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青春

岁月静好

　　每当建军节到来的时候，穿过军装的人，都忘不了生命里那一段军旅生涯。那些曾经的岁月，历历在目。记忆里的这段历史，令人难以忘怀。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当女兵是每个女孩的梦想。一九六九年，我成了下乡知青，梦想破碎的我对那些穿着军装的女兵，只有羡慕嫉妒了。为了过军装瘾，我和发小姐姐借了学校宣传队的演出服军装，美滋滋地拍了上面的照片留念。左边是作者，右边是华民姐姐。

　　一九七零年三月，我临时调到山东省农业展览馆任讲解员，正逢济南军区政治部宣传队（前身是前卫文工团，后来又改名为前卫话剧团）重新组建。电影《地雷战》中赵虎的饰演者白大均和日本中野的饰演者董元夫，一起到展览馆挑选学员。

在展览馆军代表的推荐下，他们听了我们的讲解，最后选了两个人参加考试，其中一个就是我。懵懵懂懂地参加了三次考试，从没学过表演的我，竟然被录取了。

 

七月的一天，我欣喜地接到了入伍通知书，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文艺战士。幸福来得太突然，恍若是在梦境中。那些天，睡梦中都会笑醒了。

 

展览馆的姐妹们都为我高兴，上面这张照片是我入伍前，姐妹们欢送我时拍的。看我端端正正地坐在中间，和小伙伴们分享参军入伍的快乐。

　　穿着属于我自己的新军装，再与华民姐姐合影。不知为什么，本该大笑的我却一脸的严肃，倒是姐姐带着甜甜的笑容，真心祝贺我成为女兵。

　　入伍后在军区服务大楼摄影部拍的第一张照片，不满十八岁的女孩，穿着新军装，有点儿不知所措。在摄影师的循循善诱下，才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电影《英雄儿女》是我最喜爱的电影，王芳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自从看了《英雄儿女》之后，做梦都想成为像王芳一样的文工团员。谁能想到，终于美梦成真，长大后我就成了你。从那一刻起，心中默默许下誓言，我一定要向王芳学习，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牺牲，做个好战士。

　　刚入伍时发的军装，是六五式草绿色的布军装。一九七一年发放夏服的时候，我发现被服仓库里还有一些五五式军装，这种军装颜色浅，近似米黄色；料子薄，是平面的布料。我问被服助理员，可以领这种军装吗？他说没有几套了，如果有你的号，可以。没想到还真有我的号。我喜欢这套军装，到照相馆拍了照片留作纪念。看照片才发现入伍不到一年，脸胖了一圈。

　　这两张照片是在照相馆工作的发小苏云的杰作

　　那时的冬天，格外寒冷。房间里没有暖气，要用煤炉取暖。御寒的军装是棉袄棉裤，栽绒帽子还有大棉鞋。那棉袄棉裤真是厚啊，棉鞋是用毛毡做的，不好看，暖和。

　　这厚重的棉衣和棉鞋，我们从入冬的十一月，一直穿到来年的春天。每个人看起来都很臃肿，但我们感觉很美，因为只要是军装，怎么穿都好看，天天穿也不烦。

　　那时没有彩色照片，颜色是人工涂的色。我的这张彩照，是在照相馆工作的发小同学苏云为我亲自绘制的，色彩多么逼真，可以和如今的彩色照片媲美。

　 一九七一年初冬，因为有十几位队员要离开话剧队。队长找来宣传处干事，在前卫话剧团大院里拍下了这几张照片。这几张普普通通的照片，是我最珍贵的照片。因为里面有我最亲密的战友，珍藏着我最美好的青春岁月。

 

合影前排右起: 张心勇 甘腊梅 王月华 王文丽 高静 衣丽华

二排右起: 柳格格 时振华 车向青 郝秀芳 杨国龄 范洪青

三排右起: 林嵩瑤 耿兆晋 周长胜 李乃和

四排右起：赵建中 赵学贤 李学民 马凤英 施效曾 赵团长 沈教导员 姜南平 于占海 侯奂武 张学军

 

