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乌镇——七月乌杭之旅（一）

小舟

　　高中时代，我曾经最喜欢的一套邮票，就是“中国水乡”。那时起，便想着有朝一日，邮票上的那些地方，一定都要亲自去一趟。如今，邮票早已退出历史舞台，我确已去过许多水乡古镇了，而乌镇，始终是我心里的一个梦。

　　孩子渐渐长大，想带着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时间合适，路程也不算太远，暑日有余暇，驱车访旧梦。

　　似乎水乡的生活节奏都很慢，景区九点才开门，夜宿近旁，晨起慢慢吃个早饭，慢慢地走到游客中心。途经一条大河，水质清碧，两岸绿树拥翠，一只白鹭鹤立凫渚，姿态优雅。凭栏远眺，视线随着流水蜿蜒，流入天边的云彩。还要去什么东西栅呀，就在这里吹着风，发着呆，到地老天荒吧。

东西栅之间，有免费的班车，听说西栅夜景美，东栅历史文化景点多，给乌镇的时间预算只有一天，那么当然是先去东栅。一条长河，两岸人家，小桥流水，商铺展馆，所有的水乡古镇都是这样的吧。如果说有什么不同，我觉得这里的树更多些，进门左手就有片林子，林间竹篱围出一条小路，人行其间，格外凉爽。人们之所以迷恋古镇，大概就是因为元素纯粹，唯水木土，更亲近自然，让人舒适而安心。

如果你喜欢民间手工艺品，来这里最合适不过了，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琳琅满目，奇巧精工。如果你喜欢传统文化，可以看一出桐乡花鼓或是皮影戏，可以看到最古老的织布和印染工艺，可以去看令人叹为观止的木雕。如果你喜欢古宅院，可以去参观翰林第。如果你爱好文学，可以去瞻仰茅盾故居。如果你想暂时忘却生活的苟且，寻找心中的诗与远方——来乌镇吧。

　　西栅呢开发得晚一些，比东栅要大一些，新一些，也精致一些。从游客中心到西栅有个湖，可以坐免费的渡船，一船能装许多人，撑船的却只有一个人。当然最好自己走路去，沿途风景甚佳，且直接通往木心美术馆。木心有很多成就，然而一看到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从前慢》。不得不说，乌镇与《从前慢》，真乃绝配。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你还记得从前收到书信时的心情吗？从前的日子也过得美，不光锁好看，檐、梁、门窗，都精美有样子。青砖小瓦石板路，画角飞檐老木楼，小楫轻舟穿街过，花草流连牵客衣。

西栅的古迹，我只去了昭明书院，太子读书处，比起现在的权贵，怕是寒酸了些，然而厚重大气。遥想当年出入此处之人，皆是一时人杰，惭愧家中那套《昭明文选》，尘封已久。

　　就这么随意地逛着，染坊、酱园、邮局、药店、古塔，千年的时光，仿佛在这里静止了。这些从日常生活中消失的最古老的面貌，其实镌在了每一个中国人的血液里。

　　傍晚乘坐摇橹船回头，日头收敛了些许热情，水面吹来温凉的风，两船相遇，舟子相互打着趣。只听对面船夫相询:“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答曰:“我从西方来，去往东土大唐”。一本正经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回到木心美术馆，早已闭了门，只能隔了水，远远瞥一眼。坐在湖边歇憩，看着一拨一拨涌入的人潮，听虫声唧唧。

入了夜，这里反而更热闹起来，昏黄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都点亮了，有点迷醉，好像进入了中华艺术宫里《清明上河图》昼夜切换的瞬间。在水上集市看肥硕的鲤鱼，等着听戏。等了许久，方见对岸戏台出来一人，一面扭来扭去走着，一面唱着完全听不懂的词儿。不管听懂听不懂，这厢坐在河边，点一个吊锅，喝酒聊天，吃饭听戏，该有多美。

　　白天的乌镇是端庄的，而夜晚，则妩媚迷人。正是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一日匆匆说不尽，他年再忆梦已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