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米兰·昆德拉说过,文学的职责在于抵制遗忘。<br></h3><h3> 也许,我的文字并不“文学”,我只想真实记录我曾经历的生活。我只想老实回答许多人特别是一些亲朋好友一个不经意的问题:“当过兵对一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h3><h3> ——题记</h3><h3> 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许多人,都有“想当解放军”的英雄情结,我也不例外。
但许多人,由于种种原因,“当兵梦”始终只是年少青春时的一种理想而已,而我,真真切切的去当了四年兵。
若干年后,每当有人问及我的履历,听说我当过四年兵、知道我差一点奔赴中越自卫反击战的前线时,便由衷感叹:你还当过兵啊!每当听到感叹时我常这样想,对军营之外的人来说,关注的可能更多是外在的改变。有几次,年轻一些的同事说,真看不出来,您哪像个当过兵的人呀!我想也许是后来长期从事教师这个职业的缘故吧,身上的文人气质渐渐多了。深深感叹岁月和环境对人气质带来的改变。
要论从军岁月对我带来的改变,我想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是无形的内在的,它会永远根植并融化在我的生命中。唯我所知,唯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比如守时和坚韧,比如忠诚和执着,比如顽强的毅力和遇事沉着从容的品质等等。
光阴似箭,转眼四十多年了。但有关那段岁月的记忆却总是挥之不去!是那样刻骨铭心,历历在目! </h3><h3><br></h3><h3><br></h3> <h3> <font color="#167efb"> <b>想找一条出路</b></font></h3><h3>
1976年是中国的“多事之秋”。高考制度还没有恢复。
高中毕业后我还在农业社劳动。我被乡亲们选为生产队会计而成为队委会最年轻的成员。有时晚上会在队长二爷家开会。伴着气味很大的煤油灯暗淡微弱的光线,年长一点的都坐在炕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商量队里的事情:如何落实上级农业学大寨指示精神,全队各个田块里计划种什么作物,如何完成当年交公粮的任务以及队里各样物品的分配方案等等。有时队委会研究半晚上也定不下来,只能拿个大致的方案到全体社员大会上讨论通过。所以几个议题在队委会上稍微一讨论,时间就长了。我最年轻,有时开会熬到夜深了,真是瞌睡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二爷就会让我喝上几口他熬的浓酽无比苦味十足的罐罐茶提提神。
“文革”后期,队里有许多应景的政治性的“文活儿”,除了会写一手好字的老高中生伯金哥,基本上都归我做:比如刷标语,写个广播稿,顺便去大队部取个通知,在全体社员大会上念个报纸等。当然同样具备念报纸资质的伙伴不止我一个,可能是咱家的贫农成分沾了光吧。会计的职责就是隔三差五提个算盘,给各家各户分配东西,分粮分油分柴火,分所有可分的东西。当然队上不可能天天有可分的东西,所以我也会干一些诸如犁地、施肥、打胡基或为磨地耙地的把式大叔大爷牵牲口的活儿。作为生产队的会计,我知道队里全年决算下来,一个工(劳动一天挣10分算一个工)的价值不足5毛钱,不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问题是根本看不到未来,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年10月,“四人帮”被粉碎了,村上的大喇叭里整天喊,也开大会小会传达文件。但农村信息毕竟闭塞,人们对政治也不敏感。只知道“四人帮”很坏,想坏毛主席的事,想坏党和国家的事。不知道粉碎四人帮这样重大的事件对国家未来和农村青年的个人命运意味着什么。那时除了当兵也再无别的出路。迷茫中想找一条改变命运的出路。对大多数青年来说,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当兵。但那时国家已经有明确的政策:当兵复员后国家不包分配工作了。可是报名参军的青年还是十分踊跃。那一年我们青化镇共有五六十人参军,我们同村一块当兵的就有6个人。家庭成分高的人是不能去当兵的,政审这关过不了,因此能入伍是令许多同龄伙伴很羡慕的事。<br></h3> <h3><b><font color="#ed2308"> </font><font color="#167efb"> 西出阳关,漫长的旅途</font></b></h3><h3> 负责青化片区接兵的张排长是山西人,大名张廷孝。个儿不高。说话总是笑声爽朗。记得体检和换衣服(军装)都在岐山县武装部进行,领章帽徽是到了部队才发的。全县好几百人都是一色的棉军装、棉军帽;厚重的大头鞋确实暖和,走起路来咣当作响。那么多人不可能一一试装,可能是按照体检的信息估摸着分发。有人难免不是那么合身。看上去倒有几分稚拙单纯的美感,你瞅我,我瞅你,相看相笑。全县好几百人穿着同样的服装,顿时成为岐山县城一道最耀眼的风景。那种感觉无以言表。
