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造访,带来一壶柿子醋。开盖一闻,浓浓的醇香扑鼻而来。随着纯正的柿子醋味在屋里弥漫,记忆中的老柿子树的情景立刻一幕幕地展现在眼前……</h1><h1><br></h1><h1>家乡属较平整的丘陵地带,地形分布呈东南高而西北低,梯田一层贴着一层,像千层饼抑或肉加馍一样蜿蜒曲折,煞是好看。在每层梯田的堰棱边或沟沿上零零星星散落着一些老柿树,它们似航标一样矗立,似哨兵一样直立,既增强了层层梯田的立体感,又吸引着儿时的我们放假或放学后放羊、拾柴禾、割草、捉迷藏和比赛掷土块憨疯。哪棵柿子树长在哪里、长什么形状、结什么品种的柿子我们都了然于心,熟悉得就像自家人一样。</h1><h1><br></h1><h1>称它们老柿树,是因为那时侯它们在我们的眼里已经显得树冠开阔庞大,枝条稠密,硕果累累,有的甚至半边树干空空,褐色疤痕累累,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但并不影响它们照样枝繁叶茂地年复一年快乐开花结果。</h1><h1><br></h1><h1>印象最深刻的是麦场边的那几棵老柿子树,它们承载了我们童年更多的欢乐与天真,见证了一代代人成长的痕迹。</h1> <h1>柿子树是有风骨的树。</h1><h1><br></h1><h1>在万物苏醒的春天来临,它显得异乎寻常的冷静,轻轻地发芽生叶,静静地观百花吐艳,而后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花儿悄悄地绽放。柿子花不艳丽不热烈,相互打着招呼,像一个个小铃铛般地小巧玲珑绽开,吸引了许多蜜蜂和蝴蝶来与它们歌伴舞地大合唱。它们的枝叶也点头欢迎,一副自得其乐,和谐美妙的场景。</h1><h3><br></h3><h1>这时节,正是麦子上场晒干的时侯,我们都坐在树荫下边看麦边观察柿子树的变化。</h1><h1><br></h1><h1>柿子花底部米黄,花骨朵是小小空心的四方体。过了几天,由米黄转为褐色,由内向外翻开,像小石榴努着嘴,又像金色小皇冠,漂亮潇洒。一阵风刮来,凋谢的小柿子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迫不及待地与场上的麦子亲吻。我们弯下腰将这些小花儿一个个捡起来,再用细绳把它们穿起来,串成一个个项链,让女孩子戴在脖子上,美滋滋地,俨然女王或公主般地满身珠光宝气。</h1><h3><br></h3><h1>转眼到了盛夏,我们放了暑假,麦场上的老柿树成了我们的一处乐园。满树的小柿子已从拇指大小一天一个样地变大,柿树叶舒展着粗枝大叶,像一把巨大的伞为我们的童年挡住炎热的阳光。小柿子傲气地瞪着我们,知道我们因涩味不会伤害它们,就友善地对我们点头示好。</h1><h3><br></h3><h1>老柿树是我们"逮模糊″(捉迷藏)的好场所。</h1><h3><br></h3><h1>一群少男少女,嘻嘻哈哈,来到树下,脱光了鞋,猴子似地"蹭蹭蹭″上到再熟悉不过的树上。然后划拳,谁输用手绢蒙上眼,充当逮人者。其他人各选择有利的树枝,一般是脚下踩的枝丫结实有力,手扶的树枝可以转换到其他地方,进退自如。</h1><h3><br></h3><h1>随着一声“开始!”蒙眼的人开始摸索抓人,其他人则你喊他叫,干扰"逮″者的判断。逮者对老柿树的架构十分清楚,一般朝他认为有利的方向运动,直到把那个角落的人逼进死角,然后那个倒霉蛋乖乖就范,束手就擒。这时"逮人者"就角色转换了。这游戏十分有趣,往往会快乐得让我们忘记时间。老柿树有时作为参与者也会笑得浑身乱颤;有时作为旁观者冷眼而视不动声色。</h1><h3><br></h3><h1>当然,有时也会出现意外。逮人者或躲藏者由于神情过于专注,会出现判断失误,一脚踩空往下坠落的状况。这时候,其他人会挺身而出上前相救,排除险情。实在挽救不了的,只好任人磕磕绊绊掉落地上。这时,老柿子树总是急得跺脚乱颤,恨不得把所有枝丫抻过来接住。好在小孩子身轻,经过树枝的阻挡,摔下来一般并无大碍,在地上躺着泛醒一会儿就可以了。这事大家一般都保守秘密,不让家长知道,否则,每人一顿皮肉之痛是少不了的。</h1> <h1>不知不觉便到了深秋。小青柿子长成又大又黄的果实,我们又放了秋忙假,三五成群,拿着套知了的长杆子,手搭凉棚围着老柿子树转悠。看见哪个柿子透亮发红,心中大喜,便爬上树直奔目标,一个个"丹柿″就成了囊中之物。