近半个世纪过去了，大部分战友已经失去联系。无论你们在哪里，衷心祝福你们幸福！

　　我和亲密战友的留影。后排左起：程小春、衣丽华、杨国龄，前排左起：马凤英、作者。

　　后排左一是我们的小队长张界林，他后来担任前卫话剧团副团长，在话剧界颇有建树。小队长，您还记得我吗？那时，您总叫我小馋猫……

后排左二李学民、左三于占海，前排左一是作者，左二杨国龄。

　　当年的话剧队，有许多知名的编剧、导演和老演员，他们是电影《地雷战》的主要演职人员。编剧李心田，导演李春华，老演员白大均、赵长瑞、董元福，还有孙颖、施效曾、张界林，我有幸和他们一起工作了两个年头，时间虽短，受益匪浅。

　　电影《地雷战》剧照

　　济南军区政治部宣传队话剧队（前卫话剧团）一九七零年重新组建，从全国各地招收了四十多名新队员，年龄参差不齐。有从地方剧团招的演员，年龄三、四十岁，入伍就是干部待遇；有从各部队业余宣传队选来的，都是入伍几年的老兵了；有从地方戏曲学校招的，年龄比较小，十五、六岁。

不管从哪里来的，都是浑身的艺术气息，吹拉弹唱，个个在行。像我这种只是在小学、中学学校宣传队混过几年的，在他们面前显得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

 

入伍之后，就开始了紧张的军事训练和专业训练。军事训练是军人基本素质塑造的关键，每天立正、稍息、敬礼、走正步，晚上还经常来次紧急集合。教官是从连队来的，特严厉，小女兵经常被训得掉眼泪。

专业训练是形体训练、朗读训练、发声练习、小品表演、舞台化妆技巧……老演员们则天天排练话剧《南征北战》，准备下部队巡回演出。

 

我们这些跑龙套的男女民兵，主要任务是训练，只在需要的时候到排练厅去跑几次。没有台词，听女民兵队长布置完战斗任务，持枪从舞台一侧跑到另一侧。剧情虽然简单，我们也练得很认真，一个个表情严肃，想象着战斗马上开始，要和敌人决一死战了。

　　车向青，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兵。记得她特别爱笑，笑起来那么甜美可爱。

　　杨国龄，比我早入伍两个月，来自大连。我入伍那天，是她带着我领服装、被褥和生活用品，又把我送到宿舍。告诉我食堂在哪，军人服务社在哪，卫生所在哪，应该注意什么问题等等等等。比我小两岁的小杨不满十六岁，才入伍两个月，在我面前显得那么成熟稳重。说话轻声细语，待人温柔体贴，让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兵倍感温暖亲切。后来，我们分到了一个小队，关系更加铁了，亲如姐妹，天天形影不离。文工团卫生所有个军医，总是分不清我俩，说我们长得像。

　　程小春，天生的娃娃脸。十六岁的小女兵，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她和柳格格来自济南戏曲学校，从七八岁就开始学京戏了。两个人长得小巧玲珑，专演活泼可爱的儿童团员。

　　上面这张照片左边的叫衣丽华，我入伍后住在同一宿舍的老兵。丽华做事认真踏实，对人亲切诚恳，像姐姐一样对我言传身教。其实她年龄比我小一岁，只是军龄比我早一年。她是从军区下属单位来的，在我心里，她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兵。好妹妹已经离开我们二十六年，每每想起，都会心痛。

右边漂亮的小女兵叫马凤英，戏校毕业，专攻京剧老旦。可能是饰演老年角色的原因，小小年龄的她稳重成熟，脾气特好，整天笑眯眯的。我们一起离开话剧团，我分到后勤部卫教队，她去了军区通讯总站，后来也失去了联系。

近期得到马凤英病逝的消息，心如刀绞。丽华、凤英，愿你们在天堂安好，还是好战友。

　　这个美丽的小女兵，叫柳格格。我喜欢的小妹妹，是青岛人。那时，大家都穿军装，那军装穿在她身上，咋就那么好看呢！透着一股子洋气。后来，她成了著名导演郭宝昌的夫人，还演了几部电视剧。虽然只是配角，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衣丽华、杨国龄和柳格格，看那优美的姿势就透着一股浓浓的文艺范儿。

　　柳格格和杨国龄的舞台照

　　在话剧队的近两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济南军区各个部队巡回演出话剧《南征北战》，几乎走遍了济南军区所有的部队。