大概是到了12月底前后,离开故土岐山那天,母亲到县城送的我,看着第一次要出远门的我,母亲流泪了。站在大卡车上的我,眼里也是一热,几乎泪涌。
我们是在蔡家坡火车站上的火车,那也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新鲜,好奇。
记得是一辆绿皮闷罐车, 是接新兵的专列。出了宝鸡进入甘肃陇西特别是出了河西走廊时,加上时值冬天,山上光秃秃的,几乎看不见有生机的植被,感到特别的荒凉。我们不时地从车箱少有的几个窗口向外眺望,满眼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苍茫、空阔而辽远!从小到大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那一刻,时空意识里感觉自己走出了秦川关中。真有点“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感觉。
闷罐车厢里比较宽展空阔,可坐可躺,晚上铺开被褥挤着挨着睡觉。白天可以在里面打牌,谝闲传。大家围着张排长好奇地问东问西,询问部队上的情况。张排长说,部队在新疆南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和静县,番号36103部队,那时属于新疆军区野战军陆军四师十团,那是一个英雄的部队,其前身是王震领导的三五九旅部队。
记得沿途停的第一站好像是天水站,主要为下车吃饭。整个兵站大厅里挤满了一色绿军装的新兵,一个个显得青涩稚气。大家都规规矩矩排队等饭,天气冷,盒饭 、馒头、冒着热气的热汤,在这故乡渐远环境陌生的地方,洋溢着难得的温暖气息。
进入新疆境内,我们在靠近吐鲁番的大河沿兵站结束了火车旅途。第一次见到新疆少数民族,看到大鼻子、蓝眼睛、卷头发的维族群众,听着叽哩扎喇的维吾尔语,十分新鲜。下车休息后换乘那种绿帆布顶篷的军用卡车重新上路,经托克逊县,翻过干沟,抵达库米什兵站。大家都穿的棉衣,每辆几十个人,把车厢挤得满满的。篷布挡着视线,无法向外面更远处看,闷闷地在茫茫戈壁上走了好长好长时间,感觉新疆真是好大好大。车子走上大半天,也难得见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多年后做了语文老师才知道那才叫真正的“一望无垠”,“广袤千里”!后来得知新疆占全国面积的六分之一,真如有人所说: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也!
在吐鲁番,情不自禁地想起著名歌唱家关牧村唱的《吐鲁番的葡萄熟了》。要过火焰山时。排长提示我们一齐往外看,我脑子里马上浮现出《西游记》中孙悟空大战铁扇公主的画面。火焰山古称赤石山,位于吐鲁番盆地的北缘。因其炎热曾名为“火山”。每当盛夏,红日当空,赤褐色的山体在烈日照射下,砂岩灼灼闪光,炽热的气流翻滚上升,就像烈焰熊熊,火舌撩天,故又名火焰山。据说夏天最高温度可达40度以上。
走了很久,我们大卡车终于到达团部所在地新疆巴州和静县,下车时脚完全冻麻木了,刚开始在地上站不稳,直打晃,好长一阵麻木劲儿才过去了。活动了一会儿,僵硬的腿脚才慢慢软和起来。我们在团部的特务连住了一宿,第二天回的二营驻地。
张排长说等一会儿有毛驴车来接我们回各自的连队去。我心想怎么不是汽车呢?后来得知那时连队还没有配备汽车。没有见过新疆的毛驴车,心里琢磨:是像动画片《阿凡提》里见过的那种吧?新疆的毛驴不大,但灵活有力。毛驴车体是一个大大的平板,没有四边围住的车厢,车边很低。车轮是橡胶的,车轮粗而厚实。后来才知道不论军队还是地方,毛驴车是新疆当时很普遍的交通运输工具。我们各个连队的“标配”,炊事班、养猪的、种菜的都用毛驴车。比关中的架子车要灵活省劲且快捷许多。<br></h3> <h3><b><font color="#ed2308"> </font><font color="#167efb"> 军营,我来了!</font></b></h3><h3>
毛驴车没有坐多久就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连队营房,布局整齐,面积宽敞。特别是营区笔直、挺拔、高大的白杨树给人一种向上、奋进的军人生活的昭示!白白的树皮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裂坑犹如人的眼睛,难怪在茅盾先生笔下,那一棵棵白杨树像警惕的哨兵!大学毕业后我当了老师第一次给学生讲茅盾先生的《白杨礼赞》,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新疆的白杨树挺拔高大的姿态。
到连队第一顿饭是“抓饭”。全名是“手抓羊肉饭”。没有吃过的朋友别望文生义。其食材、做法和吃法与名字相去甚远。算是最具新疆民族特色风味的美食,张排长在火车上已经介绍过了。还是有点期待。因为一路上3天4夜的时间里,除了沿途兵站吃的那几顿,没有正经吃过饭。后来知道,连队平时的伙食里也很少吃。其实汉族人也好,维族人也罢,现在吃“抓饭”都不用手抓,勺筷即可。
连队的伙食,馒头面条居多。一百多号人,大铁锅煮的米饭难免时有夹生,口感较差。印象较深的是到连队的第一个春节包饺子。饺子馅由炊事班统一和好,各班拿着大面盆分回来;面是各班自己和。全班分工明确,做剂子的做剂子,擀皮的擀皮,包的包。四川老兵擀饺子皮的速度令人惊讶。一个人擀皮供三四个人包,轻松自如。包好了去炊事班排队煮饺子,很有秩序。吃凝结着自己劳动的饺子别有一番味道。每年的八一和春节,如果安排包饺子,都是这种做法。
