p><p class="ql-block">作战组:车业臣、马继民、牛继宗、朱文泰</p><p class="ql-block">政工组:何西格、撒克西</p><p class="ql-block">后勤组:李华民、达林泰、冯志强、贺宗旺</p><p class="ql-block">电台:侯瑞祖、张五勤</p><p class="ql-block">机要:王景维、朱振光</p><p class="ql-block">警卫:朱学昇(班长)</p> <p class="ql-block">1971.5.11</p><p class="ql-block"> 陈副司令召开有旗革委会、武装部参加的全体勘察队成员大会。领导们讲话强调这项任务的重要性,鼓励我们吃大苦、耐大劳,坚决完成任务,安全返回。</p><p class="ql-block"> 对我们提出了要求和希望。另一方面,表现出军分区首长对这次行动既重视又担心。</p> <p class="ql-block">1971.5.12</p><p class="ql-block"> 早上备好骆驼,在向导和骑兵中队协助下,费了很大劲捆好驮子,列队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看备鞍子时,陈有信副队长鼻子被骆驼踢出了血,我在从骆驼肚子下抓肚带时,被骆驼踢出好几米远,多数人不会打驮子,费时费力。不由的皱起了眉头。</p> <p class="ql-block">  第一天是从上井子到东北面的“巴音博日格”(金光)大队,是在戈壁滩上行军。戈壁滩平坦开阔,地面上散布着砾石和粗沙,间或有半月形沙丘和干河床。</p><p class="ql-block"> 省军区和我们武威军分区的人大部分是第一次骑骆驼行军,第一次进入戈壁滩和沙漠,一切都是新鲜的,充满了好奇和兴奋,一路上说笑着,不知深浅。</p><p class="ql-block"> 行军按作战组、政工组和后勤组的序列行进,杭义和朱学昇走在最后。除了作战组的车科长、马参谋和我以及电台、机要、警卫员不拉驮东西的骆驼外,其余人员每人分配一峰驼驮,卸驮子、捆驮子。就这样固定了人员和驮子。</p> <p class="ql-block">  当日行军,刚走了一半行程,警卫员朱学昇的冲锋枪戳痛了坐骑。他的骆驼惊了,从队列后面向前乱窜,引起了混乱。</p><p class="ql-block"> “惊驼!”我在最前面,听见后面人声喧哗,扭头看了一下,发现后面全乱了。我正要下驼,没想到我的骆驼也惊了,不听指挥,向前狂奔。我只好抓紧驼峰,脱了蹬,防止被挂,由它奔跑。这峰骆驼跑到一条干河床边,猛得停步,把我从骆驼头上摔到了河床上。</p><p class="ql-block">  接着又随我跳下河岸,带着我的东西向西面的荒原跑去。我面部朝地,摔得晕了一会儿,爬起后检查了一下,没有出血处,胳膊、腿、脖都能动,就是马靴被骆驼蹄子踩掉了一块皮。我脱下马靴,右腿肚子肿了,皮下出血,又从沙子里找到掉出的手枪和墨镜。我怒火燃烧,抓住一峰骆驼,同几个人快速奔跑,追我那峰逃跑的坐骑。</p> <p class="ql-block">  抓住骆驼后经检查东西全在,就是地面温度计损坏了,子弹丢了一部分。我拉回骆驼,拴在石头上,用马鞭子猛打起来,不教训一下,它不会服气。</p><p class="ql-block"> 向导过来劝我:“别再打了,这些战备驼没有骑过人,也没训练过。骆驼个子大胆子小,有动静它就跑,是后面的骆驼把它冲惊了,骑几天就好了。你把他打坏了,受罪的还是你。这几天,没有换骆驼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朱学昇左手腕处已骨折。朱振光后脑部摔伤,其他无大碍。杭义队长让大家检查整理坐骑和驮子,原地休息,亲自检查二朱的伤情,并召集支部委员和我商定:“朱学昇右手腕骨折严重,坐骑已带着东西逃跑未能追回,不能再随队前进必须返回。朱振光是译电员,头部伤不重可随队治疗,他若回去就必须全队返回,等待上级再派一名译电员,时间上来不及。” 朱学昇还要求随队走,队长说:“你的伤重,不住院不行,进了沙漠没有治疗条件,后果严重。你的骆驼也跑了。这样,你把冲锋枪留下,给你一只手枪,让医生把手腕固定一下,你自己朝西南方向走回去。” 杭义让向导达西扣抱着朱振光骑一峰骆驼,我们又前进了。</p><p class="ql-block">  朱振光摔伤昏迷时,战友们围在他身边。杭很沉重,对我说:“朱学昇是警卫员要用手却摔坏了手腕,朱振光要用脑却摔伤了头,真是出师不利啊!” 朱振光醒来后,杭义反复与他对话,检测脑力,生怕脑部受伤,返回易人。看到他当天在金光大队带伤投入译电工作,很是高兴,大会表扬。对我私下说,小朱不简单!</p> <p class="ql-block">  我上了骆驼,右腿和小腹疼痛难忍。气得我不断用缰绳抽打它的屁股,它扭回头,用反刍吐出的臭粘液喷我,表示不满和反抗。</p><p class="ql-block">  骆驼通人性,很聪明,在沙漠中行进,只要给他前进的方向,它自己会选择路线;要改变方向,只要稍微拉动一下缰绳即可;要让他趴下,收紧缰绳,用脚磕一下骆驼肚子,喊一声“苏”,立刻会趴下;上骆驼时,放松缰绳,骑上鞍桥踩好蹬,向上抖一下缰绳即站起。后面的骆驼队会成一路纵队,沿着尖兵组走的骆驼脚印行进,无需操作。</p><p class="ql-block"> 骆驼是群居动物,恋群,不会单独行动。</p> <p class="ql-block">  我们于黄昏时到达巴音博日格大队。这个大队,位于上井子东北面的戈壁滩中,已接近巴丹吉林沙漠南边缘,遍地黄沙。</p><p class="ql-block"> 我们卸了驮子,住进了老乡的土屋和毡房。架起了64米双极天线和电台。后勤组的同志们支锅做饭。沙漠中没有石块,我们带了铁制字的锅桩,饭锅是牧民用的铜制小口、大肚、深腔大锅。这种锅升温快,防风沙,很适合沙漠中使用。</p><p class="ql-block"> 按分工,我迅速展开作业,量取驻地精确坐标,拟制行军报告,报告了一日行军情况和次日行军计划以及驻地情况,详细报告了惊驼伤人减员情况。</p><p class="ql-block"> 军分区回电称:“要认真吸取经验教训,严格行军纪律,要克服困难奋勇前进。”</p> <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在沙地召开了全体会议,传达军分区首长指示,总结一日行军情况和惊驼事故。</p><p class="ql-block"> 要求大家:</p><p class="ql-block"> 一要加强对备鞍子、捆驮子的练习。从明天起自己的骆驼鞍子自己备,自己的驮子自己捆,各组互相检查。一定要备好,捆结实。</p><p class="ql-block"> 二要遵守行军纪律,按规定位置成一路前进。除尖兵组外,其余人员不能并排走,更不能前后乱窜。</p><p class="ql-block"> 三要团结互助,到宿营地后大家要主动、迅速卸鞍子,卸驮子,搭帐篷,架设天线电台,拾柴禾,支锅做饭。作战组和机要人员轮流摇发电机,按时收发电报。</p><p class="ql-block"> 四要树立信心,不能因发生了惊驼摔伤三人事故,就动摇完成任务的决心。</p> <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在会上又说:</p><p class="ql-block"> 1.冯志强(医生)、李华民、达西扣、朱振光应提出表扬。</p><p class="ql-block"> 2.出发前就有事故苗头,未引起重视,致使发生事故,把问题出在了大沙中;出发后认为问题不大,管理、组织不严。</p><p class="ql-block"> 3.出来后我们每个人都要主动工作。</p><p class="ql-block"> 4.尽我们全力甚至生命保护电台安全。</p><p class="ql-block"> 5.金光大队有老大娘做面条,拿沙葱。</p> <p class="ql-block">  骑了一天骆驼,两腿疼得厉害。我不由得担心起来,“一天就成了这样,以后咋办?”</p><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说:“新手都这样,总怕掉下来,两腿始终用力夹骆驼肚子,还有不痛的?要放松,脚踏在蹬上,力往下用。骆驼肚子那么大。人又坐在被鞘上能夹住?又不是骑毛驴。练几天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到底是老骑兵!他是陕北吴起县人,放羊娃出身,1938年参加八路军,随张达志(后曾任兰州军区司令员)去内蒙大青山开辟根据地,是八路军大青山骑兵支队的老战士,负过重伤,调军分区前是省军区某独立团的团长。</p> <p class="ql-block">1971.5.13</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巴音博日格处出发,到哈布特盖敖格钦宿营。</p><p class="ql-block"> 出发不久,就进入巴丹吉林沙漠。这个沙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全是由一系列高大的沙山组成,沙山之间有些湖泊或比较湿润的凹地。沙山的比高,少则几十米,多则数百米。</p><p class="ql-block"> 由于沙漠中常年刮西北风,所以沙山上的西北坡是迎风坡,坡度较缓,粗沙较多。东南坡为背风坡,均为粉状,是细沙,坡度很陡,人、驼难以通过。还有的地方四周为沙山环抱,中间是一大块盆地,有的有咸水,形成大小不等的咸水湖泊,有的干涸后形成白色的干碱湖和盐湖。整个巴丹吉林沙漠,湖泊集中在沙漠的东南部。</p><p class="ql-block"> 巴丹吉林大队处在沙漠东南部湖泊众多的地区。有湖泊的盆地,水源和牧草就好。由于冬、春季沙漠中干旱、缺水,沙漠表层松软。</p> <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沙山之间绕来绕去,沿迎风坡翻沙山。骆驼也老实了。队伍静静的成一路纵队蜿蜒前进。不刮风时,天空湛蓝,满目黄沙,没有一点声响,静得叫人心里发毛。如果把一个在城市住惯的人放入这个环境中,可能会让他恐怖得发疯。</p><p class="ql-block"> 向导唱起了悠长的蒙古民歌,杭义在队列后面哼着陕北小调。这只小分队在茫茫的沙山中穿行着。越往北走沙山越大,没有直路可走,只能绕来绕去,一会儿在谷底,一会儿又上了山脊,实际行程是图上距离的几倍。</p> <p class="ql-block">  向导坐在鞍桥上,悠然自得的抽着旱烟。他的骆驼和他多年相伴,配合默契,完全不用操纵就能在前面踏出一条骆驼路来。</p><p class="ql-block"> 而我们的骆驼,在前面就不知怎么走?左右不定,必须时刻发出信号进行指挥。</p><p class="ql-block"> 我走在他后面,观察着前方和左右,脖子上挂着指北针,手里拿着叠成小块的地形图。不时的确定一下前进方位,用铅笔在图上标上行进路线,这样才能到宿营地很快确定到达地区范围,与后方进行交会,确定站立点,量取精确坐标,拟写电报。没有宿营地坐标,就无法上报情况。</p> <p class="ql-block">  我忽然看着向导的骆驼在向后尿尿,不由得问道:“你们蒙古人的骆驼球朝后长着?怎么公骆驼朝后尿着?”</p><p class="ql-block"> 他正偏坐在鞍子上抽烟,一听我说的话,哈哈大笑,向后一仰,摔下了骆驼。他从软沙上爬起来又上了骆驼,说:“你们老汉人常说,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的谚语,就是从公骆驼这来的。不信你去看你们汉民的骆驼是不是这样?真是的!骆驼还分什么蒙古人的、汉人的。”</p><p class="ql-block"> 真是“三人行必有吾师”!这条人们常说的谚语原来发源于此,恐怕绝大多数人只知其意,不明来处。</p> <p class="ql-block">  黄昏时分,我们从一坡度很陡的沙山滑下,进入一个盆地。向导说:“这就是哈布特盖敖格钦,就是干坑的意思。这是一个约一平方公里大的盆地,四面环山,北面有一狭窄的出口,盆地自北向南倾斜,西南角有一干涸的湖盆,盆地长满芨芨草和沙篙。</p><p class="ql-block"> 我们迅速卸下驼驮子,让骆驼去吃草,架起帐房,支起锅灶、电台。大家去拾柴禾,我摊开地形图进行现地对照。这里地形明显,在路上又画了行军路线,很快就确定了宿营地。