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在东北抚顺石油一厂工作及生活的片段(之一)

陈瑞萍(拒绝私聊)

<h3>抚顺是我工作起步的地方。</h3><h3>1969年我从石油工业部承德石油学校毕业,分配到抚顺石油一厂工作。到一厂有36名同学。(还有36名分配到石油二厂、36名到石油三厂,当时戏称来抚顺108将。)</h3> <h3>我和同学们从大官屯火车站下车。</h3> <h3>我们同行走上了大官屯火车站的天桥。以后每天往来天桥是上、下班的必经之路。</h3> <h3>走在天桥上,看天空是灰蒙蒙的,天桥下是铁路,油罐车、集装箱,火车皮往来穿梭不停……</h3> <h3>下了天桥,迎面便是石油一厂了。没有证件,我们进不了厂门。(以后上下班一定要亮工作证,否则要有车间派人来领。)</h3><h3>经电话联系,厂办派人来接我们了。</h3> <h3>厂里也是铁路、油罐,车皮。我们要过铁路路口。</h3> <h3>那里见过这样的设备?这只是冰山一角。</h3> <h3>这是后来的培训中心。我那会儿见的没有这么气派……在这里我们要接受入厂教育了……</h3> <h3>抚顺石油一厂是1928年日本南满株式会社建立的人造石油西制油厂,即石油一厂的前身。</h3><h3><br></h3><h3>1909年,抚顺露天煤矿发现了一种“能燃烧的石头”。经研究鉴定为油母页岩。日本南满株式会社开始建设炭矿制油工厂。开始了对中国的页岩原油资源进行疯狂垄断和掠夺。中国的人造石油工业就是在这种殖民统治下屈辱起步的。</h3><h3><br></h3><h3>1945.8.15日本投降,后由国民党政府接管。1948年由中国人民解放军接管。石油一厂回到人民手中。</h3> <h3>1959年国庆后,国家发现了大庆油田。60~61年加工大庆原油正式纳入国家生产计划。</h3><h3><br></h3><h3>我们明白了油罐车是来自大庆油田的原油车皮。</h3> <h3>从页岩原油加工到加入天然原油加工,石油一厂进入了飞越时期。</h3><h3>我记得我们进厂已经达到年处理量500万吨原油的加工能力。用今天的眼光看不足为奇,但当时是不得了的事情。</h3> <h3>当时我国炼油工业的“五朵金花”三朵就出在抚顺。</h3><h3>当年的石油工业部部长余秋里说:“这是炼油行业放了个原子弹!”</h3><h3><br></h3><h3>石油一厂是世界最大的石蜡生产和出口基地。1953年石油一厂开始出口石蜡、石油焦成为率先出口石油产品,成为为国争光的炼油厂。</h3> <h3>入厂教育让我们对石油一厂的厂史,祖国石油工业的形势有了初步的认识。特别是安全教育让我们从进厂就敲响了安全长鸣的警钟。</h3><h3><br></h3><h3>期间,厂里来了不少学校的学长、学姐,他们是承德石油学院前几届的毕业生。我们一届由本科改为中专招生,后来的又改为专科招生。(国家根据石油工业发展形势进行的计划。)(以至于两届毕业分配的口号有“会战银川,准备江汉的说法。”</h3><h3><br></h3><h3>入厂教育让我对1928年始建于中国最早的炼油厂,有着“中国石油第一厂”而感到有一种自豪感。作为我国最早的炼化企业和目前国内最大的石蜡生产与出口基地,这个厂为共和国的国防和经济建设做出了重要的贡献。</h3><h3><br></h3><h3>现在这个厂拥有我国现存最大的第一套合成烃润滑油生产装置,可生产合成润滑油2万吨/年,以生产钙基脂、锂基脂为主的润滑油生产能力1000吨。石蜡“远航”1.2万吨/年,销往世界30多个国家和地区。</h3> <h3>我被分配到硫铵车间工作。入厂三级教育,车间由东方大学莫斯科石油学院留学回来的刘工程师讲课。讲生产技术和工艺流程。车间老主任讲安全、讲纪律。到了工段段长再讲工段的操作规程、安全、纪律。</h3><div><br></div><div>记得刚进厂那会儿,我和同学们都很激动,巴不得早一天就进行倒班上岗了!</div> <h3>硫铵是炼油工艺付产品~化肥。是通过硫酸洗涤收集原油瓦斯气体加循环水,加热循环到一定的比重和浓度,通过高马力的泵,达到一定的扬程扬量,生成合格的硫铵水送往大罐</h3><h3><br></h3><h3>总之,整个操作离不开马达(电机)、水泵、阀门、管线,大的则是塔和罐罐区。抬头是星罗棋布的管线,低头是泵房里几千千瓦的大功率马达的轰鸣。当时的设备有日本的、德国的、苏联的。