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芳华

秀明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

　　铃……铃……！放学的铃声响过，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们，背起书包从各自不同的班级出来，一路蹦跳着来到学校三楼尽头的两间教室里，叽叽喳喳，打打闹闹玩耍着，也有部分同学给自己的乐器调弦定音，还有人边看谱边哼唱，熟悉着新的曲子。一会儿老师来了，“大家准备好，把昨天练的那段合一遍，快快，别闹了，开始了开始了。”于是，在老师的催促下，喧闹声渐渐停了下来，刚刚一个个还是一脸顽皮的孩子气，转眼间就各自拎着自己的乐器，拖着折叠椅郑重其事地各就各位坐下，看着老师，跟随着老师的指挥，开启了一天的练习。春夏秋冬，节日假日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演出任务刚完成了，马上转入新的排练。一年又一年，演出一场又一场。总有练不完的曲子，演不完的节目。队员们除了正常的作息时间在各自的班级上课外，练节目几乎占据了他们整个的课后业余时间，包括所有的休日假日。大家忙着累着并快乐着。

这些同学分别来自各年级的各个班级，每个班也就能有一两个人，组成了有器乐，表演，唱歌等等综合性的文艺宣传队，简称宣传队。别小看这几十个小孩子组成的宣传队，当时可是那个山沟厂区里不可或缺的活跃队伍。填补了职工家属几乎空白的文化娱乐生活。而我有幸成为宣传队器乐队的一名扬琴演奏者。四十多年过去了，宣传队的这段经历无异是我人生画册中最最浓墨重彩，灿烂绚丽的一页。

　　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我们的父母们响应国家号召，来到这偏僻落后的山沟里建设三线。无论职工还是家属大家都努力地适应着从城市到山沟环境变化带来的巨大落差，恶劣的自然条件下，克服着诸如闭塞，苦闷，寂寞，物资匮乏，缺医少药等等诸多方面的困难。不夸张的说，父辈们为国家的国防事业献了青春献子孙，做出了巨大奉献、牺牲，尽管他们对自己的牺牲和奉献无怨无悔，但对孩子们的将来还是有所担忧，忧愁的是孩子将来怎么办，出路何在？大部分孩子没有接受到良好的义务教育，没有升学的希望，以至于长大以后影响了整个一生，否则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也许会有更多的选择。在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些许阴影，甚至灰色地带。

然而幸运的是，这阴影我没有。跟随父母举家搬迁到山沟不久，正式的子弟校教学楼盖起来以后，便成立了宣传队，我是最早第一批被选中进队的，并一直到毕业离校。整个的学生时代，都是伴着琴声，歌声，聚光灯下无数次的演出度过的。回想那段经历，竟没有丝毫遗憾，记忆里全部都是欢快，美好，风光，展扬，美美地化着油妆……。虽然那个年代的时代背景有些灰暗，但是，因为有宣传队的经历，自己的学生时代是幸福的，充实的，阳光的，无忧无虑的……。这对我以后的性格形成，对以后的工作生活乃至整个人生都大有裨益。心态乐观，不怯场，做事不拖沓，不懈怠等等，始终能保持一份纯真，在一定程度上都得益于那段宣传队的经历，为此，我一直心存感激。

　　这个由一群学生组成的队伍，刚开始组建时只有几把二胡秦琴笛子等简单的乐器，也许是考虑到这个队伍的存在，对山沟里的文化娱乐生活有益，厂里也是很支持，给我们批资金买乐器，到后来，有了由民乐，弦乐，铜管乐组成的小有规模的管弦乐队。参加过凌源县的文艺调演，那可是一台完整的而且是正规的舞台表演呢。去附近的解放军部队慰问演出，记得在部队演出时，我们六个女生表演的《浏阳河》弹奏，三把小提琴，琵琶，中阮，扬琴。演奏完台下掌声雷动，一定要返场，可是我们没准备第二首曲子啊，大家都懵在那里，不知所措，还是老师在场边喊着再来一遍，哦，我们这才坐下来，又演奏一遍。结果还是掌声不断，我们只好起立鞠躬敬礼，才走下舞台。

当时厂里的生产任务很忙，学校要求我们去车间一线给工人师傅演出，记得好像是暑假期间，我们一个接着一个车间演出，就在车间大门外的空地上支起舞台，顶着太阳，认真正式地表演给工人师傅们看。热烈的掌声里，也表达了工人师傅们对我们的演出给予的肯定和鼓励。