趁天亮着,量取了坐标,拟好了电文,经杭义队长批示,交给了王景维和朱振光译电。</p> <p class="ql-block">  我向马继民说:“咱俩到西边沙山上去看看,再测一下风速,现在起风了。”</p><p class="ql-block"> 他说:“好,带上手枪、望远镜。”</p><p class="ql-block"> 我俩从背风的陡坡手脚并用爬上了山顶,四处瞭望,沙山层层叠叠,无边无际。从盆地北面的出口向北有一山沟,明天可从这出去,向东北方向走。</p><p class="ql-block"> 我俩坐在沙山顶上聊了起来,我说:“去年参训队,你咋没结束就走了?学一下还是有好处的,要不然当参谋没本钱啊!”</p><p class="ql-block"> 他说:“我也想学完再回,由于处里忙,白艾章处长硬是让我回去,没办法。你们去景泰怎么样?”</p><p class="ql-block"> 我说:“还好!现地作业学了些东西,特别是现在,简易测量用处大,经常要用。就是下火车背袋面,把人累坏了。那地方也太冷,把人都冻坏了!马参谋,这次出来就你一个回民,难为你了。”</p><p class="ql-block"> 他六八年入伍,是从舟桥营调到侦察处的。有文化,聪明能干,高个,很精干。虽是回族,但出来后从不计较,当然,也没有条件计较,毕竟生存是第一位的!</p><p class="ql-block"> 山上风很大,黄沙飞扬,我们都戴着军用风镜,测完风速,从沙山顶滑了下来。</p> <p class="ql-block">  电台一直联络不上,急得台长侯瑞祖头上冒汗。电键敲打了一个多小时,几个人轮流摇着手摇发电机,上衣都脱了。</p><p class="ql-block"> 杭义急得来回转圈。天黑了下来,饭早就熟了,一锅面片还在锅里,都在等电台联络。</p><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忽然说:“小牛,武威在什么方位?”我说:“在东南方向,大约27-00密位。”</p><p class="ql-block"> 杭义把侯台长叫了过来,说:“机器可能没毛病,我看天线架的有问题。天线要和到武威的方向线垂直,这离沙山太近,可能是盲区,向北挪二百米试一试?小牛,你和侯台长一会儿把天线方向校正好。”</p><p class="ql-block"> 我们后撤了二百米,重新架设了天线和电台。天已全黑,超过联络时间已有两个多小时了。我用指北针校好方向,侯台长用手电指示天线两个杆子的位置,开机器。侯台长大喊一声:“通了!”双方沟通了联络,侯台长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联络完大家才吃饭。</p><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说:“这是个教训,以后架设天线,选择位置一定要避开盲区,找准方向,遇到问题不要慌。这么长时间联络不上,家里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p><p class="ql-block"> 这是常识,大家都学过,可一急就全忘了。关键时刻还是老兵管用,真让人佩服。</p> <p class="ql-block">1971.5.14</p><p class="ql-block"> 从哈布特盖敖格钦出发,到巴润巴格尔宿营。天刚亮,陈有信副队长就叫大家起床,收拾东西。向导已经把吃草的骆驼赶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骆驼骑了两天,已经认识了我,我一喊,它就走了过来。备好鞍子,打好驮子,我上东山坡对宿营地照了一张相。所谓早饭,就是每人一缸子茶,吃些面大豆。面大豆很适合沙漠中使用。做法是:把发好的面搓成细长条,切成大豆大小,烘干,吃时用手搓一下,吹去沙子。制作方便,好带,又不沾沙子。</p><p class="ql-block"> 继续向北前进,一路上坡,这一带沙山杂乱无章,地形十分复杂。巴润巴格尔在哈布特盖敖格钦东北方向的一个山凹里,没有什么特征明显的地物,非常普遍。可牧民却给他起了个名字,不知何故?这里距巴丹吉林大队所在的庙海子,只有一天的行程了。</p> <p class="ql-block">1971.5.15</p><p class="ql-block"> 从巴润巴格尔出发,到巴丹吉林大队宿营,休整。</p><p class="ql-block"> 从宿营地继续向东北方向走,大部分时间是沿山脊连线上走,越走越高,地形开阔起来。路途中西侧,有些较大的海子。</p><p class="ql-block"> 下午时分,我们在沙山上看到,沙山下北面有一个很大的盆地。盆地坐靠西边,南北各有一个互不相连的大海子。蓝蓝的湖水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湖边上长满了芦苇,像是到了世外桃源,大家兴奋地叫了起来,从沙山的陡坡上骑着骆驼滑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我们列队沿南海子东岸向北走去,成群的野鸭子在湖中荡漾,两湖中间是大队部,杆子上挂着红旗。远远的望去,约有20几个人打着红旗,举着毛主席像,敲锣打鼓,列队欢迎我们。真难以想象,在巴丹吉林沙漠深处,会有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p> <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熟知牧区蒙族的习俗,让大家在远处下了骆驼,整理服装。他和陈有信走在前面,我们成一路纵队,牵着骆驼走在后面。</p><p class="ql-block"> 两队相逢后,杭、陈二位领导同欢迎的每一个人握手问候。欢迎的人们中,有十几个是大队小学的小学生,边喊着“他赛音拜诺”(你好)!边接过我们的骆驼缰绳向大队部走去。社员们帮我们卸下行李和物资,安排我们全住进了大队部的房屋。</p> <p class="ql-block">  巴丹吉林大队属阿拉善右旗莎日苔公社,大队革委会主任叫蒙合,是个有文化,非常精干的蒙族青年。全大队当时共有183人,90名蒙古族,93名汉族。汉族均为民勤县人,生活困难时期移民来此。全大队有20多个畜群,分布在20几个海子和盆地之中,基本上是一个群占一个地方。在巴丹吉林北面的建设海子,种有少量农作物。</p><p class="ql-block"> 大队有名医生姓白,是东北蒙族。有一所寄宿制小学,两名老师,十几名学生,分一、二、三年级。大队在距大队部东边四、五百米处盖了些低矮的土房,作为教室和宿舍。</p> <p class="ql-block">  该地有一黄教寺院,完好无损。雕梁画柱,白墙黄瓦,在北海子南缘。真难以想象,那么多木料、砖瓦,是怎么从外面运进大沙漠的?当时庙宇已成了大队粮食和物资库房。</p><p class="ql-block"> 这个大队所在地是个南北长、东西窄的长形大盆地。北、西、南沙山坡度很陡,东面沙山是迎风坡,坡度较小。两个海子西边紧靠很陡的沙山,无法通行。</p><p class="ql-block"> 北海子南面有一小片人工杨树林,林边有泉水,水质很好。南北海子之间,是一片沙丘,里面有几个废弃的砖窑。南海子比北海子小一些,两个海子边上都长了不少芦苇。</p><p class="ql-block"> 巴丹吉林大队也叫庙海子、苏木吉林,在北海子南边。整个巴丹吉林沙漠只有这个大队在沙漠东南部水草较好的盆地中放牧。</p> <p class="ql-block">1971.5.16.星期日 今天休息</p><p class="ql-block"> 1.苏木吉林有北海子、南海子,海子周围有芦苇和高草。西面沙山坡度大,南北走向。两个海子之间有沙丘。海水咸,无鱼,有野鸭。在北海子南端,有甜水井一眼,井深1.5米,水深2米。井西有树林、种菜地。海子冬天大,夏天小。</p><p class="ql-block"> 2.有学校一个,汉蒙老师各一个。有吉林庙一个,现是仓库。</p><p class="ql-block"> 3.蚊子较多,部队来需带蚊帐和防蚊药。</p><p class="ql-block"> 4.该队七天来次报纸,有收音机广播。</p><p class="ql-block"> 5.汉族多为民勤人,通蒙语。蒙族大部分懂汉语。</p> <p class="ql-block">  从5月16日至5月19日。我们在巴丹吉林休整了四天。在此开展了如下工作。</p><p class="ql-block"> 一是开展调查。摸清了该大队人员、牧业和周边地形状况,及海子、水源、植被情况。</p><p class="ql-block"> 二是调查了该地至雅布赖大山,至莎日苔,以及向北至塔木苏,向西至古日乃的路线及沙漠中地形、气象。</p><p class="ql-block"> 三是换用了骆驼和向导。由该队的锡林、刘福阁担任向导。刘当时60多岁,从小在沙漠中放骆驼。经与他交谈得知,他在18岁时,给国民党部队当差,从巴丹吉林沙漠北边缘去过居延海,但没有从沙漠中间走过。</p><p class="ql-block"> 换乘的骆驼体质很好,驼峰高耸,体格高大。我们用大黄和茯茶熬成药水,给每个骆驼灌了一盆子;又往骆驼鼻子里灌了一瓶子清油;把豌豆泡软,再把骆驼嘴扳开,塞进一盆子豌豆。只有这样,才能增加其储备,增强其耐力,少生病,穿越大沙漠。</p><p class="ql-block"> 四是总结经验和教训,进行再次动员和准备。决定出发后在哈尔吉休息一天,而后按52_60密位行进,在乌兰吉林上水,进入无人无水的地带。经2025高地向古日乃湖的特罗西滩前进,这是最艰难的七天行军。</p> <p class="ql-block">  我把该大队的情况、下一步的计划和小结,拟了一个很长的电文上报了军分区。</p><p class="ql-block"> 我们是该地区有史以来第一次进驻的军队。大队所有人对我们很热情,队上派了几位妇女给我们做饭。</p><p class="ql-block"> 我同马继民、王景维到小学看了一下。两个小学生正做午饭,这是弟兄俩,大的三年级,小的刚上一年级。大的揪面片,小的烧火,自己做饭。墙上挂着风干了的骆驼肉条。李老师说,大人们都在畜群上,学生们自己做饭,星期六骑骆驼回去,星期天晚上再骑骆驼回来。在沙漠长大的孩子认得路,也不害怕。这里学生还从未出去过,没见过马、毛驴、汽车、火车,讲课时只好看画片。</p> <p class="ql-block">  李老师是民勤县汉族,在本地长大的,上过初中,他陪我们在南海子边拾骆驼粪。</p><p class="ql-block"> 我带了支半自动步枪,在南海子北岸打了十来只黄鸭子,有一只掉在湖边水中。我脱了鞋,提着枪下去捞。谁知刚抓住鸭子,就觉得脚下沙子好像在下沉,身子往水下陷,我心中十分恐惧。随我打鸭子的王景维、朱振光、马继民、张五勤距我很远,又不好意思呼叫。我把步枪和鸭子用力扔上岸边,抓住芦苇,连爬带滚挣扎着上岸,衣服全湿了。我脱下衣服摊在沙子上。他们看我坐在地上就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问:“怎么掉到湖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说:“下去捞鸭子,差点陷下去淹死,吓坏了!怎么爬上来的都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李老师说:“这里湖底全是粉沙子,人下去就吸到沙子里了,越动弹陷得越深,吸进去的话连人都找不着,你还敢下海子!”</p> <p class="ql-block">  本来,我们要在此地补充一些电池、糖茶烟酒等,进了寺院,大殿门锁着,保管员外出了,还没回来。大队主任说:“把门撬开,先拿走再说。“杭副参谋长说:“撬门不好。我们明天早上就走了,不用补充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庙宇柱子上的对联和藏文字十分相近。当时十分奇怪。后来才知道有一个时期蒙文的形状和藏文很近似,那是藏族八思巴为元代创造的蒙文。</p><p class="ql-block"> 这个庙很小,很精致,前几天看到报纸上登了一张庙海子的照片,庙已整修一新,成为巴丹吉林沙漠地质公园的一景。</p> <p class="ql-block">  学校还组织学生来慰问,给我们表演蒙族歌曲小合唱,十分卖力,唱得一个个满头是汗。