我们经常去炊事班帮厨,学着双手同时各自揉做馒头,这需要一定的协调性。学切土豆丝,先要把片薄厚切均匀,为把片切均匀,要尽可能保证土豆和用刀的稳定性,要保证土豆的稳定性可以先切出一个平面,把平面置于案板上,这样土豆就不容易乱动了。这些细节,炊事班姜班长都很乐意手把手教我们。想想我后来那点还算说得过去的刀工厨艺,都是在部队帮厨时打下的基础。部队比较看重建军节,每年八一连队都安排会餐,会做十几道菜,比较丰盛。但好像没有酒,这是部队的纪律。连队平时的伙食搭配的粗粮有苞米糊糊,主要是早餐。还有黄澄澄甜丝丝的苞米面发糕(粑粑)。松软香甜,比较可口。比我上高中时的高粱面粑粑好吃。记得有几次,冬天的晚上在四连站岗的时候,有一个河北兵叫孔林生,从连队挂在外面的已经宰杀的猪身上弄回许多大(板)油,把班里的炉子烧旺,架上铁丝网罩,用板油烤的馒头片非常好吃。
新疆的天气,阳历三四月里,爱刮大风。有时伴着漫天沙尘。未当兵前,就听在嘉峪关服役的堂兄说过一句调侃的话:那边的风是三天刮一次,一次刮三天。还真是这样,每次黄沙尘土弥漫,遮天蔽日。有时会把指头蛋大小的小石子刮起来。新疆早晚温差变化极大,有一句谚语是这么说的:“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空气湿度总体偏干,比较干燥,第一年,许多老乡春天以后爱流鼻血,到第二年适应后就好多了。实际上时间长了就习惯了,感觉不出和内地有多大差异。<br></h3> <h3> <font color="#167efb"> <b>为军人天职而练!</b></font></h3><h3><b><font color="#ed2308"></font></b>
新兵连集训令人终生难忘!我们被首长和老兵们称作“新兵蛋子”。我觉得这个称呼意味着娇嫩和脆弱。集训科目主要是队列训练。正步走、齐步走、跑步走!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向前转。队列主要训练的是服从命令听指挥的集体意识和整齐划一的团队作风。刚开始两三天腿疼得厉害,抬腿都很困难。要活动一会儿或训练一会儿身体热了,疼痛的感觉才会减轻。记得四川来的一个知青出身的新兵,吃不了这苦,很是闹了好一阵情绪。其他不用我细说了,如果你看过国庆天安门阅兵训练的报道,跟那差不多。
集训结束后,我分在五连三排七班。战友们来自五湖四海。来自陕西勉县、扶风县、武功县的兵自不必说。班长是75年兵,大名任崇旭,四川人,很能干。严谨认真,身教多于言教。排长是73年山东兵刘金海,沉稳寡言。连长是李元庆,河北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仪表威武,有玉树临风之感。指导员是岳有富,河南人,能说会道,有时话含机锋,有时不失幽默。一个班的还有段昌荣、刘贵兴,都是75年入伍的四川兵。两位老兵都很朴素节俭,洗得发白的军装补了又补。班上还有一个与我同年的维族兵买合买提。
排里的四川老兵给我们几个新兵蛋子“上课”,说部队拉练时要用洗脚盆打饭,所有新兵都瞪大眼睛觉得匪夷所思。老兵解释说,长途行军,都有规定的负荷,不可能背两个脸盆,所以拉练途中脸盆和饭盆就共用了,既要盛饭又要洗脚。当然洗(泡)完脚的脸盆在打饭前是必须用开水烫一烫消消毒的。虽然如此,这不要说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即便对一般人而言,也是不可想象的。没办法,这是拉练路上的特殊情况啊!
“新兵蛋子”由老兵带着学整理内务、做值日。必须把被子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全班被子看过去要成一条线。谁值日都不得马虎,排里连里天天打分评比 。值日还要负责打扫宿舍的卫生并为全班打饭,其他人饭前要整队集合、唱歌,值日的连排首长要简短讲话。有时不讲,全连唱一首歌就开饭了。
78年初,乌鲁木齐成立守备师,四连一个排被抽去了。当年组建新四连时,我奉命从五连到了四连二排五班。班长是陕西武功人,名字记不起来了,家好像是武功县5702厂的,好像入伍前当过知青。排长张林也当过知青,有新疆人的豪爽,讲义气,比较哥们。连长是山西人雷树文,雷连长作风扎实,抓训练能身先士卒,能亲力亲为与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指导员是山东人于金星,个儿不高,讲话言简意赅,干脆利索。
那个年代,人的思想比较单纯。连队一年四季政治教育的主要内容是“学雷锋”做好事。比如早早地起来扫连队的院子,或休息日去炊事班帮厨干活,或默默地打扫连队的厕所。冬天天亮得晚,如果起早了天上还有月亮,起床要轻轻的,一般是悄无声息地起床,最好不要使其他人知道;扫帚在洒满月光的院子地面上轻轻划拉,因为大部分战友还在梦乡。如果惊动了别人,好像做的“好事”立马就有点“那个”了。先进评比,入党提干,除了军事技术,也很看重这些。不分新兵老兵,大家争着做。总体上还是新兵多于老兵。以至于连队院子经常被扫了又扫。炊事班帮厨也有人满为患的时候。老实说,我这人实诚,不爱做虚头巴脑的事儿,总觉得这种事有点装,所以不是那么主动积极!只是顺其自然去做。后来的后来,我觉得自己不是认识问题,而是情商问题!
