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河的年味

孙厚军

<h3>  从一个叫三十三的叉路口东行八里路,便来到了一个四面峰峦环绕的开阔平地,错落点缀着6个自然屯,比邻混居着林场职工和农业人口。这就是柳树河。柳树河的周边真的有很多沟系河流,但哪一条河的名字都不叫柳树河,多以方位冠名为东大河、北大河。河水不大,深处过膝,浅的地方仅没过脚背而已。<br><br></h3> <p class="ql-block">  入冬了,天气渐渐冷起来。柳树河的早晨都是被一声长长的吆喝唤醒的,“豆腐——”,各家各户的烟囱随之飘起袅袅炊烟,慢慢聚拢又荡向远方的山峦,给崇山峻岭挂上一条条玉带。 </p><p class="ql-block"> 离年还远,人们都忙碌着自家的日子,也在林业生产的黄金季营造着盎然生机。首先出门的是当家的女人,端着盆或瓢里的黄豆,抑或从腰里摸出些毛票,从豆腐盘里换回早上的菜肴。早饭后的男男女女陆续走出家门,饭盒里装着一家老小的希冀、渴盼、焦灼、叮咛,被敞蓬通勤车载入莽莽林海。大山深处便有了油锯的轰鸣、便有了绞盘机欢唱、便有了装车工的号子、便有了牛拉爬犁时奋蹄的鼻息、便有了汗水化冰砸向雪地的倾诉、便有了林业人奉献的情怀。</p> <h3>  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夜的月色皎洁而清冷,黛蓝色的天幕下,远山的轮廓幽远神秘,吸引你探究的目光,还给你无穷的遐想。那是谁家在暗夜里首先升起了一盏红灯笼,接着,两盏、三盏…柳树河寂静的夜空便荡起了年的生气。我们提着用罐头瓶和红蜡烛做成小灯笼,在窄窄的街路上找寻年的气息。寒夜的微风也凛冽,摇动的烛光中,我们把欢快的脚步写在雪地上,把明朗的笑声撒在夜空里…我童年的小灯笼,把年的身影映照得朦胧而真切。<br>  我觉得我们家也应该把过年的气氛装点一下了。清晨,我领着弟弟来到后山砍松枝。从凛冽的寒夜中挣脱出来的松树林还披着一层薄薄的霜雪,在早霞的映衬下更显得郁郁葱葱。我们把砍下的松枝每人一捆扛回了家,就动手把松枝绑在大门的门框上。接下来,我又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制作了一个五角星型的红灯笼,挂在门框正中的松枝丛中,接上灯通上电,红与绿交相辉映,我家的小院一下子生机盎然起来。<br>  忙年,其实比过年本身更具吸引力。一大早,我家院子里就支起一口大锅,木柈子火在锅底烧得劈啪作响。请来杀猪的任大爷坐在我家炕沿上抽着旱烟。姥姥的眼框已是湿润了,抓起一把苞米放进瓷盆,躬着腰去喂猪最后一顿早餐。这头猪是姥姥一手喂大的。看着姥姥心里难过,一股酸酸的感觉窜进我的鼻腔。任大爷杀猪很麻利,宰杀、捅气孔、吹气、架在热锅上褪毛一气呵成。这之后的工作便一分为二,母亲接过任大爷刚刚卸下的血脖,去忙活一年中难得的有肉的餐饭。待任大爷扒完板油、灌完血肠,锅里的肉香已无情地摧残我饥肠辘辘的胃肠。但我必须等待,咽着口水盯着父亲和任大爷一口酒、一口肉地大快朵颐,一任屡屡肉香在我的口鼻间萦绕。终于,父亲送走了酒意熏熏的任大爷。我箭步窜上炕,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br></h3> <h3>  啊…年的企盼是从第一片雪花飘落时慢慢堆积起来的,等到山里的雪没过小腿肚子时,年也就到了。年的感觉是从心里慢慢长出来的,等我们用焦灼的目光把腊月的日历撕到最后一页时,年也就到了。年的颜色是从孩子的身上靓丽起来的,等扎红头绳的小女孩和年画里的胖娃娃比美时,年也就到了。年的声音是从街面上偶尔炸响的二踢脚中弥漫开的,等到鞭炮的交响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时,年也就到了。年的味道是从山里人紧闭的门缝中飘逸出来的,等到烩年猪的浓香撞进伐木人的鼻翼时,年也就到了。年的祝福是我用真情凝成的,当我双手合抱深施一礼时,年,也就到了。<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