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h1><h1> 儿子要结婚了,一晃30年过去了!那天他打电话给我说,婚礼上新人的父母要讲话,就是你了!放下电话我在想:说点啥呢?那段时间一直忙着儿子婚礼现场的布置(儿子婚礼场地是我邀请他们来书院举办的),没时间静下心来思考话题。一天,在忙于琐事的过程中,脑海中掠过一幅曾经看到、且难以忘怀的画面:一对老年夫妻手牵着手步履蹒跚地横过马路,我当时关注的是那双紧紧握着的留下岁月痕迹的手。那个场景经常浮现在我眼前,对于牵手我的确有很多感触,就从牵手说起吧!</h1> <h1> 作为儿子,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牵过我父亲的手,可作为父亲,我却永远记得我是一直牵着我儿子的手和他一起走过了他的童年。</h1><h1> 1988年儿子呱呱落地来到世间,那年是龙年,所以儿子的小名就叫龙龙,直到现在我都习惯这样叫他。初为人父,既自豪又好奇,每天都要逗逗儿子,我一直好奇婴儿的小手,小小的、嫩嫩的,像个活玩具,时不时还经常地摆舞着,像是自娱自乐,又像是告诉周边的人他的存在感。我喜欢用我的手指触摸他的小手,用这样的方式招呼他,每次他都会张开小手抓住我的手指摇着,还不时要放入口里吸吮。渐渐地,儿子的小手有了一点握力。每次触摸他的小手时,他都会迅速地抓住我的手指用力地摇着,他的这一举动仿佛是在告诉我:喂!爸爸,您有儿子了!后来我从一根手指逗他,再到两根手指,直到最后整个手被他抓住。就这样,我们父子之间的交流就从手开始了。</h1><h1><br></h1> <h1> 那时我们住在学校里,大学的校园如同花园一样,草坪、假山、水榭、林荫道随处可见。到了周末,我都会牵着儿子在校园里漫步,草坪上我带他捉蜻蜓;石阶上我和他躲猫猫;林荫道上给他拍照,校园里处处都留下了他成长的记忆。</h1><h1> 我们同时毕业留校的同学、同事等青年教工大多都是那个时候成为了父母,我们的孩子在幼儿园互相都很熟,每逢阳光明媚的周末,校园里大人们一起聊天、讨论,小朋友们则在一旁玩耍、嬉戏。尤其是秋冬季节的下午,金色的阳光洒满草地,草坪上看书和休闲的大学生、不时跑动的小朋友们和带着孩子的青年父母,恰似一幅安逸祥和的校园美景。每每想起那时的情景,幸福感满满的。</h1><h1><br></h1> <h1> 转眼儿子一岁半了,可以自己走路了,就是走得不那么稳当,所以出门我还是要牵着他的手。然而,一次不经意的失手,让我心底里留下了永远的内疚。<br> 那是一个夏日里再平凡不过的日子,和往常一样我牵着儿子的手走进了学校旁边的一个商店—铁道商店,那时还没有大型超市,学校门口这家商店算是周边唯一一个大商店了。商店由一大一小两个厅组成,厅与厅的地面不一样高,由一个两级的水泥台阶相连。我们进了大厅,父子俩走着瞧着,慢慢的我们松开了彼此牵着的手,我走向了小厅,低头巡视着柜台里的商品,儿子跟在我的身后,不一会我们拉开了距离。突然身后传来哭声,我扭头一看,儿子摔倒在大厅与小厅相连的台阶上,一只手伸向前方,另一只手则压在身下台阶的边缘上,从他的哭声判断摔得不轻,我急忙奔过去抱起了儿子,看看没有外伤,小孩走路不小心摔一跤很正常,没多想抱着他边哄边往家里走,记得那天他是一路哭回家的。<br> 本想没什么事了,晚上给儿子洗了澡后哄他睡觉,白天玩累了,摔跤又受了惊吓,一会就睡着了。可那一晚,儿子总是不时地哭一两声就又睡着了。<br> 到了夜里,他妈妈突然叫我:你看儿子的胳膊是不是有点红肿?我一看:可不是,白天摔倒在台阶边缘那只被压着的胳膊肿了起来,好像还有点变形。我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莫不是摔骨折了?看着外面的天色已晚,商量着第二天一早去隔壁的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看看。就这样,带着焦急的心情等着天亮,那一晚感觉时间过得真慢,我是在后悔中度过了那一夜,后悔粗心没有一直牵着他的手,他妈妈没有过多的责怪,但我心里还是充满了深深的愧疚。<br>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们早早地抱着儿子直奔医院。