<br></h3> <h3> 后来,有人曾开玩笑问我,在部队摸过枪没有,打过枪没有,我回答说,那是必须的。
我们是野战部队,我们连是步兵连。军事训练的首要内容之一是射击训练。刚入伍时配发的是63式全自动步枪,因射击精度不高特别是点射时精度不好,第二年换成了56式半自动步枪.。射击训练的要领是“准星、缺口和眼光瞄准点三点一线”,由于天气光线有明暗强弱变化,枪的缺口时有反光,瞄准时要恰到好处地消除虚光的干扰。如有丝毫偏差,实际效果就会有很大偏差。还有脸腮在枪托上是否贴的自然,扣扳机是否均匀用力并能否同时屏住呼吸等等,都会影响到射击的精度。所以消除瞄准误差就要在训练中找到个人经验和感觉。射击分卧、跪、立三种姿势的射击。跪姿和立姿尤其强调持枪的稳定性,为练习过硬的臂力,我们常托着两三块砖练习。班里几个人在一起同时开始,有点比赛的性质。练得胳膊酸疼还要坚持一会儿。夜间射击科目有时在连队的菜窖里训练,菜窖里昏暗潮湿,满架的积菜,蔬菜存化的味儿很大。灯光模模糊糊,很难看清,对瞄准的要求更高。</h3><h3> 经过一段时间刻苦训练,要实弹射击打靶了,感觉非常新鲜刺激。射击场是部队专门的射击场,在营区外的戈壁滩上,一二百米外有专门举靶、报靶的人,隐身在一条一人多深的沟里。因为平时训练都是橡皮教练弹,所以开始一个人先射两发实弹,找找真枪实弹的感觉,比如弹药燃烧的味道和子弹出膛瞬间枪托巨大的后坐力,是平时训练中无法体会到的。这两发子弹每打1发,报靶员会报1次,用拴有红布的长杆指示弹着点在靶上的位置,这样便于后续修正瞄准误差。正式射击每人5发子弹,按及格良好优秀各等级对应的环数记录和评判射击成绩之优劣。实弹射击回来的路上,会唱起《打靶归来》这首歌。当天要抽空把枪拆开擦了,油乎乎的零件一大堆,擦干净后要上专用机油保养。</h3><h3>
其次是手榴弹投掷训练,也比较艰苦。技巧要领是:助跑、引弹、转身,脚尖猛蹬地,上身稍前倾,力量瞬间爆发并以最佳角度掷出。同样为了练习臂力,俯卧撑和单双杠都是辅助训练的项目。有时难免肌肉拉伤,最疼的部位是肩膀。
除过休息日,连队每天必出早操,一般以排为单位整队长跑居多。有时是全连集体出动。队伍跑出营房,行进在营区附近高高的白杨夹道的沙土路上,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和着响亮的一二三四的口号声,队伍如疾风般掠过,掀起一条长长的灰尘烟带。夏天,没跑多久,就会发汗;如果在冬天,呼出的热气就会在眉毛上结一层薄薄的冰碴子。</h3><h3>
值得一提的体能训练还有强度很大的五公里越野,越野之所以强度大,是因为每个人有必要的负荷:子弹带,干粮带和自身配发的武器(步枪、轻机枪或火箭筒)以及 两枚手榴弹(训练弹)、挎包、小铁铲、水壶等,加起来有二十多公斤吧。每次五公里下来都是浑身湿透。
战术训练是在戈壁摊上。那时部队上上下下都喜欢说“磨爬滚打”,我觉得十分形象生动又高度概括。冬天穿的厚还好一点,如果是夏天,卧倒匍匐前进时,胳膊和腿被棱角不规则的石子硌磨得生疼,军服常常被磨破。既流汗也可能流血。从班战术、排战术到全连全营全团的合成演练都是这样。</h3><h3>
