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从未相遇

张雪松

       玲与凯是大学同学，玲来自东北一个小县城，凯来自北京，玲不漂亮，但身材窈窕，口齿伶俐，颇有些八面玲珑，凯聪明圆滑，滴水不漏。刚入校没多久，玲和凯就谈起了恋爱，一开始，凯就对玲说："我不可能把你带到北京，但你想，大学五年，如果我们彼此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也不枉咱们青春一场，对吧？"。玲深以为然，凯的述说，在她看来，是另一种形式的坦率与真诚。两人的关系很稳定，一起学习，一起吃饭，说说笑笑，倒也开心愉快。很快就到了大学最后一年，凯要回北京实习，而玲留在了当地，虽然劳燕分飞，却是鸿雁传书，也相处甚笃。期间玲曾经去过一趟北京凯的家，凯的父母都是国家干部，凯的家算是中产阶级家庭，对于来自东北小县城的玲来说，无论是布局还是挂饰，都颇有些品位。然而玲呆的并不舒爽，虽然凯并没什么变化，但凯妈显然并不中意玲的存在，言语间淡淡的，客气中不失距离，显然没有接待儿媳妇应有的热忱。玲有些失落，但好在凯对她仍然一如既往，凯对她说："你别在意，虽然我的家庭不能帮助你来北京，但是你可以考研，考北京的研究生。"玲再次被凯的话打动了，她觉得凯是真诚的，是啊，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来讲，失去了家庭的支持，又怎么可能有力量将她带到北京呢？不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玲决定，就算是为了爱情，自己也要拼上一把。

    回到学校的玲不再专专注实习，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考研当中，玲虽然伶俐，但并不擅长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游，但现在不同了，为了能和凯在一起，只能是破釜沉舟。玲很努力，毕竟在那个年代，成功考研的几率并不是很高。很快，结果出来了，也许是玲考试时过于紧张，也许是"有志者事竟成"只是一句骗人的鬼话，最后玲以几分之差，与北京那所大学失之交臂。玲难掩失落，好在凯又及时给予了鼓励，"没关系，你看你就差了几分，明年再试试，你考几年，我就等你几年！"，玲再次被感动了，凯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自己还能说什么呢？士为知己者死，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不争气，再拼一拼！

     因为一门心思考研，玲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毕业分配上，工作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过渡，自己早晚是要考到北京去的，因此当她落户到家乡的小县城时，她竟然没有太多的伤感。当然了，为了应付考研，工作上的事儿，她也不上心，仅仅是应付了事，领导也不满意，并颇有微词，这又有什么要紧呢？要想达到目的，只能是"华山一条路"，如果什么事儿都瞻首畏尾，又怎么能专心致志呢？玲如是想，于是对于来自同事的议论，领导的批评玲只当是耳边风，在她眼里，只看见凯在对她微笑。

    又是一年考研季，玲再次失败了，这一次不是几分之差，而是更多，玲再次失落了，但最让她失落的不是考研成绩，而是来自于凯的消息越来越少了，工作繁忙是一回事，尽管凯每次写信依旧信誓旦旦，但是花花世界谁又知道会不会有变数，毕竟相隔千万里，一切皆有可能。玲失落中透露着担忧，但玲似乎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工作一年来，领导对她的不满早已挂在脸上，即使考不上研究生，这个单位也是呆不下去了，只能一条道跑到黑。

   于是玲考了一年又一年，一直考到凯早就没了消息，有人说他已经结婚了，妻子是新单位的同事。随着岁月的流逝，玲对凯已经不抱希望了，如今她既没了爱，也没了恨。考研似乎也不再是一个目标，而是一种惯性，付出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那么多人的白眼，甚至搭进去了自己的爱情，到最后却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这口气玲怎咽得下，考研就像搭在弩上的剑，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玲的心态变得越来越差了。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未果，玲终于放弃了，凯大概都有孩子了吧，而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小县城里，女孩这个年龄还没有出嫁，怕是被人笑话了，玲决定面对现实。她首先动用了家里所有的关系把自己调到了另外一所医院，她想重新开始，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她甚至开始听从家人的安排，去参加各种各样的相亲。工作还好，玲本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以前只是不把心思放在这个上面，现在踏实了，很快就在新单位崭露头角，相亲就难了，无论是见谁，玲都不自觉的把他和凯放在一起，比较来比较去，又有哪个人能比得上凯呢？别说这地面小，人的视野小，就算是有个把凤毛麟角之人，恐怕也早就被别的女孩子抢跑了，哪轮得上蹉跎这些年的自己呢！

     就在玲觉得自己对任何人都不会再有什么波澜的时候，玲决定找个差不多的男人就把自己嫁了，既然不能两情相悦，就权当找个人相互饲养好了，毕竟在这个还相对闭塞的县城，不结婚的女孩子算是异类，自己做异类做得还不够吗！

    30出头的玲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的生活，一潭死水，玲才发现，两个人的孤独胜于一个人的孤独，同一个屋檐下，形同陌路人，玲想不出更多的词，形容自己的婚姻。

    一年年过去了，玲早已习惯了当下的生活，她对未来不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期间，她流过一次产，之前并没有告诉丈夫，她不想生孩子，或者说不想和他生孩子，而她的体重也随着岁月的沉积从90多斤激增到130多斤，想必就算自己此刻站在凯的面前，凯也不会认出当初的那个婀娜多姿的自己了吧，甚至会不会暗暗庆幸当初没有娶自己呢？玲常心酸的自言自语。

    生活平静如水，人麻木如斯，直到有一天，一个朋友告诉她，她的先生突感不适，被送到医院，查出有一根血管狭窄，而身为医生的玲对自己先生的状况竟然全然不知，待到她赶到医院时，先生已经平安。那一夜玲哭了好久，哭出了十几年的辛酸眼泪，如果人生真的可以重新来过，她宁愿从未遇到过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