排队、挂号、候诊,终于等到了我们,医生看了看儿子的胳膊,让我们先去拍片。结果出来了,左手臂骨折!我又一次郁闷,仿佛是我骨折一样,才一岁半就骨折了!好好一个产品还没成型就有了瑕疵,罪过呀!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br> 石膏、夹板、绷带,才一岁半的儿童就全副武装起来了,想起来就不是滋味儿。那时正值盛夏,儿子的绷带没扎两天,整天就吵着、闹着要解开绷带。我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一看:整个被绑扎起来的胳膊红红的,而且长满了痱子,难怪他一直吵闹,原来是被痱子痒的,只好解开绷带给儿子松绑。<br> 哪知道刚解开绷带就又出了麻烦:一天傍晚,我们牵着儿子的另一只手一起在校园里散步在林荫道上,儿子看到不远处一只小鸟在嬉戏,就好奇地松开小手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我正要拉住他,已经来不及了,“趴嚓”!又摔了一跤。我的心一怔:这刚拆开的绷带余温还没凉就又来一下!真是祸不单行。儿子声嘶裂肺地哭着,我们一脸的束手无策。这时刚好一个同事路过看到了,他对我说他有一个朋友的父亲是个骨科老中医,二话不说,我们立刻赶到了老中医的家里。</h1> <h1> 老中医的家在长沙老街南门口的一个巷子里,巷子里铺的是石板路,房子不是特别大,是祖上传下来的,堂屋摆满了配制药酒和药水的坛坛罐罐,还有一些做夹板用的大小不一的木条、木板和绷带,白炽灯光下穿梭的人影在不时地闪动,八仙桌前一位70多岁的老者一副认真的表情,正在给前来求医的患者问诊看病。</h1><h1> 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就是那位老中医,看得出大家对他都很尊重,街坊四邻都叫他曹医生。曹老先生的骨科医术闻名于长沙城内外,上至高官文人、下到平民百姓有求必应,堂屋内墙上的旌旗数不胜数(那时不兴送红包)… … <br> 轮到我们了,曹医生先是搬弄着儿子受伤的胳膊,他轻轻地端起儿子的手,摸着、捏着,儿子在检查过程中不时的发出哭声,偶尔也会尖叫一声。不一会,曹医生扭过头来对我们说,连接的骨头又摔裂开了,不过原来连接的骨头没有接对位,长好后受过伤的胳膊会有弯曲,建议重新接骨。我一听头都炸了,堂堂的大医院竟然接骨有误!不幸中的万幸,也因为这次受伤被老中医及时发现了。我又问曹医生那该怎样重接呢?他老人家不紧不慢地说,把原来接错的地方敲开重新接骨。“啊!?” 想着在原来骨折受伤的地方再用力敲开,我自己的胳膊就一阵痛!没办法,为了儿子的健康成长,只好再委屈儿子了,没想到一次失手竟引出这么多事来。就按您说的办!说着,曹医生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根擀面杖大小的木棍,他妈妈抱着儿子扭过头不忍心看下去。“吡”!的一声,曹医生手拿木棍照着手臂受伤的地方敲了下去,儿子瞬间叫了起来,他妈妈哄着儿子,曹医生开始重新接骨… … 几分钟后接骨完毕,曹医生在患处涂抹着自己配制的药水,然后仔细地用纱布包裹好患处,用吊带拖住受伤的胳膊对我们说:可以回去了!我轻声地问曹医生:不需要用夹板了么?曹医生自信地说不用,还拿出自己配制的药水、和蔼地对我说,回去每天给他涂抹一次药水就可以了,这回也不会生痱子了。</h1><h1> 真的,果然没有生痱子,而且不久就痊愈了!直到现在儿子两手伸出来都看不出那只胳膊骨折过。也因为这次受伤,我们担心再有什么闪失,为保险起见,儿子比同龄的小伙伴们晚一年上了幼儿园。</h1><div><br></div> <h1> 这次经历也让我更加感到牵着儿子的手对于我有多重要。每回忆这段经历,我就忏悔一次,因为少牵一会儿子的手,竟然造成如此多的磨难。从那以后每次出门我都会牵着他的手,因此牵手也成了我和儿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h1><h1> 后来我牵着龙龙的手,带他走过了幼儿园,又把他送进了小学,每到周末我总是牵着他的手带他郊游。乡村、公园、铁路边、商场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牵着他的手。