无论怎么针对性的训练,紧急集合真的来了,还是手忙脚乱,它要求你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打好背包携带必要负荷全副武装集合完毕。开始时分不清裤子反正的,穿错袜子、扣错扣子等是难免的。班长排长有时会委婉透露一点消息。比如说大家睡觉警觉点。意思是今晚可能有紧急集合。这一“警觉”,还能睡得着睡得踏实吗?谁也不知道连长的集合哨音什么时候吹响。后来在学校上班,有那么几次睡过头了,几乎迟到,比较狼狈,都被我化险为夷,这全得益于部队时应对紧急集合历练的功力。
当兵第二年冬天,我们赶上了部队规模空前的一次野营拉练。全团从和静县的水文站集结出发,经过和钢(和静钢厂),穿过巴轮台,第一晚的宿营地在乌拉斯台,吃完晚饭就睡,晚上落了厚厚一层雪。第二天,继续向东北方向前进。晚上露宿新疆著名的冰大坂过夜,这个大坂叫胜利大坂,位于乌鲁木齐市以南120公里的天山深处,海拔4280米。有的战友当时还出现了高山反应。所谓 “冰大坂”是新疆人对雪山、冰川的叫法,它终年积雪,一年四季云雾缭绕,海拔均在四千米以上。
经过天山腹地,我们最后在乌鲁木齐南山安营扎寨,记得当时全团演习时,当地的村民不了解情况把我们二营插在山头的营旗拔走了,找了半天给当地老乡说明情况才找了回来。</h3><h3>
野营拉练是正儿八经的全副武装,每人负重在50多斤。日行要达到80里路左右,必须保持一定的行军速度。连续的行军走得大家人困马乏,听到临时休息的命令就顺势蹲下靠在路边眯一会儿。有的战友脚上起了泡。很多人最后干脆练就了边走边睡的本领。全团有一二辆收容车,但一般情况下没有人好意思坐,除非身体突发疾病极度不适。当然也有实在撑不住的去坐的。人有高矮胖瘦,体力有强弱之别。一路上,体力强壮的战友会主动友好地帮起泡跛脚的战友带一段路程的东西,战友团结互助、互敬互爱的情谊就在这个过程形成了。
炊事班比较辛苦,每到了休息地,他们要选好地形快速挖坑架锅洗米切菜做饭。拉练路上吃过一次压缩饼干,带点淡淡的甜咸味道,吃上几口嘴里发干。也许是饿了,感觉炊事班野炊的饭菜特别好吃。到了晚上,我们在天山里穿行,有人问指导员什么时候到达宿营地,指导员指着远处依稀的灯光鼓励大家说快到了。我们走了大半天,就是到不了希望的灯火处。后来每次讲巴金的散文《灯》时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拉练路上的这段经历。</h3><h3>
</h3><h3></h3> <h3> 拉练路上真真切切印证了老兵们讲的一个脸盆洗脚与打饭共用的话,绝非天方夜谭的虚妄之言,而是实实在在的真实。有些事情开始觉得难以置信,是因为你未到那种环境中经历,你与别人描述的真实的生活尚存在距离。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身临其境时,你没有任何理由去讲究,更没有半点借口去矫情。当生存成为重要问题的时候,其他问题都不是问题。
最难忘的是在胜利大坂上夜宿,风雪交加。拉练之前老兵渲染其冷,说小便会瞬间结成冰柱,实际情况是,冷的确冷,没有那么夸张。我们晚上在雪地宿营,扫尽积雪,铺上薄毛毡,把被子弄成筒状,和衣钻进被窝,盖上皮大衣,头戴棉毛军帽,手戴棉毛手套,脚穿厚厚的翻毛大头鞋。相互挤得紧,风雪难吹进。也许太困乏了,睡得倒很安香。第二天早晨,我们从起床号声中醒来时,衣被上覆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这也许是世界上最名副其实的“露宿”,露宿于天地之中!露宿于自然造化之境!后来教了书,给学生讲庄子,常爱讲到这段经历!