</h3><h3><br></h3><h3>硫铵车间分东、西采液工段和结晶工段。合格的硫铵液水通过大罐、管线输送到结晶工段,进入蒸发器、脱水器、干造机,再通过皮带输送到升降机进行计量。计量后通过皮带成品硫铵进入硫铵大库,自动包装成袋,装火车皮就出厂了。</h3> <h3>石油一厂当时是上万人的大厂。我在的车间200多人。不算大车间。上班一律是36行的工作服,一律戴帽子。接触到油、酸,衣服脏得很快。上下班都要换衣服,洗澡。东北人衣着普遍讲究,在那个年代,下了班穿的呢子、料子会很气派。我眼睛近视,下了班,我很长时间还没有分清楚谁是谁?</h3> <h3><font color="#010101">倒班开始了。三班倒,厂里一天24小时灯火通明,机器轰鸣,火车皮往来穿梭,汽笛声不断。这种壮观的场面我开始经历了。</font></h3> <h3>这是冬天的景象。在工作中我结识了大厂的工人师傅,他们是一群优秀的产业工人,我真正体会到工人阶级的先进性,他们团结,纪律性强,特别能吃苦,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h3><h3><br></h3><h3>老段长,党员,抚顺石油学校毕业的中专生。有理论,有经验,没架子。我和三位老班长共过事,两个东北人一个山东人,都是党员。其中一个还是抚顺石油学校的调干生,很精明讲起工艺头头是道。他们都是七级工,是工人师傅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一呼百应,脏话累活党员抢先干。我发现他们当中不乏有能工巧匠。</h3><h3><br></h3><h3>班里有两个北京石油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三个中专生(承德2名,抚顺一名)我们三个都姓陈,他俩男同学,师傅给我们排列大陈、二陈、三陈,(我位居三)。</h3><h3><br></h3><h3>老师傅给了我们年轻人很多的关照和友爱。还在文革期间,厂里的风气正,抓革命、促生产、保安全、保产量。我们都是积极向上,勤奋努力的工作。</h3> 我不但在西采液工段工作,后来我又到了山东班长的半班工作,就是采液和结晶两个工段都干。我不嫌两边跑,认为这样我可以尽快学到东西。这样,我接手了,化验、量罐、计量(升降机)工作。化验半小时取样,二小时量一次大罐……<div><br></div><div>班长问我:“陈,你会打算盘吗?你会拉计算尺吗?”我很痛快,说都可以。班长把每班的核算报表也交给我。下班前交报表。</div><div><br></div><div>石油一厂硫铵车间,当时每天三班的产量,合记是280~300吨。年产量当时大连大化硫铵是全国第一,第二就是石油一厂的硫铵车间。车间的老师傅们很得意。一个车间能和一个厂相提并论,不简单!</div><div><br></div><div>量罐,赶上夜班,我要背上七节的大电筒,手提大钢卷尺,往14米高的罐区跑。</div><div><br></div><div>最怕的是塔漏,师傅叮嘱我女孩子不要上了。我坐不住,背上电筒也上去,30多米高,帮师傅搭了把手,头一次下来腿也吓得软了。</div><div><br></div><div>那时的宣传报导事也多,老班长给我半天时间写材料,我说,不用,我不顶岗,别人就得多干。我可以边干边写。</div><div><br></div><div>老师傅的精神感染着我们年轻人,那时我们大家的思想确实很进步。</div> <h3>这就是我每天上下班必经的浑河大桥。我计算过单程七分钟,下桥就到了石油一厂二宿舍,我们女生有单独的红楼。男生住东面的几栋楼。</h3><h3><br></h3><h3>宿舍全部是公寓化管理。在当时生活管理是很先进的。</h3> <h3>在工作和生活中,我结识和见识了更多的人和事。</h3><h3><br></h3><h3>(一)那时还是文革时期。班里有两位长者,一个是河北乐亭人,解放前西安联大毕业,过去在厂里当过领导。一个是西安人解放前西北大学毕业,是1953年北京石油部筹备处的,后来在抚顺石油学校当老师。他们平时不怎么讲话,班长吩咐什么就干什么。</h3><h3><br></h3><h3>我发现这两位长者不得了。工作中,那位河北的长者能把炼厂的装置、工艺讲得头头是道。我不懂,但听得道理很深,也有时会云天雾照的。</h3><h3><br></h3><h3>而西安的长者,在闲余时,讲毛主席的《实践论》《矛盾论》,没有书本,那个章节,那个段落说的是什么?