我拿些中华铅笔给他们。到开饭时间,他们全跑了,叫都叫不住,十分懂事。</p><p class="ql-block"> 孩子们耐心教我们蒙族生活用语。如,“他塞”(您好),“其赛”(你好),“巴达依地”(吃饭),“乌苏”(水),“乌苏屋里”(喝水),“马哈依地”(吃肉),“呼都格”(井),“布鲁格”(泉),“敖格钦”(坑),“闹海”(狗),“铁马”(骆驼),“毛利”(马),“摆南过有”(有没有),“托鲁盖”(山包)等常用语和数字读法,可同蒙族牧民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p><p class="ql-block"> 大队白医生的女儿16岁,非常聪明,会裁剪衣服。她把我的一个厚口罩拿去,说:“沙子里,口罩没有用,我给你缝一个纱巾吧,可以防沙子。”</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她把缝好的纱巾送来,还用蒙语说了一长串话,跑了!缝纱巾的线是从口罩上抽出来的,看不出接头。我用它围在脖子上,衣服里沙子少多了。蚊子多的地方,用它包住脸,起了很大作用。听说这个小姑娘后来进了旗“乌兰牧骑”,成了一名演员。</p> <p class="ql-block">1971.5.20</p><p class="ql-block"> 从巴丹吉林出发到达布苏宗敖格钦宿营。</p><p class="ql-block"> 我们牵着骆驼,在社员的夹道欢送下,向巴丹吉林东北侧沙山走去,沿盆地北面爬上沙山,这里可俯视庙海子和北边海子,也是前进方向的转折点,之后向西北方向走去。</p><p class="ql-block"> 这一天天气良好,没有大风。沿沙山山梁行走,视界开阔,顺利的于下午到达宿营地——达布苏宗敖格钦北边一个山梁平地。</p><p class="ql-block"> 测完坐标,拟好电文,我把杭义队长拉到无人处:“今天我小肚子痛得厉害,是不是把肠子摔坏了?”</p><p class="ql-block"> 他说:“把冯医生叫来看看。”</p><p class="ql-block"> 冯志强让我脱下裤子,平躺在沙地上检查起来:“不是盲肠炎,可能摔的,里面发炎了,我给你贴个伤湿止痛膏,吃点消炎药,晚上你把篝火下的热沙子用毛巾包上热敷,好的快一些。”</p><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一听不是盲肠炎,松了一口气。说:“可别得盲肠炎,在大沙漠里得了那个病,怎么办?只有让直升飞机救援了。这里天气多变,遇上沙暴,连飞机也来不了,那可真麻烦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宿营地在两个盆地之间的高地上。如遇上沙暴,大风,对我们十分不利。还好,那天晚上风不大,一切顺利。从这天开始,每天晚上用沙子热敷,轻松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这是阿拉善右旗巴丹吉林大队周边地形略图(1971年)</p> <p class="ql-block">1971.5.21</p><p class="ql-block"> 从达布苏宗敖格钦出发,到哈尔吉宿营,休整一天。</p><p class="ql-block"> 我们继续向西北方向行进。这里的沙山均为东北、西南走向,两列沙山之间形成了许多无海子的盆地,盆地里一般植被较好,长着梭梭(蒙语叫“扎干”)、拐枣等沙生植物。下午我们绕过赛汉艾勒盆地,经1483、1448高地鞍部。下了沙山进入了哈尔吉盆地。这个盆地。南北长、东西窄,约两平方公里,四周均为沙山。盆地西南侧有一白色的干涸的碱湖。</p><p class="ql-block"> 这是向导锡林的牧场。在盆地南部盖了一栋小土房,用干梭梭柴围了一个羊圈,有一眼水井,还栽了一棵杨树。我们就在距他家不远的沙地上宿营。</p><p class="ql-block"> 向导锡林的老婆一个人留在哈尔吉放牧,这里放羊很简单,早上羊自己出圈,去盆地吃草;渴了去碱湖边喝水;天黑了自己回去睡觉。这里没有狼,也没有人偷,就是寂寞致极,一般人忍受不了沙漠深处的长期寂寞。</p> <p class="ql-block">  锡林杀了几只羊在大锅里煮手抓,肉还不熟,蒙族同志就吃开了。我看再不下手,就没有好肉了,也捞了两块,给杭队长一块。他咬了几口,说:“人老了,肉太硬,咬不动。”</p><p class="ql-block"> 我找了一根铁条,把肉切开穿上,给他烤肉吃。又拔出匕首,用刀子削着吃。这里的羊肉很香,我还捞了一个羊后腿,装在马搭子的口袋里,准备路上吃。</p> <p class="ql-block">1971.5.22</p><p class="ql-block"> 晚上,大队的白医生骑骆驼赶了过来,专门给我们送东西来了。他说:“保管员昨天才回来。主任让我把你们急需的电池、烟酒糖茶送来。保管员埋怨我们太死了,先撬开锁子,拿上就行了。”我说:“解放军讲纪律,坚决不让撬,怕你不高兴。”</p><p class="ql-block"> 真难为白医生了,他一天走了我们两天的路,就为给我们送东西。说那个年代军民关系亲如鱼水,一点不为过。</p> <p class="ql-block">  这天,我和车业臣、马继民、王景维、朱文泰去盆地西侧拾柴禾。我打了一只花鸭子,击伤了翅膀,飞不起来,只在地上跑。我们散开追鸭子,我跑在前面,扑上去抓住了鸭子。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鸭子,红嘴红冠子,头部是翠绿色的,身上是纯白的,翠绿相间的颜色,在沙漠里第一次遇见这种野鸭子,常见的是黄色的。大家都挺喜欢。我抱着它,高兴的喊:“抓住了,抓住了。”</p><p class="ql-block"> 侦察科副科长车业臣用海鸥120相机记录了这一瞬间。成为我和同志们最为喜欢的珍贵的照片。在这张照片上,我身着六五式军服,脖子上围着白纱布围巾,解放帽上戴着军用风镜,上衣口袋别着钢笔,夜间标图圆珠笔,红蓝铅笔,斜挎五四式手枪,脚穿黑色骑兵马靴,裤子漆盖补了两块大补丁,脸上是开心的笑容。我不知车科长照相,一切都是自然的记录。它充分反映了在那时(现在看来是十分艰苦的)年轻军人的精神生活是多么的充实、坦白和快乐!哪有现代社会这么多烦心、复杂的思想。</p><p class="ql-block"> 这鸭子我养了两天,给伤口上了药,打算带它走。车科长说:“前面是无水区,你养不活它,还不如在这放了,兴许能活。”</p> <p class="ql-block">1971.5.23</p><p class="ql-block"> 从哈尔吉出发,到哈沙特宿营。早上我收拾好东西,爬上了哈尔吉盆地西南侧沙山。从哈尔吉至特罗西滩,预计六天行程。需用按方位角行进的方法,保持前进方向。</p><p class="ql-block"> 我在图上两点之间画了一条红色连线,作为行军方向线。山地行军不可能走直线,需在沙山间绕行,要按这条红线及时调整,不能偏离太远。大家装定了磁方位角:52_60密位,即西北方向。</p><p class="ql-block"> 出发前我把花鸭子放回了哈尔吉西边的碱湖边,它欢快地钻进了草丛之中。但愿它能顽强的活下来。</p><p class="ql-block"> 下午,我们在翻过几座沙山,越过几个盆地后到达哈沙特。这也是个盆地,这里的地形非常有规律,沙山呈东北、西南走向,每隔几公里就有一列沙山山脉,排列整齐,两侧沙漠之间有较大的盆地,一般有水,植被较好,成为小牧场。</p> <p class="ql-block">  哈沙特盆地是努尔日盖公社青山队夏季牧业点,在盆地南部。有一蒙古包,一个梭梭柴围成的羊圈,一眼水井。这个牧业点还无人放牧。我很奇怪,没人住,怎么没搬走毡房呢?</p><p class="ql-block"> 阿右旗武装部政工科长何西格说:“沙漠地区的蒙族牧民转场时帐房和物品放在原处,只带必须用的东西。你看蒙古包小木门上,别了个扎干(梭梭)棍,表示家中无人。过路的人可进去吃住,但必须留下点东西,表示在此住过。如,留下些伙食费,粮票和烟酒等。有的主人把不用的物品放在木架上,防止水泡。在这里绝对不能乱拿乱动,牧民的东西更不能偷盗。一旦发现,走不出沙漠他就会追上。</p> <p class="ql-block">  沙漠里虽然没有通讯工具,但是在牧民间传递消息,快得难以想象。外面来了新人,很快就会传遍牧业点。牧民互相骑骆驼,昼夜兼程传递信息,他们认为这是一种义务。</p><p class="ql-block"> 不像农业区“各人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沙漠里的人只有团结一致,共同对敌,才能生存。</p><p class="ql-block"> 旧社会牧区的蒙民是军民一体的体制,下马为民,上马为兵,自备枪弹,随时可以出征。我们打开帐房木门,进去看了一下。房里东西放置有序,房子密封很好,而且家具上没有尘土。</p> <p class="ql-block">  这里蚊子很多。我们在盆地东南部的高处、干燥处宿营。</p><p class="ql-block"> 盆地北部有一个干海子,湖底裸露着白色的碱土,南部有一个咸水海子,湖水中央成绿色,边缘一圈呈红色,一湖两色。</p><p class="ql-block"> 这是第一次遇见,世界真奇妙。</p> <p class="ql-block">1971.5.24</p><p class="ql-block"> 从哈沙特出发,原定宿营地为乌兰吉林,中途改为到马格耐扎干图宿营。</p><p class="ql-block"> 乌兰吉林,汉意为红海子。在做行军路线调查时,听说那里有泉水,定为我们最后一个上水站。在沙漠地区行军,既要保证人员的生存用水,又要尽量减轻骆驼的负荷,减少驮运距离,保持其体力。骆驼垮了,人也无法生存,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p><p class="ql-block"> 乌兰吉林在哈沙特西北方向,只有半天行程,中午就到了。这是巴丹吉林沙漠哈尔吉至乌兰吉林地形略图(1971年)</p> <p class="ql-block">  天气一反高温常态。天一阴,气温从30多度一下子降到了5度左右,十分寒冷。</p><p class="ql-block"> 大家穿皮大衣前进。向导刘福阁老汉,未带皮大衣,冻得瑟瑟发抖。阿右旗武装部参谋朱文泰同志,脱下皮大衣给了刘老汉,自己只穿着绒衣抵御风寒,受到杭义队长的大力表扬。在那种情况下,一般人是难以做到的。向导十分感动。</p> <p class="ql-block">  我们爬上一列沙山向下俯视,只见一个椭圆形的盆地,北部有一个圆形的海子,海水是鲜红色的,中间有一个小岛。岛上和湖边一圈长满了已经返青、绿色的芦苇。这样的景色,在我一生中仅见过这一次。可惜当时我们没有彩色胶卷,其美丽、独特的景色,难以用文字描述。</p><p class="ql-block"> 看到因湖水为鲜红色而得名红海子(乌兰吉林),我们兴奋地叫了起来,不进入沙漠深处,哪能欣赏到这样的奇特景色。我不知现在是否已开辟为探险旅游的景点,恐怕在全国是独此一份,就是世界上恐怕也十分罕见,真是不枉此行。</p><p class="ql-block"> 尖兵组飞驰下山,奔向湖边,脱了马靴,下了湖。原来这是个盐湖。湖底全是坚硬的红色盐块,水中密布悬浮着红色小颗粒,不知何物?我用步兵锹挖了些盐准备带回去,让大家看看红色的盐块。</p> <p class="ql-block">  岸上人声嘈杂,像是争论什么问题?</p><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大声喊着:“都他妈给我上来,啥时候了还有心思玩!开支委扩大会。”</p><p class="ql-block"> 不就是在此上水吗?怎么今天老头发这么大的火?我们赶紧上岸穿靴,跑了过去。一看才知道,乌兰吉林海子南边的泉水不出水了,只舀了一帆布桶水,预定上水站没有水了。</p><p class="ql-block"> 这对大家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p><p class="ql-block"> 怪不得平时随和的老头发火。大家围成一个圆圈,站着开支委扩大会。杭义队长问大家,针对现在的情况,下一步怎么办?大家简明扼要发表意见,有两种意见。</p><p class="ql-block"> 一种意见是退回哈沙特上水,然后再返回;一种意见是继续前进,到马格耐扎干图找井上水。