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老严的学名严德福,现年68岁,是我五十多年的同学。(以下简称严)我认识严是在1965年的8月底,我从吴忠初中,他从吴忠中学,共同踏进了当时一机部四局委托材机厂举办的中等技术学校的大门,严的个头中等,皮肤微黑,貌不惊人,一口吴忠话,咋也看不出他是个上海人。当时学校办了两个班,每周两个班交替着上课和下车间,我和严的工种都是车工,就这样上课和下车间轮换了不到一年文革开始了。1966年的10月底,我和严及24名同学在红卫兵徒步大串联的影响下,背着铺盖卷,爬山涉水历尽艰辛步行到了北京,历时三个月。1970年的元月,学校54名同学全部留厂上班,我们四年的中专生活就这样在文革的进行中结束了。</h3><h3> 在上班的日子里,虽然我和严都在一个车间,因为互不往来我还真说不出个严的一二来,只是在我的印象中严是不善言辞的。1982年严从香港探亲回来了,没想到在一次的闲聊中,严的话匣子打开了:“大家都猜我不会再回来了,确实,我的思想也为那每月二千多元的工资波动过,你也知道,走香港时我们的工资才涨到每月50元,这种金钱的诱惑对我来说是相当大的。但我仍然常常想起10岁那年,跟随母亲从上海来到了吴忠,受到了当地政府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不但解决了我们全家的食宿问题,还尽快安排我入了学。初中毕业,又选送我上了中专,当工人十多年来,老师傅们那种以厂为家,无私奉献,为国聚财的好传统,好思想在我的心里深深扎下了根。我舍不得离开我们的工厂,舍不得离开哺育我成长的宁夏山川。在香港虽然亲戚待我像亲人,也极力劝说我留下,但我总是有一种找不到家的踏实感,所以在香港干了三个月的临时工,挣了两个钱我就回来了。今年我33岁,要技术有技术,要身体有身体,浑身充满了活力,我只想好好的上班,踏踏实实的工作。”朴素的情感表达,让我看到了严那颗充满了感恩的内心是多么的真诚和火热。我俩又闲聊到了那次的大串联,严能一口气说出很多一路经过的村庄城镇及时间,我大惊小怪的瞪大了眼:“哎呦!老同学,我今天才发现你的记性咋这么好啥,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谁像你哪个猪脑子”严说笑着,还做了个鬼脸。</h3><h3> 1987年9月,我调到研究所工艺科搞夹具设计,当时严已经在研究所工作搞产品设计了。1991年的初冬,那时我和严都在研究所的工艺科上班,受大气候的冲刷,厂里生产不景气,厂部决定各车间在完成产品任务的同时可以揽外协,就连工艺科长在会上也说:“就是个原子弹,能揽也得给我揽回来”。永宁玻璃厂一个外协,工作量大、难度高,别说是加工,就连看那错综复杂的钣金图纸也很困难,由于价格上的分歧,眼看就要泡汤的时候,严胸有成竹的站了出来,愿意为我们科以对方提出的最低价格拿下这项外协。于是科室人员在以严为主的共同努力下工程很快就完工了。期间,我还参与加了两晚上的班,就是在诸多隔热板层里填塞纤维棉,纤维棉又扎又痒,刺激的鼻子直打喷嚏。严也去了,当时我还笑他从烂袜子中露出的脚后跟,他也跟着笑,这次外协的成功交货,足以表明,严没有夸夸其谈的外表,有的只是默默无闻中对技术的执着钻研和提升,正应了那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那时候厂里每周休息两天,至于严在业余时间又干了哪些外协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印象最深的也就这一次。</h3><h3> 1997年,国有企业减员增效的风暴席卷全国,材机厂也在摇摇欲坠中挣扎喘息,一个减员下岗闹得人心煌煌。人人都担心自己被使回家。因为提前退休比下岗失业要实惠的多,在这种情况下,很多工人纷纷找理由编病情,要求提前退休。我也到医院开了一张有心脏病的假证明要求退休,但未批准。1997年的年初就听说严要自己办工厂了,我还暗暗为严担心,曾想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家都能在厂里熬着,就你不能熬。但是,担心归担心严还是把工厂办起来了。严办厂期间,我曾去过一次,严还不在。从踏进院内的那刻起,就让人有一种身心舒悦的感觉,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南屋的几台机床,操作者都是本厂的下岗职工,还有北屋的小库房,乃之院内的犄角旮旯,无一例外的都是干净整洁,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杂乱无章。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严的经营管理能力是很强的。这只是我看到的外表,我也知道办厂子最起码要能揽上活,不但有活干,还要有回头客,办厂子绝对不是一锤子买卖的事。严从1997年办厂,因身体不适,2007年初就停办了,材机厂是2004年初破产的。严办厂期间我和他基本上没有来往过,至于他人脉的建立,货源的方向我也就知之甚少了。最近十余年,虽然严每次从上海回来,我都能见到他,但终因是过去好多年的事了,我也就从未提起过。</h3><h3> 今年,严又从上海回来了,我也萌生了从多方面窥探老严办厂成功的内在原因,针对这件事和严闲聊了起来,严说:“办厂哪那么容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不是办厂之前七八年的锤炼,我也不敢迈出这一步。