第一个丹柿先犒劳自已。摘下拔蒂,用嘴对着柿子轻轻一吸,甜甜的汁液就会顺嘴入肚,爽极了!或者轻轻揭开柿子皮,一口吞下,甜似蜜稠如粥的柿子就把全嘴经营成蜜的世界,那种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情不自禁,馋涎欲滴!</h1><h3><br></h3><h1>那时候卸柿子有较强的仪式感,全生产队的人齐上阵。有拿筐的,有拿杆子的,有拿梯子的,有拿包袱的。能上树上树摘,不上树的站梯子上摘。最后实在够不着的,只好用长杆子轮了。柿子树上挂满了灯笼般的果实,映照着人们的脸庞红红的满满的喜悦。</h1><h3><br></h3><h1>最后集中在一起的一大堆柿子,按人口分到各家各户,如何食用,人们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h1><h3><br></h3><h1>当然,柿子要先拣软的捏,软柿子鲜红鲜红,吃在嘴里,甜在心里。</h1><h1><br></h1><h1>接着进行的是漤柿子。记得妈妈那时漤柿子有一定的工序。先烧半锅热水,再砸一些皂角放入锅中用于除涩,最后把硬柿子泡入热水中一夜。第二天柿子虽没变软却没了涩味,咬一口甜甜的,可以就着馍馍吃,别具风味。</h1><h1><br></h1><h1>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棚柿子或烘柿子。棚柿子就是在各家的大门楼的棚板上或房子辅棚上铺一层玉谷杆,把一时吃不完的柿子摆放上面,半月一个月这些柿子就会渐次自然红软,一个一个摸着吃也很惬意。快速烘柿子就是把一些柿子放在塑料袋中,再放几个苹果扎紧袋口,让苹果的香味刺激柿子快速变软去涩,这一般大约七天左右。</h1><h3><br></h3><h3><br></h3> <h1>如果以上程序还消化不完柿子,就得启动削柿饼、晒柿饼的工序了。</h1><h3><br></h3><h1>做柿饼我们那里叫削"柿疙瘩子″。选一些新鲜的硬柿子旋去皮,再用绳拴住柿子把儿,一长串挂在房檐下晾晒,或铺在竹席上架起来晒。家家户户房前挂着红彤彤的柿饼串,院子晒着一片片红花花的柿饼,仿佛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片片火炬在燃烧,这可能就是人们所谓向往乡愁的旗帜和标志吧!</h1><h1><br></h1><h1>柿疙瘩半软的时候放入坛子中密封,一个半月后,坛中的柿疙瘩便沁出了白色的柿霜,又软又甜的柿疙瘩就做好了。这柿疙瘩白璞越多,质量就越好。旋下的柿子皮经晾晒后也是吃着甜甜的,一点也不浪费。那时候的柿疙瘩,除了留一些过年时与花生、核桃、大枣一起,带着"事事如意"的美好寓意,用于招待客人或自家吃外,大部分都拿到集市上多少换几个钱贴补家用。</h1><h3><br></h3><h1>那年头,柿子的角色不是充当水果那么简单,有时候它还是人们的口粮。把软柿去皮搅拌,和在白面或黄面中,蒸成柿子面馍吃。还可与煮熟的红豆、小豆、绿豆、大枣搅拌,做成豆馅包吃。这些东西平常是不舍得吃的,只有逢年过节做为改善伙食之用,在我们的意识里金贵得很。</h1><h3><br></h3><h1>柿子天生就是全身都是宝的主儿,有伤的柿子、烂柿子也不会扔掉,它们是做柿子醋的最佳原料。用一个缸或坛子把这些所谓的烂柿子集中起来捂着发酵。然后再用清水泡数天,等闻着醇香的醋味飘出来后,再用木管潾它一两遍。清洁明亮、味道酸爽的柿子醋便做好了。柿子醋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不用到市场买了,吃不完还可送亲戚和邻居。那时候,还没有纯天然、无公害、绿色食品的概念,只知道是醋就应该是那个味。所以,这次玩伴带来的原汁柿子醋,凭气味就唤醒了我多年尘封的感觉,用一句赶时髦的话说:对,就是那个味儿!</h1> <h1>柿子树是焕发着清流范儿的树木。</h1><h3><br></h3><h1>柿子是我国原生的古树种,至今约有3000年的栽培史。开始为庭园观赏树,《尔雅》《礼记》均有记载。到了南北朝,经济栽培的作用开始显现,北魏的《齐民要术》中记录了用软枣(君迁子)作砧木嫁接柿子的方法,柿子的果实比原来增大了数倍,经济效益十分可观。梁简文帝感谢太子送给他贵重礼品柿子,曾写诗赞道:“悬霜照采,凌冬挺润,甘清玉露,味重金液。”