向导锡林18年前为找骆驼去过,那有一眼水井。</p><p class="ql-block"> 大家争论着:退回去保险,但费时费力,何况一天比一天热了,耽误不得。有的说继续前进当然好,前面找不着井或井已被沙子填了,怎么办?18年前的事,现在谁能保证?</p><p class="ql-block"> 队长下决心了。他说;“两种意见都有道理。我决定向马格耐扎干图前进,在那找井上水,找不着就地挖井取水。现在出发!”</p><p class="ql-block"> 军令如山,停止议论,一致向前。</p> <p class="ql-block">  从乌兰吉林到马格耐扎干图全上坡,山大坡陡,标高由哈尔吉1400多到了1900多米。</p><p class="ql-block"> 这沙漠的特点是中部隆起四周低,边缘部分只有1000多米,中部在2000米左右。最高点标高为2025米,是我们必须去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在行进途中,常听到远处有低沉的轰鸣声,类似重型轰炸机的声音。我们抬头寻找,没有见飞机通过,十分奇怪。</p> <p class="ql-block">  到下午五时左右,我们已接近目的地。</p><p class="ql-block"> 从扎干图东南1970高地南坡爬上,正牵骆驼成一路纵队通过很陡的软沙地带。突然,脚下的沙山上下跳动,伴有吓人的轰鸣声。</p><p class="ql-block"> 这是必经之路!在陡坡上,向上是上不去的沙山;向下是陡坡,坡下是深坑。上下不行,只有平行穿过才能翻过沙山。骆驼吓得浑身发抖,人们脸色苍白,心跳加速,无人说话。</p><p class="ql-block"> 脚下的沙子向坡下流动,沙子在马靴底下不断上下跳动,我真怕陷入沙中让沙子埋了。我拉着骆驼在陡峭的沙坡上向前奔跑,都想尽快脱离险地。</p><p class="ql-block"> 沙山跳动持续了可能有十来分钟,那是可怕的十来分钟!越过陡坡后,沙山停止了跳动。我们坐在沙山上,两腿发软,惊魂未定,没人说话,只是抽烟,稳定情绪。过了一会,才开始了议论,不解其因。</p> <p class="ql-block">  回到了武威,我去气象局还器材,谈及此事。他们一查了,说这是一次大地震!还好当时人驼在高处,如正好走到沙山脚下的低凹处,很有可能被掩埋在大沙漠之中!若干年后被人偶然发现,就成了出土文物。沙漠中干旱缺水,物资和文字是能保存很长时间的。</p> <p class="ql-block">  我们翻越沙山,就到了马格耐扎干图,汉意直译是额头上的扎干(梭梭)坑。意思是很高的梭梭坑。</p><p class="ql-block"> 我在这个盆地东南山坡的一块平坦地上宿营。这个盆地有2—3平方公里,长满了扎干(梭梭)柴,有2—3米高,碗口粗,十分茂盛。盆地西南侧有两个干海子。</p><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让车科长带几个人去盆地北部找井,他带我去南部、西部找井。约定发现水井打枪报告。这里是努日盖公社青山队的牧业点。盆地南边高地上有一扎干围起来的羊圈,看来已经长期未用了。</p> <p class="ql-block">  我在羊圈北边儿发现一个土井,杭义坐在土坎上,抽着烟说:“看看有没有水?”</p><p class="ql-block"> 我找了一个硬土块,掀开蓬在井口上边的扎干,扔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落在了井底。啊,是个枯井,我朝井里张望,井很深,黑乎乎的看不见底。只见一股“黑烟”从井中升起,我十分惊讶,莫非真有魔鬼?不然怎么会扔下土块就会冒黑烟呢?</p><p class="ql-block"> 我自正在瞎琢磨,只听杭义队长大喊一声:“快跑!”飞身上驼,向山坡上狂奔。我不明就里,反正是有紧急情况了,拉着骆驼,跑着离开井口。可骆驼不卧,我只好在土坎处爬上了奔跑中的骆驼。</p> <p class="ql-block">  我随杭义队长狂奔了一会儿,回头望去,井中冒出的黑烟成一条直线随我而来,越来越淡。真神了,黑烟还会追人。真是见鬼了!</p><p class="ql-block"> 跑了一会儿。老头儿下了骆驼,坐在地上喘气,对我说:“刚才井里冒出来的黑烟是什么?你知道不?那是一井筒毒蚊子,让你惊起了。那毒蚊子是叮牲口的,毒性大,一上来一群,打死一片,又来一片,没完!中毒太深要死人的!人和骆驼都怕他。”</p><p class="ql-block"> 我说:“你光喊了‘快跑’,我不知道咋回事呢?你在前面跑,我的骆驼也不听指挥了,差点把我扔下,喂了蚊子。”</p> <p class="ql-block">  我俩正坐在地上聊着,听到盆地北部连发三枪。老头高兴的说:“老车他们找着井了,快去看看。”</p><p class="ql-block"> 我们骑上骆驼,沿盆地灌木丛中的小路穿行。几个人也拉着驮水的骆驼走下了山坡。</p><p class="ql-block"> 这个水井在盆地北部的扎干丛中,十分难找,向导锡林的记忆真好。这个水井经我们测量,井深3米,水深1米,可一次饮200峰骆驼,每峰骆驼一次可饮一水桶的水。水质很好,井口也用扎干掩盖,防止沙子掩埋。</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我们上满了水,晚上做了一大锅面片,还放了些路上採的沙葱和军用大肉罐头,以示庆贺。</p> <p class="ql-block">1971.5.25</p><p class="ql-block"> 从马格耐扎干图出发,向2025高地方向前进,准备在2025西北侧择地宿营。此地无地名,定为“1号营地”。</p><p class="ql-block"> 我们出发后,在大沙漠中心地区向着2025挺进。这里海拔已接近2000米,比沙漠边缘高了1000米。气温已升至37.8度,十分燥热,地表温度因地表温度计损坏,估计有60-70多度,骑在骆驼上觉得前面的空气在晃动。</p><p class="ql-block"> 我们把包枪布、手绢缝在解放帽上,走起来既可防风、防日晒,又可防蚊子。日本鬼子带帽耳的战斗帽,看来是有其科学道理的。</p><p class="ql-block"> 车科长嫌穿马靴出汗,出发时未穿,他穿着解放鞋从骆驼下来走了一会儿,就开始在地上跳起“舞”来,不断倒换双脚,烫得受不了,赶紧爬上了骆驼。蒙古族同志有经验,他们头上缠着一、两米长的大围巾,戴着茶镜,很像阿拉伯人,但十分管用。</p> <p class="ql-block">  从哈尔吉(5.21~22)开始,队长就规定:带的水由专人保管,别人不能动用,只用于做饭、熬茶。每人一天一军用水壶(二斤水),不洗脸,不刷牙。和面做饭的人可以用点水,把手洗一下。我们口渴了就抿一小口,湿湿嗓子。中午在骆驼上吃面大豆,能喝口水把干粉咽下去就行了。</p> <p class="ql-block">  快接近2025的地方是一片起伏地,通视良好。尖兵组车业臣、马继民、我和向导锡林加快速度,走在前面,选择上山路线,以防本队停止等待。</p><p class="ql-block"> 在2025东面一个小山梁上,尖兵组停止了前进,标定认准了2025高地。我说:“大队人驼驮子多,从正面上不去。锡林,你选一条路线,绕到2025高地后面,找个蚊少、草好的地方宿营。咱们是否等本队上来再走?”</p><p class="ql-block"> 车科长说:“你和马继民在这儿等着,不要动。我和锡林去接后面人,到齐了再走。”</p><p class="ql-block"> 我朝后望去,隐约看见后面队伍在向这里移动。因这里是起伏地带,时隐时现。</p> <p class="ql-block">  车科长和锡林两人迎着队伍走了,我和马继民坐在沙梁上等着。等了一两个小时不见大队踪影,便用望远镜四处寻找,也看不见。四周静得出奇,我说:“怪了,刚才还能看见队伍,这么长时间早该到了,怎么越近越看不见了呢?”</p><p class="ql-block"> 马继民说:“是不是车科长他们记错地方?下沟拐弯儿了?”</p><p class="ql-block"> 我分析道:“可能记错地方了,提前拐弯,改变方向了。”</p> <p class="ql-block">  摊开十万分之一的地图,我俩分析起来。根据地图判断,队伍若向南拐,那里的地势高,我们能看见。只有向北拐,那里地形复杂,有多条大沙沟和通过2025北侧的几个盆地。我们若北上寻找,由于地形复杂,难以追上。估计我们和队伍之间已有十多公里的距离了。</p><p class="ql-block"> 我说:“咱们是单胯骆驼,上沙山方便,看能否直接上2025高地,那是最高的制高点,便于观察联络。我先开一条路,先上去,你再上,上不去再想办法。”</p> <p class="ql-block">  我牵着骆驼从2025高地东坡向斜上方爬行。那是背风坡,全是粉沙,坡度有七、八十度,人、驼上去往下溜。人还可以勉强站住,骆驼四条腿无法站立。我在前面边用手脚开路,边拉着骆驼向上爬。</p><p class="ql-block"> 马继民在下面说:“我往南顺着沙山走一下。看有没有鞍部可上。”说完,骑着骆驼顺山向南走去。</p><p class="ql-block"> 我奋力向斜上方吃力地走着,骆驼痛苦的是嘶鸣着,眼睛里冒出豆大的泪珠,十分可怜。过了一会儿,马参谋回来说:“这道沙山像一堵城墙,没处可上。”</p><p class="ql-block"> 我看实在上不去,说:“我也下了吧,咱们另想办法。”</p> <p class="ql-block">  我在沙坡上骑上骆驼。骆驼知道要下山了,前腿绷直,后腿弯曲,屁股坐在沙坡上,直直滑了下来。我回头一看,上了半天,连五分之一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我从马鞑子里掏出半瓶酒和肉干,说:“管逑他,先吃一点再说。”</p><p class="ql-block"> 我俩商量着:“南边不行,我们往北走,找个地方翻过这条沙山追他们,争取在天亮前找到,不然,水没有了,明天白天日子难过。”</p><p class="ql-block"> “咱们有地图,有指北针,还有半壶水,坚持一两天没问题。”</p><p class="ql-block"> 说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发毛。大沙漠里失去联系,后果十分严重的。</p><p class="ql-block"> 正说着,起了大风,黄沙遮日,能见度很差。我们要横越沙山,又要顶风向西北方向行进,其难度可想而知!</p> <p class="ql-block">  突然,在站立点东北侧发现数峰野骆驼向南移动。我和马参谋怕野骆驼攻击我们,赶紧拉着自己的骆驼进入一凹地荫蔽,并准备用手枪和信号弹将其驱赶离开。我真后悔没带支半自动步枪,如有的话,打倒一峰,咱们可吃好几顿驼肉驼掌。</p><p class="ql-block"> 之后,我们又沿沙山向北正走着,隐约看见北方远处沙山顶上冒起一股一股的黑烟。我们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原来有人用手向空中攘沙子。这是沙漠地区牧民常用的联络方法,我们在低处不透空,用此方法不灵。</p><p class="ql-block"> 我拿出拉火信号儿弹,俩人一连拉了十几发。但风沙太大,发光弹打不上去,就让风吹跑了,有的干脆不发光。我用手枪打了一个弹夹,声音也不太大,不知道他看见、听见没有?那个人肯定是我们的人,我说:“老马,盯住那个山头,一定要上去,上去就能看见。他们在找我们!”</p> <p class="ql-block">  有了奔头和希望,人也来了精神。脱了靴子光脚,牵骆驼沿斜坡向那山头奋力爬去。</p><p class="ql-block"> 上了山头,天已快黑了。我们急忙用望眼镜四下搜索。大队人驼已在2025西北侧的一个很深的凹地宿营,已搭起帐房,支锅做饭了,相距约有七、八公里。这下心里踏实了!</p><p class="ql-block"> 站在沙漠的最高点2025高地北侧山头,四周了望,目力所及全是连绵不断的高大沙山。在落日余辉照耀下,一片金黄,像一幅油画。</p><p class="ql-block"> “黄风怕日落”,风停了,一切又恢复了毫无声息的宁静。我掏出“五四式”手枪打了三枪,山下也回了两枪,声音虽小能看见枪口火光,双方沟通了联系。我俩骑上骆驼。