观点如何,简单意骇,听得明白。让人们很投入,老班长怕误了正事,大声招呼:该到岗位检查、取样、撇油、量罐了……</h3><h3><br></h3><h3>后来他们都落实了政策。西安的长者我调走前还看过他一次。河北的长者又当了领导。我调洛阳后,他还陪同车间的工会主席,把农场分得大米送到我抚顺的婆婆家里。这件事让我感动了几十年!</h3> <h3>(二)去新民农场插秧</h3><h3>72年春天,同宿舍一个车间的三个女生去了农场劳动。学解放军拉练,一天从抚顺步行到了新民农场。脚底起了泡,晚上挑了。没干过插秧。光着脚,有虫子,水也凉。有的发了农田靴,我们仨不争着穿。</h3><h3><br></h3><h3>东北的地一眼望不到边。连长示范,要大垄双行,秧插下去,竖直成线,横平成行。我们不得要领,我们仨看人家的门道,终于我们在“大垄双行”的队伍里没掉队。其中,也有的女生弱,穿上农田靴,更显得笨拙,不但插不好,还一屁股坐在水里。哭了起来。我们好声相劝……</h3><h3><br></h3> <h3>取秧苗,我干过。</h3> <h3>如果插成这样,连长会骂的。</h3> <h3>就是这样的。我们插出了这个水平。</h3><h3><br></h3><h3>休息会儿,我们去附近的人家找水喝。一进门家里的人都抽着大烟袋,女的、年轻的都是,对我们很热情,也忙着递给我们烟袋,说,你们抽烟吧!</h3><h3><br></h3><h3>我们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都忙喝点热水,说,我们不会抽。至今为止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呢!</h3> (三)坦桑尼亚总统尼雷尔访华,要来抚顺参观,要来石油一厂参观了。<div><br></div><div>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活动,是政治任务。把车间的领导、段长、班长忙坏了。因为外宾要来结晶工段。车间的老主任专门给车间职工开会,还给有关的人放半天假,主要就是一定要穿新工作服。因为我们平时的工服脏一些。再三强调换衣服的问题,强调不要影响国格。</div><div><br></div><div>我的班正下大夜班,和我们关系不大。睏得人们睡着了。老主任一位和善的长者,操着山东口音讲得很起劲儿……</div><div><br></div><div>听说,准备得很充分,圆满完成了接待外宾参观。我想可能有中国援建的化肥厂项目,所以要参观这些装置。</div><div><br></div><div>照片是毛主席接见尼雷尔总统的老照片。</div> <h3>有必要介绍的坦桑尼亚总统,朱利叶斯.尼雷尔是坦桑尼亚开国元首,64年执政,曾13次访华,几乎每次访华后都要说,来中国能学到很多新东西,还不至一次地强调,事实已经证明中国是可以信赖的。</h3> <h3>尼雷尔总统曾游说40多个国家帮助中国重返联合国。1971.10.15世界联合国大会第26届会议,就“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组织中的合法权利问题”进行表决。</h3><h3><br></h3><h3>我国这一合理诉求遭到欧美一些国家的阻挠。这时候,尼雷尔总统站了出来,到联合国的台前幕后找了40多个国家帮中国拉票。为中国顺利进入联合国做出了巨大贡献。</h3> (四)我见到了~抚顺战犯管理所,战犯监狱参观的人。<div><br></div><div>这就是抚顺战犯管理所。</div> <h3>1974年的春节过后,一天下午三点钟左右,正是我在西采液七部当班。</h3><h3><br></h3><h3>来了一辆大客(轿车),在西气锅门前停下。和我的岗位七部对面。从车上下来的有军人,戴着领章、帽徽,还有像是工作人员,还有背着红十字药箱的医务人员。后有五、六十人的老者,排着队,身穿黑色的中山装制服,头戴绿色军帽,脚穿绿军鞋,每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红塑料皮的记录本。这是些什么人呢?满面红光,气质显然与众不同,戴眼镜不少,身材挺拔,笔直地站在队伍里。</h3><h3><br></h3><h3>接着由厂带队在西原油,硫铵的塔、泵房、循环油、水池子……一一观看,有讲解的。