2014年6月2日,当我看到大学同学分享在微信朋友圈里的天山大峡谷照片时,我说,你所站立的地方,应有我的昨天。并即兴赋詩一首:
忆天山
西域三十六年前,
野营拉练过天山。
风餐露宿冰大坂,
冬夜卧雪香酣眠。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 ,我在师部所在地库车集训时,生病拉痢疾了。这是我在部队患的最严重的病。现在想起来也很恐怖。新疆的痢疾夏天易发,如果你不幸得过一次,第二年夏天无论怎么注意,复发的几率非常高,有时躲都躲不过。得了痢疾本来就没有胃口,吃药很刺激肠胃,就更没有胃口。小腹下坠的疼,便的全是脓血。浑身没有半点气力。那个难受劲儿啊。病程在七天以上。有时还相互传染,一个连队有时好多人同时发生,简直防不胜防。病号饭总是面条、稀饭,食之无味,好想好想吃一碗岐山面。到后来就有点强迫症,不敢乱吃东西,尤其是看见瓜果时心动但不敢吃,一吃必坏事。吃剩馒头要揭掉皮,怕苍蝇爬过不干净。本来是作为骨干去参加集训的,由于得病耽误了大部分集训科目,这次集训大半时间生病了,我对自己的成绩很不满意。觉得有负首长的期望。</h3><h3>
我是那一年入伍新兵中少有的高中生之一,后来我知道那在当年属于“高学历”。当我还在五连的时候,记得有几次,其他人都去磨爬滚打训练的时候,岳指导员让我留下帮他写材料,比如要报到上级的连队总结什么的;按我的想法,这活儿应该由文书干。原以为指导员有意培养我,迟早有一天会当一名文书,但直到复员,我也没有干上文书。我后来知道,部队是尚武之地,文书和秘书不是一回事。</h3><h3>
1979年2月对越自卫反击战期间,我们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当时的气氛相当紧张。每天都有前线战况通报发布,每个人血型都写在了领章背后,据说有人写了遗书。我们天天打好背包,处于随时待命状态。2016年战友聚会时听杨录川战友说,我们部队起初已经接到了开赴前线的命令,过了一阵,随着形势的变化又取消了。</h3> <h3><b><font color="#167efb">别样的“劳动”</font></b></h3><h3><b><font color="#ed2308"></font></b>
第一种难忘的“劳动”是挖排碱渠。
排碱渠是部队为支援地方而挖的。新疆有的地方盐碱地多,排碱渠年久失修,影响农作物收成。如果这样的盐碱土壤弃耕一年,以后就没有办法耕种了。治理盐碱地最根本的办法就是挖盐碱渠,通过注水淡化然后引流排放达到降低盐碱度的目的。而使用大型的机械开挖投资巨大,地方政府缺少资金,求助驻军,部队也无机械化开挖设备,只能人工开挖。
排碱渠所经路线大部分在戈壁摊上,它不像黄土高原的土质松软,全是沙石土混结在一起,这就给开挖增加了难度。排碱渠上口宽度4-—5米左右,V字形,垂直深度3米上下。一个连队一字儿排开,记得地方好像没有提供足够的工具,我们轮流交替作业。大家挥汗如雨,干得热火朝天。有时赶上风沙天气,十几米开外视物难辩,只能听见铁锹、十字镐、坎土曼快节奏的声响和整齐有力的号子声,那真叫一个气壮山河啊!
第二种难忘的“劳动”是参加战备施工挖电缆沟。
地点是从巴轮台开始,经十三公里大柴沟、鱼儿沟,穿胜利大坂,最后一段是在茫茫的戈壁滩上,那时已到骄阳似火的夏天。绵延数百上千公里的线路上。沿途什么样的复杂地质状况都有。有时在水流湍急的河道,有时在险峻陡峭的山腰。有的地方我们只能在工程兵铁道兵先行开路之后施工,不断有遇险伤亡的消息传来。最后那段茫茫的戈壁滩上,荒无人烟,放眼望去,不要说房子,连一棵树也没有,甚至连棵骆驼草也难得一见。“风吹石头跑,沙土喂你饱,日头不下山,骄阳似炭火”,这首打油诗,形象地描绘了戈壁滩上极为恶劣的自然环境。几乎每天都要与风沙相伴,经常是漫天黄沙,沙尘暴,偶尔还起龙卷风,我们住在戈壁滩的自搭帐篷里,晚上睡觉,呼啸的风声不绝于耳。到第二天,被子上满是沙子和尘土,有时一阵强风袭来,将我们的帐篷卷得东倒西歪,我们不得不起来重新固定帐篷。
电缆沟宽45多公分,深1.8米左右,一般个子,人站在里面就全没过头顶了,转身不自由。戈壁滩上全是料姜石和黏土混杂的土质。干上不多一会儿十字镐就卷刃变钝了,全要我们自己架在炭火上烧一烧,再在铁砧上锻打锋利继续用。天气极热,戈壁摊上全是石子,比水泥地面还烫,鸡蛋都能烤熟。碰到特别坚硬难挖的地方,要用小雷管炸松再挖。79年7月31日,清楚地记得第二天就是八一建军节,我点电雷管时,一手拿着电池,一手拿着电线头,只顾抬眼远望提醒附近的战友离开,没有料到手中电线头无意中接触了电池,埋在电缆沟里的雷管突然爆炸,轰的一声,土石冲天。幸好当时我是蹲在电缆沟边沿上面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抱头快速撤离。多年以后,我仍然觉得那速度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排长张林跑过来冲我直问有事没有,得知老天佑我,好在并无大碍,我的太阳穴只是被细沙擦破了一点皮。算是逃过一劫!他佯装训了我几句,叫我干活小心,并叮嘱战友们注意安全,不要声张以免连首长知道批评。
每个连队都有自己的菜地,完全自给自足。派一名战士经管,农忙时连里集体出动或以排为单位轮流劳动。所以隔三差五去连队菜地劳动是家常便饭。连队没有梨地畜力,菜地全靠人工翻耕,人手一把圆头铁锨大家站一长排翻地,一会儿偌大一块地就被翻完了。很热闹,效率也高。种菜除草收菜都分工到排到班,无形中有比赛的味道,因为谁也不想落在后边。施肥、浇水、间苗,种菜、收菜、运菜,全靠军事化的劳动。新疆有种甜菜像萝卜,心是紫红色,味甜能生吃。据说糖分高可以制糖。每年要种大量的白菜和红白萝卜,秋天积攒起来,入冬前要入专门的菜窖存放,是连队冬天主要蔬菜。
菜地劳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它是对紧张枯燥的军训生活后的一种调节。大家一边干活,一边天南海北地胡谝神聊,说说笑笑,比较放松。
最豪放的“劳动”是到部队军垦农场劳动。
春天种稻子,要把条田收拾平整,我们这些北方娃,此前很少见过种稻子,一块块隔成正方形的田块蓄满了水,我们要手持木刮板赤脚在里面来回走,尽量把水下面的地面弄平整。本来正值春寒料峭时节,何况田水是天山冰雪融化的,冰冷刺骨。复员后读散文家碧野先生写的天山游记,就会自然想起融化的天山雪水冰冷刺骨到了何等程度!