坐骑也知道要归队了,快步成“之”字形向山下奔去,边跑边撒欢,完全不用操纵。</p> <p class="ql-block">  到了宿营地,杭义队长生气地说:“你俩怎么乱走,单独行动?”我不服气:“车科长让我们原地等着你们,我们一直在原地未动,怎么是乱走?不信你让马参谋说。”</p><p class="ql-block"> 马继民接着说:“是这样的!车科长让我们在2025高地东边等你们,他亲自去接你们,到齐了再走,我们一直在那里等。”</p><p class="ql-block"> 杭义说:“车科长,你过来。你没带到地方,怎么说人家移动了地点呢?”</p><p class="ql-block"> 车科长说:“我到那个山梁找了,没见人。”</p><p class="ql-block"> 马参谋说:“这里类似的地形很多,可能找错了地方。”</p><p class="ql-block"> 杭说:“以后尖兵组距本队近一点,保持目视距离,刮风时一块儿走,不要离得太远,防止掉队。”</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们用电报报告了这一带的地形、气象等情况。军分区传达首长指示:“早晚多走,中午休息,防止中暑。”</p> <p class="ql-block">1971.5.26</p><p class="ql-block"> 从1号营地出发,向西北方向(52_60)密位前进,至2号营地宿营。</p><p class="ql-block"> 按上级首长指示,我们天不亮就起床收拾东西,喝些热茶,吃些面大豆,拂晓上了路。</p><p class="ql-block"> 中午气温达38度以上,地面沙子的热辐射很强。我们下了骆驼,原地小休息,可下到地面比骑在骆驼上热得多,一点风也没有。骆驼驮着东西原地不动,烦躁不安,反而加大了体力消耗。</p><p class="ql-block"> 沙子烫得人受不了,大家说:“参谋长,走吧!上了骆驼还凉快些,比蹲在沙子上烤干鱼强。领导们在办公室里想出的办法不行。”</p><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说:“看来中午休息这个办法不行,上骆驼出发。”</p> <p class="ql-block">  我们已多日未洗脸,太阳晒得黑呦呦的。这天行程中,沙山比较杂乱,队伍在沙山之间绕行。到下午五点左右,我们选了一块比较平坦的粗沙地带宿营。</p><p class="ql-block"> 这里没有明显的地物可以对照,只好在附近山头现地对照,划定范围。用了三个山头后方交会,确定了站立点,量取坐标。这里没有地名,定为2号营地。</p> <p class="ql-block">  晚上,我们围坐在篝火旁,用酒瓶传着喝酒。蒙族干部和向导还唱起了蒙族民歌。之后大家就地铺开被褥睡下了。</p><p class="ql-block"> 沙漠中睡觉,头要向下风处,弄平沙子,铺上鞍子上的座毯、褥子,盖上被子、大衣,把衣、裤全压在枕下,防止被大风刮跑。</p> <p class="ql-block">  几天来,我们头上、脸上、脖子和手上让蚊子叮得到处是包,有的还流出了黄水。孟根公社武装部长沙克其说:“我们蒙古的蚊子,不叮我们,专门叮你们老汉人。”</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老沙坐在地上揉眼睛。我一看,他的眼皮让蚊子叮了,肿得像个桃子透亮透明,很是吓人,连墨镜都带不上。我说:“这是我们汉人的蚊子,专叮你们蒙古人。”</p><p class="ql-block"> 他气得说:“这个蚊子找错了目标,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误会了!”</p> <p class="ql-block">  看来,春夏之际进沙漠,要准备必要的物资,做好“四防”准备,即“防晒,防蚊,防风沙,防沙子烫”。</p><p class="ql-block"> 进入沙漠后,长期饮水不足,加上气候炎热,体力消耗很大,多数同志大便干燥,拉不出屎来。即使能拉出来,全是类似羊粪的干粪蛋蛋,小便也极少。</p> <p class="ql-block">1971.5.27</p><p class="ql-block"> 从2号营地出发,向西北方向前进到3号营地(特格辛包尔吉)宿营。</p><p class="ql-block"> 2号至3号营地是一路下坡,沙山的“比高”,较之前几天也小了,也没有了排列整齐的长达数十公里的沙山山脉。途中,我们走过了一大片粗沙地区。在一片开阔地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暗红色的球状沙颗。没有沙土,十分干净耀眼,真不敢相信这是大自然产物。</p> <p class="ql-block">  我们下来看着,抚摸着,爱不释手。这些东西能运出去,是多么好的工艺品和建材啊!</p><p class="ql-block"> 走了不久,又看见一片沙地上,落满了探空仪器。上面有小降落伞,下面挂着仪器,仪器上有个小电动机。我用电池试了一下,电动机还能转动。大家拾了一些拿着玩。</p><p class="ql-block"> 我们分析,这可能是处于西面额济纳旗的“酒泉卫星发射基地”施放的。还发现沙山脚下有绿色的散落物。我们去查看,像是火箭或导弹上的外壳,也有可能可能是助飞燃料筒的外壳,已爆炸成碎片。</p><p class="ql-block"> 我们找了一片大的碎片,想用锤子砸平,做个烙饼的平锅。碎片虽然很轻,但十分坚硬,无法砸平。又见到一具骆驼白骨,白骨上的皮肉、杂物全无。让风沙把骨架打磨得洁白光滑,但没有散架,也没有被风沙掩埋,在黄色的沙漠中,十分显眼。</p> <p class="ql-block">  下午五点多,进入一个起伏不大的滩地。它在一个小沙梁附近,地面为粗沙,周围草和柴较多。我们在此宿营,定为3号营地。</p><p class="ql-block"> 向导锡林说:“这里叫特格辛包尔吉。意思是四方形的大滩(我译为四方滩)。还有半天多行程就走出沙漠,进入额济纳旗的古日乃草湖了。”</p><p class="ql-block"> 锡林在古日乃地区有亲戚。沙漠中的牧民,骑骆驼走几百公里串亲戚是常事。</p> <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听说快出沙漠了,让后勤组把带的鱼肉罐头拿出来吃。</p><p class="ql-block"> 我们打开箱子,取出一看,罐头瓶上的橡胶密封圈全化了,肉全臭了,一点汤也没有。真可惜啊!几大箱子全扔在了“四方滩”。我还写了一张纸条,放在瓶中、上面写着“武威军分区巴丹吉林沙漠勘察队经过此地。牛继宗。1971年5月27日。”</p><p class="ql-block"> 省得其他部队发现后费心思乱分析。</p> <p class="ql-block">  车业臣、马继民、朱文泰和我摊开地图,进行现地对照,确定宿营地在图上的位置和明天到目的地特罗西滩的路线和方位角。</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哈尔吉到特格辛包尔吉走了五天。宿营地在哈尔吉至特多西滩的52_60密位方向线的北侧约1000米的位置。</p><p class="ql-block"> 按方位角在沙漠中行进,五天行程只偏差1000米,而宿营时并没有向南修正,使我们坚定了按方位角行进的信心。这是个很好的成绩,可打满分。</p> <p class="ql-block">1971.5.28</p><p class="ql-block"> 从3号营地(特格辛包尔吉)出发,原计划到特罗西滩宿营休整,中途改为在向阳大队驻地“尚温茨不楞”宿营休整。</p><p class="ql-block"> 早上照例还是喝茶、灌满水壶。不同的是,茶水可以随便喝了,我们驮的水还有富余。这天上午行程全是滩中平地沙漠,只有一些小沙丘,是进入沙漠最难得的一天。中午时分,气温直线上升。我取出温度计一看,空中气温已达41度。接近草湖了,蚊子也多了起来,不断的袭击我们和骆驼的鼻子、眼窝,十分讨厌,又没有办法驱赶。</p> <p class="ql-block">  我们进入沙漠边缘地区的一列沙山,从一沙山峡口孔道向下走去。出了峡口西望,豁然开朗!一个绿色的大草湖展现在我们眼前,这就是额济纳旗的古日乃草湖,是我们这次勘察任务的目的地。</p><p class="ql-block"> 大家十分兴奋!远处可见一个白色的蒙古包,我们尖兵组奔了过去。</p> <p class="ql-block">  只见一个蒙族老大娘身穿长袍倚门而立,看着我们。我们下了骆驼走了过去。我用刚学会的蒙语喊到:“扣史吉额吉,他赛音拜诺,闹海闹里!”(老大娘,您好着么,把狗拉住)。老大娘答:“赛,他赛!(好,您好!)”</p><p class="ql-block"> 我们把骆驼拴在门前的拴马桩上,进了蒙古包。老大娘给我们倒了骆驼奶茶。</p><p class="ql-block"> 我们问她,“特罗西滩”还有多远?那里现在有没有人居住?有没有水井?“</p><p class="ql-block"> 她回答说;“那儿离这不远,在西北方向,现在那里没人住,也没有水。”</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我们没有想到的新情况。</p> <p class="ql-block">  她接着说:“去大队吧!在北边40多里。”</p><p class="ql-block"> 向导锡林一再给他她说我们是解放军,从阿拉善右旗出发,从沙子里过来的。可她看我们面目漆黑,头发胡子老长,衣服破烂不堪,帽子上还缝着布条,全然不同于她见过的解放军,始终以怀疑、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我们。</p><p class="ql-block"> 也难怪,我们是第一次从巴丹吉林沙漠过来的部队,连成吉思汗率大军攻打宁夏都是从巴丹吉林南边绕行的。</p><p class="ql-block"> 她反复说:“你们去向阳大队吧,那里有当官的,有人,有水。你们有事同他们说吧!我们老百姓啥也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她不配合,我们也难以了解更多的情况。</p> <p class="ql-block">  大队人马已经到了,为减轻负担,大家已将剩余的水全倒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把情况向杭义、陈有信作了汇报。他俩决定向北前进,到向阳大队宿营。那里条件好些,回返时再去特罗西滩。</p><p class="ql-block"> 实践证明,这个老大娘说了假话。特罗西滩是个牧业点,有人住,也有水井。看来我们的人民警惕性很高,很会对付外来可疑人员,把我们支到大队,让大队干部处理此事。</p><p class="ql-block"> 这个老大娘住的地方叫“依克日”。我们在此拐向北,向大队所在地前进,沿着古日乃湖东边缘向北走去。</p> <p class="ql-block">  这个所谓的湖,面积很大,平时没有水,雨季泥泞,不能通行,长满了芦苇,是个大草湖。走了一会儿,进入一大片胡杨林之中。</p><p class="ql-block"> 这片胡杨林面积很大,密度也很大,一半多已经枯死,有脸盆粗的黑色的枯干大树挺立着。奇形怪状,有些倒地横七竖八的躺着,有的枝繁叶茂。我们在林中绕来绕去,站在沙丘上看去,这里好像遭受了原子弹袭击,温度极高的热辐射灼焦了整个胡杨林,满目凄惨;又像是进入了世界末日,生气全无,真是可惜!</p><p class="ql-block"> 胡杨是沙漠里极有生命力的树种,现在常用“胡杨树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来形容其生命力的顽强。</p><p class="ql-block"> 在这里,我亲眼目睹了枝繁叶茂的活的胡杨,也见了那死而不倒,枯枝挺立的胡杨,以及倒卧在地依然完整的胡杨。是否有千年?就无从考证了。我不知传播此胡杨精神的学者是否在实地见证过这一动人景象?这是一个令人感慨万分又十分震惊的场景。</p> <p class="ql-block">  这天北上向阳大队是沿小路行进,无须尖兵组探路了。我和杭副参谋长、车业臣副科长走在队列后面,非常放松。</p><p class="ql-block"> 车科长看到一个枯死的胡杨树杈上有一个老鹰窝。