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局

张雪松

   家里的阿姨是一位50多岁的安徽女人，超级能干，凡事都不需要我张罗，就已经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我常常戏谑，与长期驻外的老公相比，我和阿姨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夫妻，相依相偎，相濡以沫。

   相处久了，阿姨有时候会和我念叨一些家里的事，她有三个儿子，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种地没出路，为了养家，她很早就从家里出来，干过搬运工，做过厨师，也给人家里当过保姆。阿姨身体好人，又勤俭，这些年挣了不少钱，每次都把挣来的钱如数寄给家里，供孩子们念书，十几年下来，愣是靠打工的钱给家里盖起了房子，给孩子们娶上了媳妇，如今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各自的营生，也有了各自的孩子，生活暂时算是告一段落，阿姨说，她就想趁这几年自己身体还健朗，再挣几年养老的钱，到时别给儿女添太多的麻烦。

    有时我问阿姨，这些年没能守在孩子身边，后不后悔，阿姨说，守在身边固然好，但养不起有啥用，只是有时替主顾家里带孩子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的孩子，就会感觉心酸，但没有办法啊，这就是生活。

    阿姨文化程度并不高，说不出太文绉绉的话，倒是她的话让我想起《大话西游》里的台词："带上金箍，没法爱你，不带金箍，如何救你"。  

   周末的时候，家里阿姨对我说，二儿媳妇给她发来短信，说要搬新房了，两位老人这么多年，这么辛苦，希望二老能借这个机会到他们那里转一转，顺便放松放松，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能否给他们小两口添置一些新家具，这对他们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

    这不就是要钱吗？阿姨问我该怎么回？我思索了一下，说：你有三个孩子，自然要一碗水端平，乔迁是大事，给一点是应该的，但伸手要这件事，总是让人感觉不舒服，她向你要，一定是觉得不要白不要，甚至是怕你暗地里给了别的孩子，自己吃了亏，你应该把这些事情对三个孩子讲清楚，不偏不倚，省着以后会麻烦。"

   于是阿姨对我讲起，春节的时候，这个儿子因为怀疑自己偏心，与自己发生了一点争执，说了一些不够尊敬的话，到现在已经半年了，两人没通过电话，谁也不肯低头，自己心里一直拧着一个疙瘩。

   于是我立马改变了主意，对她说："短信不要回了，这钱也不要出了，儿子什么时候道歉，什么时候再说，总不能花了钱出了力，再弄出一只白眼狼来，都是有孩子的人，当父母的心情都理解，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既然有志气和老娘赌气，自然有志气不花老娘的一分钱"。

    几天后，我问阿姨"回信息了吗"？阿姨说"没有"。其实日常交流中，我知道阿姨这个孩子不是坏孩子，心眼也不错，但养孩子养出这样一个不知感恩的结果，也的确心寒了些，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果儿子坚持这个样子，最伤心的还是老家。

    阿姨说，换作今日，她绝不会要三个孩子，顶多顶多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