说说收割麦子吧。之前我在关中老家好歹也割过麦子,都是几分几亩的麦田。当我在新疆军垦农场,看到180亩的抬头望不到边的整块大条田时,觉得十分豪放震撼。新疆的镰刀,是个大月牙型镰刀,刃片和镰是一体的。不像关中地区的麦镰,刃片是可以取下来的。大热的天,捆麦捆时胳膊被秸秆划擦得火辣辣的疼,汗水一出,皮肤蜇出一道道红红的印痕,非常难受。干脆不要想什么时候割到条田的尽头,那样想你会更加绝望,一人一米宽,排成一排往前推进。记得那天上午我一顿饭不算菜汤,四两的大花卷吃了五个,是我今生一顿饭的“吉尼斯”纪录,可见当年的劳动强度。<br></h3> <h3>
<b><font color="#167efb">部队其它生活掠影</font><font color="#ed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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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h3> 部队是个男人的世界。有战友从团部卫生队住院归队,会被追问:卫生队的女兵长啥样?这个话题要被谈论好几天。记得连长指导员的爱人都来连队探过亲,那时连队没有供家属暂住的专用房间。军嫂住在司务长临时腾出的房子里,每次走出房间都难逃战士们追逐的视线,一时间成了战友们关注的焦点。在朝气蓬勃的青春季节,非常抢眼。
我们每人都配有一个针线包。平时都是自己拆洗被子,缝补衣裳。有一年春节前夕,驻地来了一批年轻的妇女老乡(“老乡”是对地方百姓的泛称)慰问部队,主要是帮战士们拆洗被子缝补衣裳。战士们可稀罕了。有的战友被子上印满了“地图”,不好意思拿出来让妇女拆洗。这成了战友们玩笑调侃的话题。
新疆人管上街叫逛巴扎。我们只能在休息日请假去逛。外出要军容风纪严整,不能衣衫不整。要求两人并行,三人成列。要按时归队。烤羊肉,莫合烟,远远闻见浓浓的烤肉味道。静静地观看维族人制作馕的过程。改革开放后,许多新疆人来内地做生意。这些已经司空见惯。但在那时还是十分新鲜。之前只知道哈密瓜不知道有哈密之地。后来才知道哈密与“蜜”没有任何关系。 每个连队都有几个维族兵,我们班上的买合买提,我们简称他买买提,来自新疆阿克苏地区。维族战友比较好处,在新兵连的时候我们就接受过教育,特别注意尊重他们的风俗习惯。部队首长每次讲话都会把它上升到事关民族团结的高度。连队炊事班会给他们烹出单独的清真食品。节假日,他们自己也会做点特色美食改善一下。他们会说简单的汉语,交流没有问题。
平时娱乐活动主要是下象棋打扑克。娱乐时间好像并不多。那时连队里没有电视机没有图书室。看电影要到团部去。等开演前全团营与营拉(赛)歌,营内连与连拉歌。气势排山倒海。看一趟电影来回至少要五六里地,冬天看完电影脚都冻麻了,我们唱着军歌披着月光回到营房。理发平时在连队,有理发员。连队也有卫生员,但男人都比较皮实,除非谁在训练或劳动中意外受点小伤,一般不给卫生员添麻烦。洗澡买日用品也要到团部军人服务站的小卖部去,须是礼拜天,也不常去。比如洗澡,大概是集体安排一月左右一次。服役期间,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团部大礼堂观看军区文工团下基层慰问演出,有幸看到了著名歌唱家克里木和李双江等人的精彩演出,这两人之前都在新疆军区文工团呆过,当时已经调到北京的总政文工团。
1979年夏天,中越自卫反击战后,形势逐渐平静下来了。也轮到我享受探亲假了,好像来回总共是一个月时间吧。这也是服役期间唯一的一次。快到宝鸡时那份激动,踏上岐山土地时的那份欣喜,到了村口见到乡亲时那种亲切,回到家里吃到娘做的岐山面时那份香馋,都是无比美好的感觉。
整个四年部队生活中,我的情感世界里始终有一个可以定义为同学情和友情的女子,她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有较多的书信往来,大都以学友相称,我们相互鼓励,她给我寄过恢复高考头几年的高考题,也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寄过一张照片,我把照片存放在一个空火柴盒里,没事的时候偷偷欣赏,打发无聊的时光;我的一个战友曾在戈壁摊上追逐我,差一点被石子崴了脚,就为看到那张照片。遗憾的是后来照片怎么也找不见了。由于各种原因,我们的交往也止步于爱情婚姻之前,无果而终。现在想起来,算是一段十分浪漫的往事!