他爬上去掏了两只小鹰雏,毛茸茸的十分可爱。车科长把它们放在草帽里抱着。</p><p class="ql-block"> 一会,大老鹰飞了回来,发现幼雏被偷,在我们队伍上空俯冲搜索着,发现了车科长怀抱它的幼雏,便一次又一次的地向车科长头上俯冲,发出吓人的叫声,吓得骆驼直躲。</p><p class="ql-block"> 车科长说:“牛参谋,你用手枪打!这东西还缠上我没完了。”我掏出了手枪,骑在骆驼上朝俯冲的老鹰打了一枪,没打上。</p><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说:“老车,你快把它扔了,一会大老鹰把你眼珠子掏出来,再把骆驼冲惊了就麻烦了。”</p><p class="ql-block"> 车科长无奈,只好把小鹰放在一个沙丘上。我俩坐在北边的一个沙丘上观察,看它怎么带走小鹰。大鹰在小鹰上空盘旋良久。确信没有埋伏,突然一个大角度俯冲,一个蜻蜓点水,双爪抱住两只不会飞的小鹰,又大角度拉起,冲向高空。向南边的胡杨林深处飞去。真是爱子心切,狡猾而又敏捷。</p><p class="ql-block"> 车科长说:“这家伙的视力真好。我用帽子捂着还是让它发现了,俯冲下来还用翅膀搧我。真厉害!要不给它,还真把我眼珠子给掏出来不可。”</p> <p class="ql-block">  走出这片怪异的胡杨林,又在芦苇荡中走了一会儿,进入一片干燥戈壁。看见几栋砖瓦房。向导朝后喊道:“前面就是向阳大队!”</p><p class="ql-block"> 向阳大队是额吉纳旗温图高勒公社下属的一个牧业大队,其牧业点分散在古日乃湖附近地区,地名叫“尚温茨不楞”,不知其意。大队书记姓李,是民勤县的汉族。这里属于酒泉军分区管辖,已出了我们武威军分区范围。人、地两生,办事不像在自己管区那么方便。</p> <p class="ql-block">  我们没有介绍信来证明各自的身份,使他半信半疑。因旗上武装部也没有通知他们接待从沙漠中出来的部队。</p><p class="ql-block"> 我对民勤很熟,所有的公社都去过,就同他聊起了他家乡的情况,又聊起武威军分区副参谋长王光山调到了酒泉军分区有半年多了。</p><p class="ql-block"> 他一听王光山,就问我是不是一个大个子,山东人,秃顶光头。我说正是他。</p><p class="ql-block"> 他说:“老王来我们这儿住了好几天,搞边防民兵建设和政治边防建设,我们大队还是他抓着点儿。那是个好人,实在的很!能吃苦,啥都吃,好招待得很。他对民勤很熟,去我老家。你咋不早说呢?是家乡来的队伍,我去给你们安排吃住,通知革委会主任回大队。”</p> <p class="ql-block">  他让人腾了几间房子,打开伙房。还让人领着向导到草好的地方放骆驼。对杭义队长说:“这里是牧区条件差。伙房你们用,大队后面有水井和菜地,自己去拔菜。明天请参谋长和牛参谋到我的畜群去,杀几只羊,驮些酸奶让大家吃。你们走这么远的路,过大沙子,苦坏了,在我们这多休息几天再回。”</p> <p class="ql-block">  我安排妥当,就同车业臣、马继民、朱文泰去后面的菜园子拔菜、打水。这里水源丰富,井不深,只有五、六米深。用水泥做的井围、井台,很干净。我把水桶勾在铁钩上放了下去,用绳子向上提。</p><p class="ql-block"> 谁知这里蚊子极多。井筒里凉快,藏了大量的蚊虫。我打水惊动了它们,成群的蚊子不断地从井口涌出,爬满了我的双手和脸、脖子。大家不断地拍打着,我脸上和两个手臂爬了黑黑的一层,奇痒难忍。大叫:“车科长快打,受不了了。”</p><p class="ql-block"> 车科长不断的用手拍打着我的脸和手背。实在受不了了,我向井里扔下了水桶,自己拍打起来。这东西真讨厌,打死一批,又来一批,前赴后继,很是缠人,专门欺负我们这些外来人。</p><p class="ql-block"> 据我观察,蚊子很少成群攻击当地牧民。不知是何道理?正如沙格其说的“蒙古蚊子专叮你们老汉人”。几个蒙族同志拿来捞水桶的钩子,捞上水桶,提了水回去。</p> <p class="ql-block">  我们住在大队部办公室的砖地上真舒服,再不用担心半夜大风刮走衣服了。大家躺在被子里聊着,突然朱文泰起来,说:“被子里有东西。”</p><p class="ql-block"> 我们钻出被窝,打着手电找了起来。原来一个大刺猬钻进了朱文泰的被窝。</p><p class="ql-block"> 老朱抓住它放在小臂上,用右手向后摸它。刺猬安静地卧在手臂上,长刺平贴在身上。</p><p class="ql-block"> 老朱说:“它只有在受到惊吓时才团成蛋,竖起长刺,进行自我保护。不惹它,它是不会扎人的,不信你试试。”</p><p class="ql-block"> 这是沙漠边缘地带见的小动物,浑身长刺,头部像猪,吃肉,也吃瓜果。我在民勤县东镇公社红英大队搞重机枪训练时曾见过,那里的学生抓住刺猬包上泥,放在火里烧熟了吃肉。老朱把这个刺猬养了好几天,天天喂肉,出发时放生了。</p> <p class="ql-block">1971.5.29</p><p class="ql-block"> 李华明带了几个人骑着毛驴去北面一、二十里的务陶海供销社买烟酒等用品。我和杭义队长去西边的李书记家。</p><p class="ql-block"> 刘福阁老汉拉了两峰备好鞍子的骆驼过来说:“牛参谋的骆驼吃草去了,没抓住。骑我的去吧!”</p><p class="ql-block"> 我骑上刘老汉的骆驼同杭义队长并排向西走去。刘老汉的坐骑真好!走的又快又平稳。听说参加过“那达慕”赛骆驼,拿过奖。</p><p class="ql-block"> 草原上人所说“不远”,也得走几个小时。</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片好草场,高草很多。我说:“参谋长快五十的人了,还和我们年轻人一样骑骆驼,爬沙山,风餐路宿。真行!”</p><p class="ql-block"> 他说:“唉,老了!还不是硬坚持。当兵的吗,一辈子吃苦的命。这几天腰酸背痛。晚上你们在沙子里睡得多死,我每天晚上起来看好几次。你们知道吗?老了觉少,睡不着,背上的旧伤也痛开了,人上岁数毛病就多了。想当年在大青山打游击,天天骑马背枪在山里转,天天行军打仗,比现在艰苦得多。那时谁能想到还会活到今天!死了多少好小伙子。打天下不容易啊!”</p> <p class="ql-block">  我问:“你们和日本军队交过手没有?”</p><p class="ql-block"> 他说:“和日本人交手是常事。他们也是骑兵,装备上比我们好,训练严格正规,技术比我们强。我们的枪和刀都是缴获他们的。虽然我们没重武器,但人熟地熟机动灵活,光打占便宜的仗。日本鬼子有劲使不上,老百姓也不支持他们,成了聋子瞎子,不败才怪呢!”</p><p class="ql-block"> 我问:“有汉奸吗?”</p><p class="ql-block"> 他说:“有汉奸,也有蒙奸,还有伪军。有一次我们打完仗,把十几个伤员安置在一个村里。汉奸向鬼子报告,鬼子骑兵包围了这个村子,十几个伤员全叫鬼子抓去杀了。</p> <p class="ql-block">  我们连长知道以后气坏了,带着全连长途奔袭,拂晓包围了村子。把告密的、给鬼子办事的十几个汉奸全抓住,捆了起来,在村外跪了一排。召开大会,全用刀砍了脑袋。我也用日本指挥刀砍了一个。刀真快,还没使劲儿头就砍掉了,头滚出好远,还在挤眼、张嘴。”</p><p class="ql-block"> 又说:“鬼子的洋马在平原上速度快,冲击力强。但不适应在山区和高原作战。在山区不如我们的蒙古马灵活,有耐力。”</p> <p class="ql-block">  我又问到:“你怎么负的伤?”</p><p class="ql-block"> 他说:“当时我当连长,和敌人遭遇了。我上了一个山包观察敌情,刚准备下山,一转身一发子弹从左大臂打进去,又从右背部穿出。是三八枪打的,眼小。我坚持走下山,就昏了过去,送到了野战医院。”</p><p class="ql-block"> 正聊着,看见前面有几间小土房和蒙古包。杭义队长说:“那里可能就是李书记的家了,我们去看看。”</p> <p class="ql-block">  李书记已经迎了过来,接过缰绳拴在木桩上。我们进屋后,看见桌子上满满的摆着奶豆腐,奶皮子,酥油,手抓。</p><p class="ql-block"> 李书记让杭义参谋长往上坐,“达里嘎(长官)往上坐”。</p><p class="ql-block"> 一会,他老婆端着木盘进来,那是一个本地蒙古族妇女,木盘上摆着酒壶,银碗,羊尾,热情地给我们敬酒,为我们每人削了一长条肥大的羊尾。我们托在手上吸进了肚里。</p> <p class="ql-block">  古日乃湖水草丰美,牧业发达,牧民生活较好,生存环境也较好。一会,外面一小伙子牵着两峰骆驼走了过来,驮了两大木桶酸奶。</p><p class="ql-block"> 李书记说:“我和小伙子在畜群里抓了几只羊,杀了给你们送过去,改善一下伙食。”</p><p class="ql-block"> 我想,现在才杀羊,啥时能弄好呢?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杀羊。</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从羊圈里提着羊后腿,拖出一只大尾巴绵羊,用脚夹住羊后腿,用左手抓住羊前腿,卡住羊脖子;右手用小刀割开羊前胸,伸进羊胸腔,掐断心脏处的大血管。</p> <p class="ql-block">  停了一会儿,小伙子很快剥下羊皮,把皮子铺在沙地上,熟练地开膛,取出羊血,内脏,把羊肉放在柴堆上。只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一只羊收拾好了。其手法之熟练,用时之短,令人吃惊。一会儿,几只羊收拾好了。</p><p class="ql-block"> 李书记说:“你把羊肉和酸奶送大队去。我们随后就去。”</p><p class="ql-block"> 我说:“小伙子收拾真快!”</p><p class="ql-block"> 李书记说:“牧区小伙子们干得多了,手熟!关键是肉不能沾上沙子和羊毛。他们这种杀羊方法,适合沙漠地区。我让婆娘把下水收拾出来,你们可以做杂碎吃。”</p> <p class="ql-block">1971.5.30</p><p class="ql-block"> 自28日下午抵达向阳大队后,队伍在这里休整了三天。</p><p class="ql-block"> 这三天,气温连续在41度之上,气候已十分炎热。我们天天改善伙食,恢复体力。骆驼在草场吃了三天青草。但,体力却随气温上升而难以恢复。驼毛大片脱落,高耸的两个肥大驼峰,已成了两个空皮胎,耷拉在驼背上。</p><p class="ql-block"> 上级电台来电,传达了皮定均司令的指示:“继续向北,勘察务陶海至温图高勒沙漠情况。完成任务后,再向南穿越巴丹吉林沙漠,返回阿右旗。”</p> <p class="ql-block">  这个任务是计划外的,让我们很为难,要完成此任务,至少需推迟十天时间返回。骆驼体力难以支撑;这一地区是酒泉军分区的管区,我们在这里行动,后勤保障不便;尤其是没有带这一地区的地图。</p><p class="ql-block"> 我们将上述困难上报了军分区,同时表示,如上级已作决定,我们坚决执行,派部分人员去向北勘察,部分人员在此等待,完成任务后一块返回。</p> <p class="ql-block">  上级回电答复:考虑到你们的实际困难,撤回前次电报指示,按原定计划返回。</p><p class="ql-block"> 这真是出乎意料!我们斗胆向上反映了当前的困难,准备挨皮司令的训斥,他做出的决定,谁敢提不同意见呢?电报发出后,我们一直提心吊胆。没想到他会采纳意见。</p><p class="ql-block"> 我们十分兴奋。立即传达、研究返回行动计划。会上我说:“返回的路线,已调查清楚。按:向阳大队——特罗西滩——特格辛包尔吉南部——格鲁斯图——努日盖——阿尔毛敦——上井子的路线走,在格鲁斯图上水。进沙漠前在古日乃的依和呼都格(大井子)上水,带三天用水。在格鲁斯图上水因骆驼体力衰弱,尽量减轻负担。全程约八至九天,方向为东南方向。约27_00密位。建议仍按方位角行进。”</p> <p class="ql-block">  有的同志认为:这条路线虽比较短,但牧民走的路线较多更熟悉,让向导带路找井更方便些。