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莲香

苇岸清歌

　　
　　每年初春，河岸上的杏梅最先吐蕊争艳，不久柳丝青葱，桃李毫不谦让争相绽放。看看仲春已过，林花谢了春红，铺天盖地的绿色稳步登场，小姑娘一般热热闹闹的春天长成了沉稳安静的少女，人们的心也沉稳安静下来，等待着夏日的另一场花事。
　　我每次从白色的风雨桥上走过时，也总忍不住把目光转向河面。
　　不知不觉间，藏在水里的茎杆将叶芽托到水面，等着叶片日渐圆润丰满，再高高擎起，如同撑起无数绿色的小伞大伞，宽阔的河道一下子拥挤狭窄起来，远远望去，确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诗意。
　　

又在不知不觉间，小荷已露尖尖角，碧绿的莲叶间，无数玉色粉色花苞就像满天繁星，婷婷摇动，袅娜其中。远远近近爱美的目光被这大片的莲牵引而来，一时间观者如潮。
人们或独处一隅静静欣赏，或站于花前，拍照纪念。更多的人拿出手机，纪录花开瞬间的美丽。
吸引了众多目光的莲花，端庄直立，只在风过处送来阵阵清香，引来人们发自肺腑的赞叹。
我傍晚散步时，常常去河边欣赏，只见到莲合拢时的羞涩样子，很少见她盛开的容颜。旁边的人说，这莲花早上和中午开得最好，黄昏时便会闭合。很多人乘兴而来，却又失望而去。遗憾地说，要是整天开着该多好呀！
晚风中的花苞微微点头，似在感谢众人近道远道而来的情意。然而下一个早晨午后，它依然如约开放，傍晚依旧按时合拢，不取媚，不从众，率性地活出真性情，活出一段别致的风情，一缕清幽的芬芳。
一个多月后，渐渐地有些花开始凋谢了。但却不是四月飞红乱舞的凄楚样儿，莲的花瓣是一片一片凋落的。
　　

某天早晨，你去看柳荫下的那一朵莲，不知何时残缺了一瓣。剩余的没有随风而落，还像初开时那样朝气，守护着娇嫩的莲蓬。接着是第二瓣，第三瓣……直到所有的花瓣都已落尽，饱满沉实的莲蓬又延续着莲的丰硕之美。

　　

　　莲的一生，从出生的芽苞，盛开时的娇媚，再到收获的丰满，无时无刻不动人。即使花瓣缺损时，也自有一段残缺的韵致，不比盛开时减损半分。

　　在荷花池边，经常会见到一些人到中年的女子。她们或身着旗袍，敛首低眉，或肩披五色丝巾，神采飞扬。
　　细看她们鬓边脸上，星星白发，丝丝皱纹，比不得年轻人面颊的光润，发髻的乌亮。然而她们却艳妆彩衣，鲜丽明媚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顾及路人或羡慕或欣赏或不屑或嘲笑的目光，如同那一朵朵莲，只管开出自己的风情，活出自己的美丽。
　　每次散步时，总能遇到夫妻俩，手拉着手。男人身材高大，步履矫健。他手边的妻子走路却一瘸一拐，借着丈夫手臂的力量有些吃力地挪着步子。
　　之所以对他们印象深刻，不止因为他们这有些特别的组合，更是因为那个女子常常穿着一双大红色的皮鞋，很是惹眼。
　　她毫不介意人们因为看到鲜艳的鞋子便注意到她不方便的腿脚。不止如此，那女子几乎每天都要换一条美丽的裙子，面容坦然，眼含微笑，跟随在丈夫身边。
　　一般人眼里，身体不健全，人生便已不完美。很少有人能像缺了一瓣的莲花那样，像这个女子一样，依然坚守着从容开花的姿态。现在看来，她们的人生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暗淡无光，苍白无色，她们动人依旧，她们的美丽中有了更为丰富的内涵。
　　这时，一阵阵莲香轻轻飘来，真香，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