那是一段难忘的日子，部队的解放牌大卡车，拉着布景、道具和服装，还有不知疲倦的我们。到达目的地，马上去装台，一切就绪了才能吃饭。演出完毕，来不及卸妆就开始拆布景，整理道具、服装，装车。等吃完夜餐，已是凌晨。睡不了几个小时，又该坐车去下一个目的地了。在卡车上的时候，一个个睡得东倒西歪，那是最好的休息时间。等睡醒一觉，好像充满了电似的，又开始大声唱歌了。

上面这张照片是话剧《南征北战》的剧照。后排左二那个女民兵是我，左一是车向青，左四是苏丹丹。前排左一是时振华，右边站立的男民兵是李学民，中间的女民兵队长叫王文丽，是从地方剧团特招来的女主角。

　　一九七零年冬天，话剧队带着话剧《南征北战》来到二十六野战军所在的胶东地区，随部队野营拉练。我们被分到最基层的战斗班，男兵每班一人，女兵每班两个人。

 

我和杨国龄分到工兵连，连长让我俩到炊事班，每天跟在两个背着行军锅的炊事员后面。那锅底上都是黑灰，有时夜间训练急行军，我俩困得闭着眼睛走，走着走着，那背锅的突然一停，我俩一下子扑到前面的锅上面，弄得满头满脸都是黑灰。等天亮了，战士们看着我俩哈哈大笑，我俩互相看着哭笑不得，赶紧从军用水壶里倒点水抹两把，这一抹，更像大花脸了。

 

一路上，工兵连的战士训练埋地雷，我俩和炊事班的战士忙做饭。在野地里挖个土灶，把锅支在上面，然后到处找柴。做的饭是小米干饭，经常烧糊了，要不就是夹生，再炖一锅大白菜。饭菜不好吃，大家也吃得狼吞虎咽，因为太饿了。 

 

一九七一年的春节是在胶东过的，住在老乡家里。胶东农村过年蒸的大花馍，炒的花生，太馋人了！热情的房东大娘拿着花馍、花生让我俩尝尝，我俩偷偷咽着口水，也不能吃啊，违反纪律可不行！

 

拉练一个月以后，全队人员集中，开始巡回演出。三月到达青岛，放假休整一天。我们几个战友跑到海边，拍下了这两张照片。

　　我和话剧队战友在青岛海滨的合影，后排左边是马凤英，右边是作者，前排左边是杨国龄、右边是苏丹丹。我离开话剧队不久，苏丹丹调入总政文工团，担任报幕员。苏丹丹皮肤白皙，长相甜美，多才多艺。可惜英年早逝，令人扼腕痛惜。

　　一九七零年十一月，下部队演出时路过家乡，队里批假两天，让我回家看望父母。这是我穿着军装第一次回家，和发小姐妹一起到照相馆，留下了这2张照片。

　　忘不了两位前辈白大均老师和董元福老师，是他们改变了我的人生，永远感谢他们！

　　董元夫老师是个老革命，我们都叫他"老班长"。他心地善良，为人正直，对我们这些新团员特好。忘不了和蔼可亲的董大娘，忘不了老班长可爱的小女儿，那个扎着小辫子，胖胖的小妞妞……

　　老班长和小妞妞的留影

　　一九七一年十一月，有十几人改行离开话剧队，后排中间两位是沈教导员和老队长，前排左三是作者。感谢老队长赵文明，因为他的建议，我才下决心离开了话剧队，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赵队长跟我分析，说我并没有表演天赋，且性格偏内向，胆子不大放不开，虽然形象尚可，但这些因素限制了我的发展。年轻的时候还可以跑龙套，年龄大了迟早要淘汰。既然如此，不如早点改行，学习一技之长。事实证明赵队长说得太对了！

　　离开话剧队，我被分配到济南军区后勤部卫教队卫生所，当了一名卫生员。从那开始，走上了白衣天使的道路。

　　到卫教队以后，正好有一个八个月的军医训练班刚刚开课，队领导决定让我参加学习。

那个班的学员都是军区下属各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我从零开始，学习解剖、生理、病理、药理，内科、外科……那些专业术语，对我这个从未接触过医学的门外汉，就像听天书一样，太难了！

为了做个合格的白衣战士，应该知难而进。于是，我几乎利用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背书，看标本，不懂就问，逐步记住了那些拗口的医学术语，渐渐入门了。医训队结束后，我又到一零六医院学习了三个月的临床基础护理。