按方位角行进太麻烦不说,向导还不好选择线路。向导锡林一再表示有把握找到“格鲁斯图”的水井。</p><p class="ql-block"> 杭义决定:“6月1日晨出发,按调查的路线前进,进沙漠前带足三天用水,找格鲁斯图水井上水。由锡林在前带路。作战组随时标定行进路线,修正偏差。”</p><p class="ql-block"> 向阳大队盛产肉苁蓉。大队李书记让我们随便从收购的一大堆肉苁蓉中拿一些回去。我们在马搭子上带了不少。</p> <p class="ql-block">1971.6.1</p><p class="ql-block"> 从向阳大队出发向西南经栽里呼都格、特罗西滩、巴嘎呼都格到伊和呼都格宿营。</p><p class="ql-block"> 全天行程都在古日乃草湖之中。</p><p class="ql-block"> 原定目的地特罗西滩,汉意为“芨芨滩”,蒙语叫“德罗斯”,图上标音不太准。这是个牧业点,有一栋小土房,一顶蒙古包,一眼水井,井旁有棵树。</p><p class="ql-block"> 巴嘎呼都格,汉意为“小井子”,有一眼水井,一顶蒙古包。</p><p class="ql-block"> 伊和呼都格,汉意为“大井子”,有一栋小土房,一顶蒙古包,一眼水井,一棵树,一个胡杨枯木围成的羊圈。处于古日乃南侧边缘,靠巴丹吉林沙漠。在这里上了三天的用水。</p> <p class="ql-block">  这里蚊虫很多,张五青发报时,一边发报,我们一边打他手背上的蚊子,错码很多。他又戴上手套继续发报,点划不清,对方不满意,让“换手”。</p><p class="ql-block"> 台长侯瑞祖上机完成发报。晚上我们在宿营地四周挖了一条沟,沟里填了些柴草、羊粪,点燃熏蚊子,情况有所好转。</p> <p class="ql-block">1971.6.2</p><p class="ql-block"> 从伊和呼都格出发,在特格辛包尔吉南侧的4号营地宿营。</p><p class="ql-block"> 从营地向东南又进入了巴丹吉林沙漠。</p><p class="ql-block"> 早上军分区来电报,称上级通报:“今日下午有强沙暴通过你处,注意防护。”</p><p class="ql-block"> 在两点左右。杭义队长令就地宿营,注意防风。我们迅速卸驮子,搭帐篷,架天线。</p><p class="ql-block"> 正在忙着,只见西边天空黑了下来,沙暴像一堵高大的城墙压了过来。霎时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风速太快,体外压强变小呼吸困难,有窒息感。</p><p class="ql-block"> 我们头顶皮大衣趴在地上,用手在头部挖个坑顶风卧倒。骆驼全卧下避风。过一会,我对马继民说:“你顶住我,我测一下风速。”</p> <p class="ql-block">  他用力顶住我的后背,我跪在地上,举起风速仪,他掐秒表。勉强闭着眼睛测了一会儿,我说:“好了,等一会儿风过去再看看。”</p><p class="ql-block"> 沙暴到了下午五点多过去了。我们宿营地风平浪静,一片狼藉。帐篷被刮到东边有一公里,天线刮倒了,物资散乱,刮的到处都是。我们趁天还未黑,赶紧找回东西。</p><p class="ql-block"> 这天沙暴风力达八级以上,亏了上级有通报。如正在行进中突遭沙暴袭击,后果不堪设想。</p> <p class="ql-block">1971.6.3</p><p class="ql-block"> 从4号营地出发到5号营地宿营。</p><p class="ql-block"> 这天十分炎热,气温在40度以上,又连续上下了几个大沙山。由于向东南方向行走困难,我们的方向向右偏离。我将这一情况向杭义队长做了汇报,建议向左修正。向导锡林一再坚持他带的方向是对的。</p><p class="ql-block"> 这一天,我们见到一个沙漠奇特的地理现象。我们在一个大沙山上,看见下面平坦的沙地上有一些圆形的大坑。</p> <p class="ql-block">  滑下沙山陡坡后,我和车业臣,马继民。以匍匐前进的方法爬到圆坑边缘,向内观察。这是一个圆口,直径四、五十米,坡度很陡,圆锥形的,六、七十米深的大坑。</p><p class="ql-block"> 锥尖很尖,沙子不断向下滑,就是填不满,始终保持几十米深。这个坑,人、驼掉下去,瞬间就会掩埋,根本无法爬上来,也无法施救。</p><p class="ql-block"> 爬着退了回来,我说:“大家注意,避开这些大坑,那是无底洞,掉下去上不来。”</p> <p class="ql-block">  平地沙漠中,怎么会形成这么深的,这么规矩的圆锥形大沙坑呢?溜下去那么多沙子,怎么会填不平呢?至今无法找到答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p><p class="ql-block"> 黄昏之前,我们在一片乱沙山中宿营,定为5号营地。这里周围一片乱沙山,无明显的地形地物,又偏离了方向线,无法确定宿营地的坐标,使我十分烦恼。在电报中不上报坐标,会使上级失去对我们行踪的掌控,一旦遇到情况,无法实施救援。</p> <p class="ql-block">1971.6.4</p><p class="ql-block"> 从5号营地出发到6号营地数宿营。按计划向导应把我们带到“格鲁斯图”,并在那里补充用水。</p><p class="ql-block"> 这一天,据我测量,继续向右偏离。至黄昏前,没有找到预定水站,只好择地宿营,定为6号营地。</p><p class="ql-block"> 我爬上一个小沙山,标定好地图。四处瞭望,进行对照。无法确定站立点在图上的位置,无法量取宿营地坐标,估计在“格鲁斯图”以东数十公里的某一点上。心中很是不快,只好如实上报了。</p> <p class="ql-block">  我们只带了三天用水,这是最后一顿有水可用了。后勤组用仅有的水熬了一锅茯茶,分给了大家。我因去沙山进行现地对照,把我忘了。我一回去,他们愣了,没有留水!这在沙漠中是大事。杭副参谋长很生气,说:“你们怎么搞的?怎么没把自己忘了?”</p><p class="ql-block"> 我也很生气,说:“现在遇到困难了,就个人顾个人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p><p class="ql-block"> 我从大肚子铜锅中掏出茯茶残渣,用力攥茶叶,从一锅茶叶中挤出了满满一茶缸子浓浓的茶水。一半灌进了水壶明天用,一半吃饭——茶水就面大豆。</p> <p class="ql-block">  晚饭后,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开会。杭义队长说:“水全用完了,上水站没有找到,估计还有两、三天才能走出大沙漠。我们遇到困难了,要想办法克服,不能向上求援叫苦。明天要是再找不到水源,杀骆驼喝血,坚持到底闯出去。共产党员要起模范带头作用,团结一致,战胜困难。”</p><p class="ql-block"> 这一夜,大家情绪大受影响。</p><p class="ql-block"> 沙漠中行动,水就是生命!没有水,在高温达40多度中难以生存。杭义队长不让我上报断水的情况,只报了预定上水站未找到,怕家里首长们恐慌。</p> <p class="ql-block">1971.6.5</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半夜刮起的大风拔起了杭义队长的帐篷橛子,四处漏风,眼看就要刮走帐篷。我们几个奋力拉住绳子,用毛口袋装上沙子压住。折腾了一夜,天亮风也停了。</p><p class="ql-block"> 早上大家收拾好就上路了,无水可喝。“巧妇难为无水之炊”。我们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p><p class="ql-block"> 在一片缓坡开阔地,向导发现了地上的骆驼粪,并说:“这一带有放牧的骆驼活动过。不是驼路,粪不成线,是散乱的,这是去年的骆驼留下的,这一带可能有水源。”</p> <p class="ql-block">  经过分析,杭义队长让大家拉开距离,散开成一列横队搜索前进,发现情况立即报告。</p><p class="ql-block"> 队伍成一字散开队形前进。下午,尖兵组在一横向沙山顶部,发现远处有一白点。用望远镜一看,是一顶白布帐篷。我们大喊:“山下有人!”骑着骆驼就向帐篷处冲了过去。</p><p class="ql-block"> 到帐篷跟前,我们进去查看问情况。里面有一男一女,是金塔县的牧民,昨天刚转场过来,还未安置好,只有一鳖子水。他们说,在这南边山沟里有一眼井,去年用过,今天还没去过,不知是否有水?我们将情况向杭义做了汇报,他决定去南边找井。我们在南边山沟里找到了这眼水井。</p><p class="ql-block"> 这个水井已让沙子填平,无法使用了。</p> <p class="ql-block">  我们继续沿山沟向南搜索,在一片芦苇坑前停了下来。坑已干涸,坑里长满了芦苇。事后得知这里是“李家海子”。向导说这里能挖出水来,杭义决定在此地挖井取水。我们分了几个小组轮流挖井。</p><p class="ql-block"> 大家盼水心切干劲倍增,光着膀子干了起来。几个小时后,坑下冒出黑水,是苇坑下渗的水,而不是冒上来的泉水。我们用帆布水桶吊上来,用茶缸子舀黑水喝了起来。人喝饱了,又给骆驼喝,每峰驼一桶。之后,又灌满了水鳖子。</p> <p class="ql-block">  大家全放松了,躺在沙地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只听杭义队长吆喝:“都起来,这儿蚊子多,再向南走一会,找个干燥、背风的地方宿营。今晚吃汤面片,管够!”</p><p class="ql-block"> 我们从沙地上起来,收拾好行装继续前进。水的问题解决了,人的精神也不一样了。</p><p class="ql-block"> 车业臣副科长头戴草帽骑在骆驼上睡着了。忽然,草帽让风吹掉了,骆驼惊了,向左一闪,车业臣头朝下从骆驼右边掉了下去。</p><p class="ql-block"> 杭说:“老车,你怎么又掉下去了?骑了这么多天还没练出来?”</p><p class="ql-block"> 车说:“我在拾草帽。”</p><p class="ql-block"> 杭说:“你拾草帽,怎么头先下去了?亏了这是软沙,要在硬戈壁上,你的头还不开瓢了?”</p> <p class="ql-block">  在李家海子南约十来里路的沟边上,队伍宿营了,时间是6月5日晚七时左右。</p><p class="ql-block"> 我们吃完面片,躺在地上,看着满天星斗,聊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说,李家海子,十万分之一的地图上有标记。今天把坐标报上去了,明天就可在努日盖公社西北面进入戈壁滩了。</p><p class="ql-block"> 终于要走出沙漠了,又没有断水的后顾之忧了!大家情绪十分高涨!</p><p class="ql-block"> 我又说:“参谋长,我这还剩不少拉火信号弹,打喽!庆祝一下。”</p><p class="ql-block"> 杭义队长同意了,我把那拉火信号弹分给大家。一颗颗彩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形,照亮了宿营地上空。</p> <p class="ql-block">1971.6.6</p><p class="ql-block"> 从李家海子南侧出发到努日盖公社宿营。</p><p class="ql-block"> 从李家海子向南,顺着一条山沟走了一会就出了沙漠。站在沟口的沙山上向南望去,一片一望无迹的茫茫大戈壁滩,地势由北向南倾斜。我们从此地向东南方向走去,努日盖公社就在这个方向的戈壁滩之中。</p><p class="ql-block"> 小分队走出了很远,我回头一看,山口的沙山中,有一人骑着骆驼一动不动。</p> <p class="ql-block">  是谁还在那?我和车科长赶紧查看人数,原来是杭义队长。</p><p class="ql-block"> 早上出发时他已得肺炎,发着高烧。医生打了针,我给他收拾好行装,扶他上了骆驼。</p><p class="ql-block"> 他骑在骆驼上睡着了。