</h3><h3><br></h3><h3>这时基本没有什么其他人,就我们岗位上几个。我俏俏地问了一个消防队的人,说是抚顺战犯监狱的战犯。</h3><h3><br></h3><h3>嗷!怪不得呢!我近距离的见识了这个特殊的人群。</h3> <h3>抚顺战犯监狱的战犯们在下棋。</h3><h3>我见到就是穿着这种黑制服。</h3> <h3>(五)宿舍里来了女生的漂亮的同学~知青。随着时间的推移,宿舍里来了抽调上来的知青。她们是非常幸运的,能到大厂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那时女大学生们陆续结婚搬走了,她们来了。</h3><h3><br></h3><h3>有位很漂亮的女生经常来找小张。熟悉了知道她们是同学,是一块儿下乡的,在闲谈中知道了这位漂亮的女同学也回城了,没有工作,是沾了她二妈的光(中国籍.日本人)才回来的。说有政策,中国籍外国人的子女可以回城。她二妈生的子女都回来了,是她二妈再三给她跑,她才回来的。</h3><h3><br></h3><h3>等我调走时,她还没有工作。不过她带来了男朋友见了我们。男朋友大学生,戴眼镜,有风度,年长一些…在那个年代,她也不乏是一个好的选择吧!</h3> <h3>(六)我去了一趟李石寨。</h3><h3>我的老班长老党员、满族人、七级工。他人非常好,很和气。常常说,他的女儿与我同岁,有空要带我去他家见见他女儿,玩儿一天。</h3> <h3>有一天,下了大夜班,在厂门口乘火车去的,车票是一角七分钱。(如果是乘厂门口的摩电车去是八分钱,停站太多。)别看钱少,但是要坐半个多小时呢!</h3> 这是李石寨大桥。<div>老班长的老伴是小学教师。她女儿在家陪我到处看看。家里是三间大瓦房,中间是堂屋,两边是住的,南北大炕。大窗户,除了玻璃,窗户纸糊在窗户外。</div><div><br></div><div>出了门就是菜园子,看得真好,真新鲜。还去了一个邻家,家里的木制摇篮挂在屋里的樑上。心里暗想,东北三大怪,我在这里见了两大怪…笑了,没有说出来。</div><div><br></div><div>中午,老班长家里做了大米水捞饭,在菜园里现摘菜。老班长家大婶儿也放学了。</div><div><br></div><div>下午,大婶儿说,住下吧!和她女玩儿吧!我坚持要回宿舍。</div> <h3>李石寨有朝鲜屯。那里有朝鲜族人,都穿着鲜艳的鲜族服装。头顶着罐子或是什么物品,衣服上身短,下面的大裙子倒是很长,脚上穿的是船形的鞋。由于是头顶上重物,那么她们的身体就显得贲儿直……</h3><h3><br></h3><h3>下午我坐电车回来了。玩儿了一天,老班长家又让我见识了一个新的天地。长辈般的关怀,同辈人的友好……让心里暖暖的。</h3> <h3>(七)厂里有“三朝元老”式的老人。</h3><h3>经常听班长和师傅们讲,厂里有传奇色彩的老人。尽管是来自“闯关东”的,受过苦的人,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们很善于积累经验,有很高的悟性,成了有绝活的能工巧匠。</h3><h3><br></h3><h3>其中有个西原油的老技师是他们常常提起的人。说,老技师如何有本事。在满州国时期是日本人的中国工头,会日语,图纸看得好,称为“大票”。</h3><h3><br></h3><h3>1945年日本投降了,国民党来了,又成了国民党接管时的工段长。等1948年解放了,又成了车间的技师。“三朝元老”的基本工资是158圆/月。在文革中曾被送回山东老家,后落实政策。</h3><h3><br></h3><h3>也不是多少年以后,我在茶余饭后和我的先生闲谈。他笑了,说是,这是他父亲的舅舅,是他们的舅爷。</h3><h3><br></h3> <h3>这个“美篇”今天就写到这里。</h3><h3>在特殊年代,我有幸见识了一个大型企业,有幸结识了一批产业工人的老师傅们。在那个年代,不只是讲“阶级斗争”而更多的是工人师傅们优秀的品质,大公无私的精神,团结友爱的作风,不怕吃苦、受累的工作干劲……感染了我,给我的教育和影响受益终生。</h3><h3><br></h3><h3>由于有了这些经历,给我在学习大专课程的世界经济地理,经济历史,对南满时期的概况有了更深的理解。</h3><h3><br></h3><h3>(再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