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黄土地上的父亲</h3><div> 文/劲草 </div><div> 黄土地上的农民，世世代代靠天，永远也改变不了那骨子里的黄土清香，改变不了那血脉中高粱酒的醇厚。</div><div> 一一题记</div><div> 我的父亲，地道的黄土地人，地道的晋南汉子。那泥黄的脚板，是在脚下那坚实的黄土上磨炼的痕迹；那黝黑的脸庞和脊梁是在烈日下炙烤的结果；那宽大有力的臂膀，是那一担担沉甸甸的谷子压出的坳口！</div><div> 我，他唯一的儿子，是他的希望，是他的盼头，也是他的动力！也正是因为我，他弯下了自己的腰，低下了那布满沧桑的头……</div><div> 记得，那是三十五年的一件大事，也是改变命运的关键时刻，这也是艰难的一步。</div><div> 中考后，我被市重点高中录取了，父亲拿到成绩单时，高兴得咧开了嘴，露出那不整齐而又烟黄的牙。那天下午，他逢人便说:“我娃出息了！要去城里上高中哩！”这一说，村里的人都夸我父亲养了个好儿子！而这一夸，父亲也自然就更高兴了。晚饭时，他喝了不少酒，倒在坑上睡着了。晚上，从他的梦中又传出那句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话，听得我的心里酸酸的。</div><div> 早上，我被爹的叹息声吵醒。他坐在门槛上，大口大口地吸着9分钱的“羊牌”香烟，时不时还唉声叹气。这其中的原因我也是知道的……</div><div> 那年春夏，老天也不开眼，连个喷嚏也未曾打过。面对着干裂的农田，浑身是劲的父亲也无可奈何，只有等来年了……可是，今年的学费……</div><div> 我不敢再想下去，对于黄土地上的农民来说，走出农村，获得知识，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我明知故问道:“爹！怎么了？”爹故作高兴说:“没事，我在为我娃高兴哩！”说罢就出了院子。我知道他是干什么去了。于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跑出去追赶上父亲，拉住他说:“爹，我不上学了，这样挺好！”话音未落，父亲粗糙有力的手便盖在了我的脸上，火烧火燎的。这是父亲第一次打我，有力，沉重，而又透着许多的不忍心。</div><div> “ 败家东西，我看你是昏了头了！”</div><div>我只得捂着脸，含着泪回家了，父亲接着向村外走去。</div><div> 傍晚时，父亲回来了。他的脸颊上、额头上沾着汗珠，汗珠上又浮着风吹起的灰尘，干了后，变成一道清晰的印痕。他的那双布鞋又破了。</div><div> 农忙时，他天天晚上都要在灯下补鞋的。而今年，这双鞋是第一次破……</div><div> 父亲从兜里掏出借来的钱，零零散散的，有一张五十元的，两张20元的，还有不少10元、5元的，甚至还夹杂着不少一两元的。</div><div> 真不知他跑了多少路，求了多少人。每当想到他一个堂堂的七尺壮汉，却要为儿子的学费点头哈腰时，当儿子的我，心里总是比刀割还难受……</div><div>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进城前，父亲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件白衬衫，说:“娃，这是你二叔早年给我买的，庄稼人用不上这个，你拿去，到城里穿上，别给咱们掉份！”</div><div> 到村口时，还真有点舍不得，父亲则又开始他那番不知讲了多少遍的话:“娃儿！进城时，钱装好，别丢了。到了学校好好的，要缺钱就说，别屈了自己……”</div><div> 分手时，我向父亲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就走了，我不想让泪水扰乱他的心，于是我背对着他，泪水簌簌地往下淌……</div><div> 到了城里，一切都那么新鲜。农村娃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在学校里也一样觉得事事都是那么神奇！所以过后，我又十分庆幸，假使我那时真的放弃，那么现在就真会后悔一辈子！</div><div> 在这所学校里，像我这样的农村娃不多。所以，所到之处都显得有几分别扭。但所幸的是，同学们还都友善，我也便逐渐地适应了。</div><div> 转眼，大半个学期过去了。我开始想家，想那个在家中守着、盼着的父亲。</div><div> 几天后，下起了雨，掺着点冰粒，冷飕飕的。</div><div> 早上去上课时，看到学校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我猛地一惊，啊！是父亲！</div><div>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几个月，他变得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添了不少。我知道那是对儿子的思念印在了他的脸上。</div><div> 那一道道和田野上的黄土梁一样的皱纹，是我那苍老的父亲，日日夜夜的思念所铸的！</div><div> 我向父亲奔去，他看到我时，眉开眼笑，一扫愁容。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担心。</div><div> “娃，咱家那边都下雪了，这儿肯定也不暖和，你走时衣服带得少，给你送件棉衣来！”</div><div> “爹，我不冷，您划不着跑恁远的路！”</div><div> “不，划得着，只要我娃生活得好！”</div><div> “爹！先去宿舍吧，下课去看您……”</div><div> “不啦，不啦，打扰同学们，怪不好的，我这就走，家里还有不少事。”说着就走了。我竟然没留住他，竟然一句嘘寒问暖的言语都没有……</div><div> 每当想到他是半夜看到下雪了，跑来城里给我送棉衣，我心里就觉得更加难受。</div><div> 晚上，我又梦到了父亲。</div><div> 梦到他在一望无际的黄土地上忙碌着，梦到他坐在门槛吸烟，梦到他为儿子忙前忙后筹措学费……</div><div> 醒来时，我眼角沾着泪，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话语再次响起:“此恩何以报？”</div><div> 如今，我早已参加工作多年，父亲也离开我几十年了。回顾他老人家的一生，可谓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没有任何可以夸耀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可值得记载的历史。然而，在儿子的眼里，盛满的却是父亲的伟大。父亲是无私的，为了孩子的成长，父亲犹如一头躬耕乡田的老牛，从年轻力壮到岁月染白双鬓，父亲像千千万万的父亲一样，无怨无悔地付出着，透支着，流尽了汗水，淘尽了青春……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成家立业了，父亲也老了。但老了的父亲心中装满的，仍然是他的儿子，哪怕是在临终前的一刻，他依然想着我。父亲对我的教育和影响改变了我的一生。几十年来我没有辜负父亲对我的希望，在祖国的教育战线上，为党和人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了些工作。使自己能在忠孝的天平上寻求点平衡，这也算是对父亲的养育之恩做点滴的报答吧！ </div><div> “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爱只能化作永久的回忆和无尽的思念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