一九七二年十月，我开始在卫生所做卫生员工作，打针、拿药，能够独当一面了。

　　在医训队结识的好友吴远征，她是师医院的医生，在学习中帮助我很多。正如她的名字，她已经远赴美国多年。出国前她曾经到军医学校看我，出国后还来过信。可惜后来失去了联系，不知她在遥远的异国生活得怎样。

　　这是一九七三年在济南新艺照相馆拍的两张照片。下面那张是我正常取来的。上面这张，有个小插曲。

有一天，团支部书记找我谈话，说军人要注意影响，弄得我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我的这张照片，被照相馆摆到橱窗里展示，拍照片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我找到照相馆，再三恳求，照相馆工作人员才取出照片，免费送给了我。

　　一九七三年五月，卫生所战友的合影。前排中间是作者，看我灿烂的笑脸，就知道我那时的生活是多么无忧无虑。

忘不了卫生所的尹所长、周军医、孔护士，手把手教我打针换药；我生病了，她们熬好热腾腾的大米粥送到我的床前，像妈妈一样问寒问暖；忘不了张政委和王大队长，每逢节假日，争着请我这个小女兵去家里吃饭；忘不了卫教队的诸位男兵们，对我关怀倍至；忘不了老大哥们的几个可爱的孩子，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给我带来了无数的快乐；更忘不了淑华、杨坤两位姐姐，你们的到来，让我这个孤单的小女兵有了伴。

忘不了的卫教队，忘不了的战友情。

　　一九七三年七月，离开卫教队到青岛一三七医院药训队学习一年。

　　我和药训队最亲密的战友在青岛海滨的留影。左起：作者、张平、倪秀娟。

同期，发小同学苏云在青岛商校学习，我们一起合影留念。

　　一九七四年春节放寒假，回家探亲时三个发小姐妹喜相逢。三人在不同的部队，难得同时探家，拍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

　　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如今都是奔七的年龄，多年不见，你们还好吗？

　　一九七四年夏天，换发新军装。戴着无檐帽穿着新裙子，到青岛海滨拍照，心里美美哒。

我和表妹、发小同学苏云的合影，中间是作者。

　　药训队最要好的两位同学小妹，分别四十四年了，再未相见，不知见面还能认识吗？当年漂亮可爱的小女兵，算起来也已过了花甲之年，想象不出现在是什么样子。

张平和作者

一九七四年在青岛拍的照片

　　一九七四年八月从青岛回到卫教队，九月军医学校正式成立。从此，我成了一名军校教师，开始了近四十年的教学工作。

　　一九七五年五月，参加学校组织的医疗队，到平原县王打掛公社巡回医疗。帮助卫生院提高医疗水平，到各村发展合作医疗，为农民看病治病。整个夏天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国庆节前才回到学校。这是医疗队十一名队员与公社卫生院工作人员的合影。

　　一九七五年十二月，学校安排我到上海二军大药理教研室进修一年，学习药理教学方法，提升业务能力。

在上海南京路风华照相馆拍的照片

一九七五年冬天在上海公园拍的照片

　　在二军大进修学习时结识的好友，来自福州军医学校的小庄。那时，我们非常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每天晚上一起去教研室学习到深夜，然后一起回宿舍。

星期日，我们一起逛街、去公园，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

　　一九七六年夏天，和好友小庄在上海的街拍，右边是作者。记得我们最喜欢去南京路，体验大都市的繁华。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南京西路走到南京东路，再到黄埔江边吹吹江风。从上午逛到下午，不知疲倦，兴趣盎然。

　　一九七六年底学习结束各自回了自己的学校，开始还有信件联系，后来也断了音讯。小庄，你还在福州吗？不知近况如何？右边是作者。

　　济南军区军医学校的老战友，好姐妹，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各自都忙，也很少见面。

　　虽然不联系，心里装着你。战友情似海，永不会忘记。左边是作者，右边是杨坤。

　　建校初期，军医学校药理药化教研室全体战友合影 。四十多年过去，几位前辈已经去世，其余战友有的远赴海外，有的在北京、上海……在济南的几人也多年未见。现在再看这张照片，恍若隔世，令人唏嘘不已。前排中间是作者。

　　从一九七零年到一九七六年，六年的时间，只是人生长河中的一朵浪花。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从文艺战士到军校教师，岁月如歌，青春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