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眼井的岁月里(三)

凌均坚

<h1><b style="font-size: 22px;">  我在三眼井生活的那些年,都是国家经济困难、市场上物资紧张、许多东西都要憑票憑证按计划供应的年代。因此,在那特殊的年代里,城市居民的生活普遍都过得比较艰难。</b></h1> <h1><b style="font-size: 22px;">  那时候在城市里,市场上似乎所有东西都缺,但是对于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说,生活中最紧缺的东西还是这三类:第一类紧缺的,是国家对城市居民的口粮和食油的供应。在我的记忆里,从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城市居民的粮油一直是由国家按指标定量供应,而且这三十年来所定量的指标也基本未变。那时候,城市普通居民和机关干部一样,都是每人每月口粮(大米)定量二十七斤。学生的定量要高一些,我读小学时虽跟居民一样,也是每月二十七斤,但到初中就增加到三十斤,高中时又增加到三十三斤。工厂里的生产工人是根据劳动强度按工种定量,劳动强度最重的工种,每月最高可定量四十五斤,我进厂后按工种定量为每月三十四斤。而食油的定量所有居民都一样,都是每人每月半斤,只不过在过苦日子那三年当中,却减到每人每月只有二两了。那时候米和食油要憑粮证到粮店购买,到饮食店买馒头、包子和吃饭则要用粮票,因此那时每户每月憑粮证可领二、三斤粮票,但这些粮票要扣除相应的口粮指标。粮油指标国家控制得很严格,每年都要按户口本重新核定一次。这些指标一经核定后,国家都能确保供应,即使在最困难的"天灾人禍"三年苦日子里,即便农村农民没饭吃,城市居民也从没有断过粮,同时为鼓励居民节约用粮,没有用完的粮油指标还可以长期保留。</b></h1> <h1><b style="font-size: 22px;">  粮油是定点供应的,我们三眼井一帶的居民一直定点在常胜路粮店。那时,我在家时每月都要跟父亲、或者我一个人单独去粮店买一两次粮油。买米买油都要排队,一般排个十多分钟能买得到,但如果在月初、或者要想买到当年的好米和好油,就要排一、两个小时的队了,也有时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长队,店里说粮油已卖完,那就只好自认倒霉了。除大米外,店里有时也卖其他粮食,如面灰、面条、以及玉米、红薯等,当然买这些粮食也要扣除口粮指标。我记得当年面灰和面条算主粮,都是一斤指标买一斤,而玉米和红薯属杂粮,一斤指标可买两斤玉米粉或玉米颗粒,一斤指标则可买到五斤红薯干。</b></h1> <h1><b style="font-size: 22px;">第二类紧缺的东西是猪肉和猪油。它是根据市场供应情况,憑粮证发放猪肉票和猪油票,一般每人每月都可领肉票几两,每户每季可领猪油票半斤,不过在那三年苦日子当中,其他月份都没有,就只在过春节时才平均每人发几两肉票,那时国家也实在太困难了。这些肉票和油票规定都要当季买完,跨季作废。猪肉猪油也定点购买,我们那里定在新菜场和后宰门市场的肉食店,买时必须要带粮证和票证去当场核实,而且都要排长队。特别是买猪油,半夜十二点左右就有人拿着小凳子小靠椅去排队了,也有的家庭派人轮换排。大约在早晨七点钟开始卖油,往往不到一个小时就不卖了,这时店里的屠户喊一声:“卖完囉!下次再来吧!”然后把店门一关。对此大家都习以为常,于是没有买到油的人顶多打几个哈声,伸几下懒腰就各自带着凳子回家去了。不过有一次买油时,却让我紧张害怕而又自责了好一阵子。那是在小学六年级放暑假的时候,有一天天未亮,母亲叫我带票证跟同屋邻居一起先到后宰门肉店排队,天亮后她也来了,可结果猪油未买到,我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带来的油票丢掉了,吓得我那一整天都躲在大伯父家里。晚上回家后,父母亲虽然没有怎么责骂我,但是一想起这三个月全家都没有猪油吃,我心里总觉得很不是滋味。</b></h1> <h1><b style="font-size: 22px;">  然而肉店里最紧俏的东西还是猪头、猪脚和猪内脏(统称小货)。