骆驼见他没有动静,停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们又折回去,叫醒了他。牵着他的骆驼前进。要是把指挥员丢了,那还不成了笑话!</p> <p class="ql-block">  黄昏时,我们到了阿右旗努日盖公社。</p><p class="ql-block"> 公社武装部长安排我们住进了公社办公室,汇报了该公社的情况。他说:“昨天我们公社的人,看见西北方向沙漠里打了不少信号弹。我准备去查看一下,没想到是你们。你们在这休息几天再走吧,反正已经出沙子了,不着急。”</p><p class="ql-block"> 我们说:“杭副参谋长病得不轻,还是明天就走。”</p><p class="ql-block"> 这天夜里,外面整整刮了一夜狂风。我们睡在屋子里安然无恙。</p> <p class="ql-block">1971.6.7</p><p class="ql-block"> 从努日盖公社出发,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预定到阿尔毛敦牧场宿营。</p><p class="ql-block"> 下午进入一个面积很大的盆地,盆地西边缘有两颗大树,这是旗上直属的巴音温都尔牧场,地名叫阿尔毛敦。场部在盆地南边的坡地上,盆地牧草长势很好。</p><p class="ql-block"> 这个牧场的书记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的名字叫“尼玛”,是他小时候在寺院当和尚,寺院给起的藏族名字。他坚决不让我们第二天就走,让牧工把我们的骆驼赶到远处放牧。</p><p class="ql-block"> 陈有信副部长给旗武装部打电话,来了辆小车把杭义副参谋长接到旗上看病。</p> <p class="ql-block">1971.6.8 </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巴音温都尔牧场休息一天。牧场为我们杀羊,包肉包子,煮手抓,真像回到了家里一样。</p><p class="ql-block"> 我检查了一下,还剩了些手枪子弹和步枪子弹。我叫上沙格其、达林泰,说:“把你们的德国造二十响带上。我打一下试试。”</p><p class="ql-block"> 那时,公社武装部长配得全是驳壳枪。我装满一个弹夹,对着远处的一个破毡靴,用连发打了起来。这种枪射速很快,点射难掌握。他们说:“这样打太浪费,还是打单发,给我们留一点。”我把剩余子弹全给了他俩。</p> <p class="ql-block">1971.6.9</p><p class="ql-block"> 从阿尔毛敦牧场出发。返回了阿拉善右旗所在地——额肯呼都格(上井子)。</p><p class="ql-block"> 早上,我们从牧场出发,向东通过一个山间峡谷,进入沙地,继续向东南方向走去。在这20多天里,我们天亮了上骆驼,天黑了下骆驼,每天在骆驼上的时间十多个小时,个个都成了好骑手。大家说:“这次能完成任务,全亏了这些骆驼。现在骑在上面,比坐小汽车还舒服。”我们一帮年轻人,在一片平坦沙地上,排成一列,还搞了一次骑驼速度比赛。和出发第一天的狼狈相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当天下午,我们安全抵达旗武装部院子,完成了勘察巴丹吉林沙漠的任务。</p> <p class="ql-block">  在阿右旗武装部院内,我和朱文泰、马继民、侯瑞祖、王景维、朱振光、张五勤合影留念。</p><p class="ql-block"> 七人中只有张五勤是七零年入伍的战士。我们六人均为一九六八年入伍的。</p> <p class="ql-block">1971.6.10</p><p class="ql-block"> 在阿右旗武装部,杭义副参谋长接连几次开会,座谈研究,进行勘察总结,汇集勘察资料。决定由陈有信副部长和朱文泰编写勘察总结,让我回去后绘制勘察情况要图,经报军分区批准后,上报省军区和兰州军区。</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阿右旗休息了几天,洗澡、理发。这是朱文泰和我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车业臣说:“西面沟里泉水处,沙鸡子很多。咱俩去打一些,改善伙食。”</p><p class="ql-block"> 我俩于第二天早上,各带了支小口径步枪、一盒子弹,到西面沟中泉水附近挖了两个掩体,用沙蓬草做好伪装,支好枪,蹲在坑里等候。一会儿,一大群沙鸡飞来喝水。我们每人打了一枪,不去拾,继续等候。沙鸡飞了一圈,又落下喝水。这样反复多次,一个上午我俩打了一大兜,抬了回去,吃了一次“百鸡宴”,庆贺勘察任务的完成。</p> <p class="ql-block">  据杭义副参谋长对我说,皮定均司令来武威检查战备工作时说:“我这次让你们去巴丹吉林沙漠,有思想准备,就是可能死几个人、死几峰骆驼。你们都活着走出来了,没死一个人,没死一峰骆驼,这就是胜利。”</p> <p class="ql-block">  这次勘察,意义十分重大。摸清了里面的情况,取到了部队在里面活动的经验。</p><p class="ql-block"> 把这些情况和经验上报了上级司令部,向武威军分区干部做了介绍,排除了对巴丹吉林沙漠的神秘感和恐惧感,填补了熟悉战区地形的空白。</p> <p class="ql-block">  矫健的雄鹰,耐旱的红柳</p><p class="ql-block">一一记某部一支小分队艰苦奋斗穿越沙漠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盛夏的戈壁,骄阳似火。</p><p class="ql-block"> 甘肃省军区某边防部队一支由汉、回、蒙、藏等民族的干部战士组成的小分队,为了执行一项紧急任务,以压倒一切的英雄气概,向茫茫的沙漠挺进。这里记述的是他们艰苦奋斗穿越沙漠的几个片断。</p><p class="ql-block"> 战友迷路之后</p><p class="ql-block"> 小分队的同志迎着风沙前进,漫天的风沙使人们难以辨别方向。在前边探路的回族干部马继明和汉族干部牛继宗迷路了,和小分队失去了联系。</p><p class="ql-block"> 小分队的党支部立即决定停止前进,除留少数同志看守东西外,其余的同志分头去找。他们找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p><p class="ql-block"> 在同志们继续寻找的时候,后勤组的同志也非常焦急,他们想:大家在沙漠里转了一天了,应该让大家吃一顿热饭才行啊!可是菜没有了,怎么办?不知是谁发现地上有几棵野菜,医生冯志强拔起一棵尝了尝,觉得可以吃。大家立即爬在地上找起来,高兴地做出了一锅鲜菜。后勤组的同志还克服困难,做出了热腾腾的面叶,等着大家回来吃。</p><p class="ql-block"> 夜幕降临了,同志们终于在一个沙丘下找到了马继明和牛继宗。当大家回到宿营地时,后勤组的同志把一盘盘鲜菜和一碗碗热腾腾的面叶端到面前,同志们非常激动。向导刘福根老大爷说:“人心齐,泰山移,我活了这么大年纪,没见到谁家的军队象咱们的队伍这样团结友爱。”</p> <p class="ql-block">  重担子抢着挑</p><p class="ql-block"> 小分队继续向沙漠深处走去。路上,沙丘起来越多,有的沙丘竟象山一样,又高又陡,连绵百里。进沙漠之前,听一位老牧民说,三十年前,他冒着生命的危险到过这里,并见到过一口井。可是,大家走了几天也没有见到那口井。同志们说,“沙丘再高,我们也要把水井找到。”</p><p class="ql-block"> 翻越沙丘的战斗开始了。松软的黄沙一脚踩下去,陷得老深。中午,太阳晒得沙子滾烫,胶鞋烫得都变了形,但大家全然不顾。实在晒得不行了,他们就穿上棉衣和皮大农,互相搀扶着往上爬。汉族干部王景维,这几天胃不好,身体较弱,同志们就抢着把他的东西背在自已身上,扶着他往上走。就这样,他们克服了重重困难,爬上了沙丘。同志们站在沙丘上举目望去,沙丘连绵起伏,一望无际。这时同志们都很累了。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派一个小组到前面寻找水井,其他同志休息。这时,大家都争着参加这个小组。最后小分队领导决定让副科长车业臣领上几个同志在头里先走。他们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在长满梭梭柴的地带找到了水井。</p><p class="ql-block"> 小分队的同志们对这口水井精心地测定了方位、水量,把它准确地标到了地图上。为了使牧民从这里路过时,容易看到这口水井,他们拣来了一些梭梭柴,在井边堆了一个柴堆做标记。蒙古族民兵达西扣望着这一切,激动地用蒙古族小调唱起来,“老人们说,金色的凤凰飞到那里,给那里带来吉祥,我看只有解放军才能这样,一个心眼为我们牧民着想,把幸福的种子撒遍四方。</p><p class="ql-block">  重担子抢着挑  小分队继续向沙漠深处走去。路上,沙丘起来越多,有的沙丘竟象山一样,又高又陡,连绵百里。进沙漠之前,听一位老牧民说,三十年前,他冒着生命的危险到过这里,并见到过一口井。可是,大家走了几天也没有见到那口井。同志们说,“沙丘再高,我们也要把水井找到。”  翻越沙丘的战斗开始了。松软的黄沙一脚踩下去,陷得老深。中午,太阳晒得沙子滾烫,胶鞋烫得都变了形,但大家全然不顾。实在晒得不行了,他们就穿上棉衣和皮大农,互相搀扶着往上爬。汉族干部王景维,这几天胃不好,身体较弱,同志们就抢着把他的东西背在自已身上,扶着他往上走。就这样,他们克服了重重困难,爬上了沙丘。同志们站在沙丘上举目望去,沙丘连绵起伏,一望无际。这时同志们都很累了。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派一个小组到前面寻找水井,其他同志休息。这时,大家都争着参加这个小组。最后小分队领导决定让副科长车业臣领上几个同志在头里先走。他们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在长满梭梭柴的地带找到了水井。  小分队的同志们对这口水井精心地测定了方位、水量,把它准确地标到了地图上。为了使牧民从这里路过时,容易看到这口水井,他们拣来了一些梭梭柴,在井边堆了一个柴堆做标记。蒙古族民兵达西扣望着这一切,激动地用蒙古族小调唱起来,“老人们说,金色的凤凰飞到那里,给那里带来吉祥,我看只有解放军才能这样,一个心眼为我们牧民着想,把幸福的种子撒遍四方。  顶着骄阳,迎着风沙,小分队的同志们在沙漠里走了一千七百多里路,终于胜利地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当小分队走出沙漠踏进草原时,当地牧民纷纷赶来看望他们,一位白发斑斑的老牧民伸着大拇指说:“最耐旱的红柳,都受不了这片沙漠深处的干渴,老辈的人连雄鹰也没见从这里边飞越过,切列列克策勒克(解放军)竟能从这里走过来,真是比雄鹰还矫健,比红柳还耐旱,不愧是钢铸铁打的英雄汉。”  (本报通讯员)  </p><p class="ql-block">注记:作者为武威军分区宣传科干事王绪伦  牛继宗剪自1972年10月19日《解放军报》</p> <p class="ql-block">后记:</p><p class="ql-block"> 牛继宗把60多页日记手稿还有10多份手绘图纸用手机拍照后发给朱振光。朱用了几天时间把这些文稿转换成电子文档,略加修改,终于在美篇上公之于众。</p><p class="ql-block"> 老牛说:“真佩服老朱的毅力和恒心。这是个劳神费力的活,一般人早厌烦放弃了。”</p><p class="ql-block"> 老朱告诉他:“那是我们在军旅的一段青春岁月,我把它看得很重。”</p><p class="ql-block"> 作为日记的作者和整理人,我俩就把这篇《牛参谋的随行日记》,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一周年的生日吧!</p><p class="ql-block"> 西宁牛继宗/西安朱振光</p><p class="ql-block"> 2018.7.2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