经历过许多别离,复员时的别离场景是我今生永难忘怀的。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时。天南海北操着不同方言的一伙男人,一起生活了四五年,有的甚至更长,共几千个日日夜夜,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困苦,甚至血与火、甚至生与死的考验,天各一方时刻,岂能不动情?新兵老兵,依依不舍,紧紧握手,重重拥抱,挥泪相别,有的甚至痛苦失声!局外人难以想象。人在那个场景那个特定的时刻,情绪会相互传染催化,感情的潮水是难以抑制的。
早在1977年的3月份,正在操场上集训的我,从广播中听到恢复高考制度的消息。还曾心存希望在部队能有考大学的机会。事实上四年里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也许军人的天职就是这样。我们的服役期限是四年,我一直把这种理想埋在心底,扎扎实实地训练,认认真真的服役。紧张的连队生活空闲里,甚至在戈壁滩帐篷里,在战备施工的间隙,坚持不懈地学习着。我在《求学岁月》里曾有这样的记述:
“后来,我得知高中几个同学相继考上了大学或中专。而正在服役的我没有参试的机会。有点失落,我给大舅写信,记得大舅回信中有一句话至今令我难忘。他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部队生活是紧张而艰苦的。但在此期间,我一直没有放弃自学。我从每月6元钱的津贴里拿出一部分订了一本贵州文联办的《山花》杂志。我是连队里《解放军文艺》最忠实的读者,不仅读,还会把喜欢的地方摘抄下来。我曾不知天高地厚地偷偷给北大中文系写过一封信,大致内容是希望能邮购回一套大学教材,可惜泥牛入海无消息。”
这就是我所经历的四年部队生活!这就是一个普通战士的从军岁月!<br></h3> <h3><b><font color="#167efb">结语:随顺缘分,感谢军旅!</font></b></h3><h3>
有一首军旅歌曲《当兵的历史》,其中有两句歌词:“生命中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生命中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都感到珍贵!”
多年后我的脑海里也曾有过这样的设想:如果不去当兵,我的人生道路会是什么样子?有一种比较大的可能性是我会在刚恢复高考的头一两年就考上大学,那样的话,别的不说,工作、结婚、生子等时间表至少会提前几年。我的前途、事业,我的人生境遇可能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和选择。
但人生没有如果,我相信,人生许多事情都有缘分。新疆四年,就是我与部队的缘分。缘分是不能选择的,只能随顺。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不仅不后悔,我很感激部队生活给我带来的一切!我四年里的收获不仅仅是退伍证上的三次连嘉奖!
四年部队生活,辽阔的新疆打开了我地理知识的空间概念,后来,为考大学复习地理时,我的空间想象能力特别好。罗布泊、天山山脉、阿尔泰山、塔里木盆地、柴达木盆地、塔克拉玛干沙漠等不再是地理教科书上的抽象概念,它们对我识记其他同类知识起到了举一反三的作用。四年的军旅也使我精神上的家国不在局限于狭小的天地,记得我高考那一年的作文题目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因为有部队生活的积累,我的高考作文立意大气、一气呵成!再后来大学毕业做了语文老师,讲碧野的《天山景物记》,我有身临其境之感,讲王昌龄岑参的的边塞诗,我有戍守边关的切身情怀。我的思绪会自然神飞到曾经到过的地方,与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的历史文化无缝对接。
我由衷感谢这段从军岁月对我身心的锻炼和洗礼,感谢它给了我人生的勇气!它使我有毅力有信心复员不久以退伍军人的身份终圆大学梦想。我觉得这是岁月对我最好最丰厚的馈赠!我怎能不感激这段珍贵的经历呢?!
从军岁月,它是我最为宝贵的人生财富!它是我上过的一所特殊“大学”!
饮过水的砖会更加牢固,淬过火的钢具有更好的韧性。在部队这所特殊的熔炉里,我的身心得到十分纯粹的锻炼!四年的部队生活使我后来一直都很守时,使我做事一旦认定目标便执着而坚定,使我遇事从容沉着,使我不再斤斤计较,使我能够以更大的胸怀和韧劲淡定地面对诸多事情。这些,是世界上其它任何大学都不能给予我的。
我追忆四十年年前那如烟的往事,只是想记录一段十分平凡却非常难忘的人生足迹。为我自己!也为我的亲友!更为那些一起为国家贡献过青春年华的天南海北的当过兵的战友们!
初稿于2015年, 2018年春夏修改定稿
作者武万杰,笔名杰达。陕西岐山县青化镇南武村人。曾在原新疆军区36103部队服役四年。中学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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