这些小货数量太有限了,实在无法按计划分配,因此那时在市场上根本就看不到,肉店里也从来未公开卖过。据熟知内情的人说:这些小货除部分卖给内部职工外,其余大部分都卖给政府部门有职有权人员、和其他能互相利用的关系户了。那时候城市里供电也很紧缺,于是经常跟用户打交道的供电所用电监察和营抄人员,也都是肉店的关系户。多年后老同学杨小雄曾谈起过这样一件难忘的往事:七十年代中有一年,他春节前准备买几个猪肚子带到武汉的伯父家去送礼,可是跑了不少肉店,买了几天就是买不到,于是他只好求助老同学蒋贞松(蒋当时是供电所抄收班长)帮忙。老同学求助,老蒋自然满口答应,当天就到某肉店联系,肉店负责人也自然是滿口答应第二天一定解决。但第二天杨小雄去买时,却没想到仍竹篮打水、两手空空而归,得知这一消息后,于是蒋贞松一气之下,便叫手下人员将该店电表封停,到第三天,杨小雄终于如愿买了几个上好的猪肚。这事这话现在听起来可能会让人觉得有点夸张可笑,因为这些猪肚现在随时随地都可以买得到,然而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过的年轻人来说,有谁会想到四十年前市场物资供应竟是那样的匮乏?!</b></h1> <h1><b style="font-size: 22px;">  第三类东西是棉布、棉花、蔬菜、副食品、烟酒以及手表、自行车等耐用品和高挡消费品,这类物品虽然没有一、二类物资那么重要,但也是人们日常生活必须品,也较紧缺,也必须排队购买,其中有一些还要憑票。如到百货店买衣服和买布要憑布票,买被子和棉花要有棉花票,另外还有蔬菜公司发的豆腐票、粉丝票、鸡蛋票,副食品公司发的白糖、糖果饼干、及肥皂票等等,总之,那时只要市面上某种东西一紧张,就要发票憑计划供应,而且这些票都是发出后限期购完,过期无效。有时候有的憑票物品较为充足时,店里就不收票作计划外物品卖,但这些计划外的东西要比憑票的贵一些。那时候市场上既不许农民上街卖农副产品,也不许城市里有小商小贩买卖东西,老百姓要买,就必须到国营或集体所有的百货店、蔬菜店和副食品店去。蔬菜和副食品不定点供应,我们三眼井居民都就近在后宰门和新菜场购买。蔬菜店一般早晨七点到下午三点营业,店里新鲜好的蔬菜卖得最快,顶多一个小时就被排队卖光,不新鲜的大约到上午十一点左右也卖完,下午基本上没菜卖,有的店铺下午就干脆关门休息。</b></h1> <h1><b style="font-size: 22px;">  至于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等耐用品和高挡烟酒,一般的百货商店都看不到,只有解放路百货大楼、中山南路华僑友谊商店、钟表总店和副食品中心店等几家柜台上有,但都不随便卖,都是摆样子给老百姓看的。特别是那些高挡烟酒更为紧俏,那时全市就只有华侨友谊商场、和副食品中心商店的专柜上才看得到。这两个店里的专柜都装飾得较为豪华,上面琳琅满目地摆着五粮液、茅台等名酒,和中华、熊猫牌等名烟。这些烟酒的展览确实让人大开眼界,但遗憾的是它从不对外销售,老百姓只能看却不能买,有钱开后门也买不到,因为它是专供市政府几个招待所接待贵宾、以及市政府召开有关重要会议使用的。</b></h1> <h1><b style="font-size: 22px;">  而凤凰、永久和飞鸽牌自行车,上海和首都牌手表,红灯牌收音机,蝴蝶和蜜蜂牌缝纫机,在这些店里的专柜里都有。这些东西都是国家名牌产品,都是一般老百姓、特别是年轻的新婚夫妻梦寐以求的四大件,也被社会上时髦地称为“三转一响”。但当时这些东西一是价格比较贵,如自行车和缝纫机每件单价都在150元钱以上,手表一块也要100多元,收音机每台70至80元左右;二是货源紧缺,老百姓如要购买就必须找熟人开后门。例如我在一九七O年结婚前为买两块手表,就是找隔壁邻居刘月晖帮的忙。那时刘月晖在市百货批发站当会计,手里有些权,她年前给了我两张表票,等了十多天表店到货,元宵节后一天我在市钟表总店买的。这两块表的价格都不菲,其中上海牌手表一百二十元一块,另一块是一百一十元的首都牌。当年我每月工资是三十八元九角三分,买一块表就得花费我三个月工资,现在我每月退休金是三千多元,如折算为现在的价格,每块表得一万元以上,也算不便宜了。</b></h1> <h1><b> </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