每次出去演出，乐器，道具，服装等等，都是我们队员自己带，大件的男生拿，小件的女生拿，个子高的拿重的，个子小的拿轻的，我的扬琴一直是玉复帮我提着。

记得有一年冬天，由于演出排练任务紧张，每天练到很晚，天太黑，队员们回家不安全。老师征得了队员家长的同意，让大家都来学校住校，这样每天的练习时间可以延长一些。这帮孩子高兴地直蹦高，这下可自由了啊。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晚上正在练习呢，突然发生了地震，整个教室摇晃着，老师马上喊，大家别害怕，赶紧下楼。于是，一起往楼下奔去，胆小的女生都吓哭了，伴随着惊恐地尖叫声，有些女生几乎是把着楼梯扶手，脚不沾地滑下来的，比如我。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我们队长孙玉复，其实他和我们同龄，只因为他是队长，危机关头表现的非常镇定，在所有同学都撤离教室，护着大家下楼以后，他自己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的这一举动，让我感动感慨了好久。虽然有惊无险，但这件事也成了所有宣传队人一次难忘的经历。

下面那张拍摄于1975年的照片，差不多是全家福了吧，这是队里的同学保存的。可是我真的认不全了，除了乐队的同学以外，有些队员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写到这里，才到了我想说的重点之处，我们宣传队的老师刘智民。前面所说的大名鼎鼎的《北方机械厂子弟学校文艺宣传队》，就是她一手组织建立的。没记错的话，当年她也只有18岁。从牡丹江来到山沟时，学校根本没有她那个年纪的班级了，就入厂当了职工，分配到子弟校当老师。教课带班的同时，业余时间张罗管理宣传队，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对于刘老师，现在想想，搜刮出所有我能想出来的溢美之词来赞美她都不为过，在我的眼里她几乎是全能。指挥乐队演奏、舞蹈队排练，唱歌，曲艺，道具，化妆等等，没有她不会的。一台台节目从排练到演出，从准备乐谱到制作道具，都是她一手操办。拿到新乐谱，先是熟悉旋律，各自熟练自己的乐器演奏部分，差不多了再乐队合练，然后再与表演的，演唱的合练，翻来覆去的练。说来也挺神奇的，我们每次排练，一直到演出前一天的预演彩排，都能出错，但是一到了正式演出，效果总是最好到几乎完美。面对这样的喧闹环境，老师只要说话，几乎就是喊，因为天天喊，她嗓子经常是哑着的，我们这些孩子还总是不听话气她。也因为忙起来不能按时吃饭，长年累月落下胃病，她也常常捂着胃部，脸上带着痛苦。带着我们出去演出，还要兼顾这些孩子的纪律，安全等等，真的惊叹她哪来的这些能量。而这些背后，是她付出的时间，精力，体力，甚至健康；是她的坚持，她对这份事业的热爱，是崇高的责任感和奉献精神做支撑。毫不夸张的说，同为女性的我，刘老师给我的影响是正能量的，终生受益的。是她给了我这个机会，在那特定的大环境背景下，心灵里没有被灰色沾染，保持了纯净，内心充满了阳光。

时光荏苒，流年似水。当年毕业离校至今已有四十余载，这其间，自己始终能以积极的心态面对人生，无论境遇顺与逆，都能做到不懈怠，付出努力的同时，也收获满满。回望那已穿越了半个多世纪的生命旅程，岁月长河里有美丽的浪花，有荡漾的微波，岸边也有炫彩的风光，绮丽的景色，但是，最初的美，永远定格在我的宣传队的那段时光里。我敬爱的刘老师，您在他乡可好？当年那群叽叽喳喳常常惹您生气的孩子们，年龄也大都扔了五十奔六十了，分别的时间太久太久，我在这里深情地向您道一声，谢谢啦！祝您幸福安康！还有与我有同样经历，曾经我们一起排练，一起欢笑，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光鲜靓丽的一段时光的亲爱的队友们，当年的小伙伴们，真的好想你们！在我的记忆深处永远有一席纯净之地为你们保留。与此同时，一并谢过在宣传队不同的时间段里指导过我们的韩老师，潘老师，及建队之初和我们在一起的郭老师等各位老师们，衷心地谢谢各位老师传授给我们的专业知识，感谢老师们为我们付出的辛劳！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

逝去的是时光，留存的是永恒的美好。

谨以此篇来回忆我们的青葱岁月和那永不凋谢的属于我们的芳华。

—— 秀明 写于大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