</h1><h3><br></h3><h1>柿子含糖份高,富含各种维生素,一天一个柿子,即可满足一个人每天需要的维生素C的一半。经常食用,有通便利尿、防治甲状腺肿大的作用。</h1><h3><br></h3><h1>柿子全身都是宝。木质坚硬,古代是做织布梭子的好原料,现在是做高尔夫球杆杆头的第一选择。柿叶、柿霜、柿蒂均可入中药,为治疗各类疾病竭尽全力。</h1><h3><br></h3><h1>柿子叶富含维生素C,与桑叶、枸杞叶一起是庄稼人爱喝的消暑养生茶。记得小时候,生产队在三伏天里,总烧一大缸柿叶茶水,供大家休息时饮用。一碗柿叶水下肚,燥热的暑气就会瞬间消失,全身清爽。</h1><h3><br></h3><h1>柿叶柔软,有纸一样的质地,是练字的好帮手。唐代书法家郑虔,出身贫寒,酷爱书法,练字却无钱买纸。后来,他发现在柿叶上练字效果不错,就来到慈恩寺租房存一屋子柿叶。经年累月,柿叶终于被他写完了,字也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他将自己的诗画书法呈给唐玄宗,被御批称赞"郑虔三绝″。可以说是柿叶成就了一个书法家。</h1><h3><br></h3><h1>当然,柿树还具备随遇而安、乐观向上的品质。不管土地肥沃还是贫瘠,不管人们把它栽在干枯之地还是悬崖边上,它只管把根深深扎下,老根虬曲,粗如黑铁,冠如华盖,快乐成长。不管风吹雨打、雷劈电击,总是顽强向上,年年捧着硕果送给人们。</h1><h1><br></h1><h1>民间俗话说:“千年松柏万年槐,论老要问柿子伯。”当年朱元璋因柿子救过一命,后来钦封它为“凌霜候”,可柿树并没有以此做为高高在上的资本,依然春来发芽,夏来开花生果,秋来硕果喜人,冬来傲霜迎雪,活得洒洒脱脱。</h1><h3><br></h3><h1>成片的柿林,深秋柿子摘卸以后,柿叶经霜变红,成为人们观赏红叶的一大美景。那时的柿叶,红得像一团团红云,与晚霞相互映衬,瑰奇绚丽,使人仿佛进入了童话的世界。</h1><h1><br></h1><h1><br></h1><h3><br></h3><h3><br></h3><h3><br></h3><div><br></div><h3><br></h3><h3><br></h3> <h1>柿子树是有风骨而又清流的植物。</h1><h3><br></h3><h1>唐未段成式的《酉阳杂记》把柿树的特点总结为"七德″:寿长、多荫、无鸟窝、不生虫、霜叶红、结实可吮、落叶肥大可临书。或许是柿树的这些美德,造就了它在人们心目中是无可挑剔的朋友。</h1><h1><br></h1><h1>从外形上看,它粗壮的表皮斑驳陆离,根系暴筋裸骨,盘根错节逆难而上。不管何种境地,它都乌黑坚硬,坚如磐石,稳如泰山。但它结的果实却通体红彤彤,味道甜如蜜,让人食之难忘。正如北宋诗人张仲殊咏道:“味过华林芳蒂,色兼阳井沈朱。轻匀绛蜡里团酥,不比人间甘露。”</h1><h3><br></h3><h1>民间有一习俗,卸柿子时,人们有意无意在树上的高处留几枚柿子"看树″,说是祈福来年长出更多的柿子。实际上体现的是一种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给冰天雪地的鸟儿们留下一些口粮度过寒冬。人们这么做,据说也是用教训买来的。原来树上的果实是要卸净打光的,冬天鸟儿冻死饿死许多。次年树发芽后,病虫害肆虐,果实几乎无收。人们意识到只有让鸟儿活下去,虫害不生,果实才能越来越多。大自然就是这么环环相扣,妙趣无穷!</h1><h3><br></h3><h1>不解的是近年来乡下的柿子树似乎正处于滑铁卢的尴尬境地。冬季下乡发现,那田间地头的满树柿子,在落叶飞尽的时节仍然硕果累累地挂在枝头,成为万物萧条严冬里不可多见的一景。尤其是皑皑白雪映着红红的柿子,红白相映成趣,吸人眼球!问村里人,答曰人多外出打工无人顾及,曰柿子经济效益低顾人收摘不够工钱。</h1><h1><br></h1><h1>听后,使我产生了一种无法言及的感受,不知道是为风骨清流的柿子树还是为那些树的主人难过。</h1><h3><br></h3><h1>不过,这种场景,却成了喜欢摄影拍客们比赛获奖作品的珍贵镜头!</h1><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1>(部分图片选自网络,特致谢!)</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