就你所说的工艺科干外协的那件事根本不算啥,其实,从1989年我就利用休息时间开始干外协了,那一年我出差去西安,认识了当时叶盛镇塑料厂的陆书记,当他知道我在材机厂研究所工作,就请我给他们厂制造一台加工水泥袋子的机器。于是,我利用业余时间,从产品的测绘、设计、找人加工到组装成型,最后成功的按时交付使用,都是我一手完成的。当时就挣了一万多块钱,淘到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桶金,由于这次有口皆碑的成功,其他的乡镇企业,一有解决不了的难题,总是请我帮忙解决,我也总是利用休息时间尽心尽力帮他们解决问题,在价格问题上他们给多少是多少,从来没有讨价还价这一说,由于我过硬扎实的技术,诚实守信的作风,高质量的产品,慢慢的取得了这些乡镇企业老板的认可和信赖。其中金积轧钢厂的张总也是遇到难题就找我,在我1997年办厂的时候,张总已经调到了夏进公司,我办厂十年来一直为夏进公司服务,原来夏进公司的罐装设备和模具一直是从荷兰进口,而且费用昂贵。从我办厂之后,大多数的模具都是我设计我的员工加工出来的。就连原来进口模具损坏的维修也是我和员工想办法操作处理好的。而且比原来的质量还要好,金积周边模具厂塑料厂的大部分模具也是我负责给干成的。我的工厂只有几台机床,几个从本厂下岗的生活困难的职工,他们既是我的员工,也是我的兄弟。我始终牢记财聚人散,财散人聚的道理。获得的利润,我最多拿60%,有时甚至50%,办厂十年,国家的各类税收,我主动缴纳,员工的工资按时发放,对待用户,我常常用一种互换角度的态度,处处替对方着想,价格公平合理,由此,我的厂里活不断。办厂第一年, 我就连本带利还清了所有的借贷,还有点剩余。”“老严你太能干了呀!你的确是我们同学中的佼佼者,你登上了自己生命价值的最高峰,燃起了生命历程中最耀眼的闪光点呀!”我由衷的赞美着。严笑着说:“你别光夸我,在办厂期间,我的老伴始终是我的贤内助,没有她的付出和支持我的事业也达不到成功。要说闪光点,我最亮的闪光点,就是2002年在上海买了套房子,买房子的目的就是想尽早完成母亲临终前的遗言,把她的骨灰移葬在上海。只要有了家,母亲的灵魂才有了安身之地。这也是我做为儿子对母亲最大的孝心吧。严深情地继续诉说着:“我的两个女儿都在上海发展,虽然我在上海居住10余年,但我的心仍然眷恋着哺育我成长的第二故乡吴忠,因为吴忠的故土是我成长的摇篮,是我青春付出的地方,这里有我太多的回忆和留恋。我每年都要回吴忠住一段时间,来寻我的根,寻我少年和青春的足迹,寻我晚年的欢乐……”</h3><h3> 是呀!每年从大上海回来的严,总是用惊喜的语气赞赏吴忠日新月异的变化。他稀罕吴忠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每次回来的他更喜欢到黄河岸边转一转,看着宽阔汹涌的黄河水,有时还情不自禁的展开双臂,深情的喊一声“黄河母亲!儿子又回来看您老人家来喽!”咦!平时不善言辞,更不善情感表达的严,老了老了竞也幽默诗情起来啦!哦,我还忘了说一件事,每次严从上海回来,总要分别宴请同学、朋友、同事及曾经的员工聚一聚,反之,不管谁去看他,临走时严总会紧绷着脸,硬邦邦的来一句,“把你的东西都提上走,我不需要。”那冰冷的语气真有说一不二的架势,这样尴尬我就有两三次了。“哎呦呦,老严你这是干啥嘛!”看来老严的怪脾气在这儿等着大家呢。事后老严解释说:“你们一个月就那么点儿退休费。”哦!原来老严是心疼大家的钱。</h3><h3> 最近三年老严患了肾衰竭,在上海做透析治疗,就这,他仍然每年向医生请透析假,回吴忠透析。也许有人会说,这个老严,有病了不在上海好好呆着,还跑回来干啥嘛。其实回吴忠成了他战胜疾病的最大精神支柱。除了每星期的两次透析,只要有精神,老严仍像孩童般地去欣赏吴忠的蓝天明月,清风细雨,绿草鲜花。他还是喜欢到黄河岸边去看汹涌的黄河水,深情的观望隔河而立的黄河母亲像,讲述少年玩水时的欢声笑语,青年在黄河游泳时的件件趣事,感叹随时光而去的青春岁月……</h3><h3> 今年老严又请透析假回吴忠了,看着比去年精神还要好的老严,在座的同学和朋友个个浑浊的眼神中,露出了满满的惊喜。喝黄河水长大的老严哟!就像一只永远也离不开母亲的雏鹰,年年从南方飞回北方,就是为了重温母亲温暖的怀抱,吮吸母亲纯清甘甜的乳汁,一年又一年……</h3><h3> 2017年7月31日 </h3><h3> </h3><h3> 附记: 2018年6月24日,老严在老伴的搀扶下,挣扎着从上海又回到了吴忠,最终病魔彻底无情地摧毁了老严的整个身体,老严再也无法站立起来了,7月13日中午时分老严走了,走完了他生命历程的69年。老严走了,带着对吴忠情深似海的眷恋,对亲朋好友深深的祝福,带着甜美的故乡梦,永久地、安详地沉睡在了黄河母亲的怀抱里 ....... </h3><h3> 老严哟!真不知道还需要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来描述,你对吴忠这片故土的热爱和依恋....... </h3><h3> 老严哟!你安息吧!你的忠魂像天上的白云无暇地漂浮在黄河的上空,你最后的音容笑貌将定格在7月7号中午请同学朋友在马老四餐厅团聚中的瞬间里了。 </h3><h3> 永远怀念你!</h3><h3> 2018年7月18日</h3><h3> 何金霞 </h3><h3><br></h3><h3>2018年7月7日老严与同学的最后一次团聚 </h3> <h3> 年轻时的老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