牵手成为我父亲生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到现在为止,每次和女儿出门我也会牵着女儿的手!<br></h1> <h1> 1999年,我又因工作关系来到了深圳,两年后儿子小学毕业也来到了深圳。在生活节奏更加快的都市里,没有时间更多的照顾儿子,他进了一所全日制寄宿学校。我们每周只有周末才能聚到一起。每次晚餐后我们总要一起出门沿小区周边散步,每次出门时我们的手都会不约而同地握在一起,我们牵着手聊着他一周来的校园生活情况,就这样,我们父子牵着手,一起走过了儿子初中三年的日子。</h1><h1> 在深圳不像我们原来生活的校园,小区内邻里之间几乎没有交流。龙龙刚来深圳时,在一个陌生、没有小伙伴的环境里很不习惯,每次回到家里他很少出门,总是孤零零地站在窗前或者阳台上看着小区里玩耍的同龄人,一站就是很长时间,我看出了他的心事。</h1><h1> 或许是天意,龙龙的学生时代似乎重复着我的轨迹,我出生在东北工业重镇齐齐哈尔,在那里度过了幼儿园和小学生活,临毕业时又随父母来到了江城武汉,在那里度过了中学时代,78年高考去了湖南长沙铁道学院,后来又被选派到四川西南交通大学,毕业后又回到湖南长沙铁道学院工作。从小学、中学、到大学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度过。龙龙也是如此:幼儿园、小学在长沙,中学在深圳,大学和研究生又在北京。对于学生时代的孤独,我们似乎都有着同样的感受。</h1><h1> 一般情况下,一个读书人不可能从出生到老死都在一个地方,古人云: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尤其是现在的信息化社会,不同阶段有不同地域的伙伴和同学,或许将来可能就是你接触人、适应社会、融入社会最难得的捷径和经历,也是你了解和认识地域文化给不同群体带来差异性变化的一种生活体验。现在他和我一样,在不同的地方都有留下不同时期的同学友情和回忆。这次参加儿子婚礼的客人分别是他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等不同时期,来自北京、上海、广州、杭州、成都、深圳、长沙甚至海外的朋友,也正是这些友情和回忆才让他们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就这样,我们在牵手中走过了他的孤独。</h1> <h1> 龙龙读高二的那个学期开始,他的身高开始慢慢超过我了。高中阶段的学习更紧了,周末回家时间只有一天。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地重复着一起饭后散步的程序。又是周末,我们和往常一样,饭后一起下楼散步,出门后我很自然把我的手伸了出来,正准备抓他的手时,他那几乎长成和我一样大小的手缩了回去,当时我能感觉到我们各自心底里的尴尬。很快我们又恢复了以往的默契,只是没有牵手了,继续开始了我们的交流,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却始终没有牵手。那以后我们父子间经常去咖啡厅、轻吧,在那里,我们喝着饮品沟通交流,却再也没有牵过手。我们无话不说,聊生活、谈学习,讲时事,偶尔也谈点理想,就像两个成人之间的对话交流。不过我时常在默默地想,我们父子间的牵手竟然在瞬间化为记忆?我享受牵手的幸福感还没享受够,就嘎然停止了,它去得也太快了!</h1><h1> 那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好像发生了变化,是父子?是兄弟?是朋友?我也不知道,就跟着感觉走吧!</h1> <h1>…… …… …… ……</h1> <h1> 龙龙的婚礼上,我挺激动。很少流泪的我,那天忍不住哽咽了!我对儿子说:好想再次牵着你的手,听到这句话,儿子走过来牵住了我的手并拥抱着我,我感慨万分。</h1><h1> 牵手连接了我们的父子亲情,也让我感觉到它的幸福与珍贵,儿子在牵手中成长,我也在牵手中变老。牵手让我感悟到父爱的内涵,也让我体会到享受生活的快感。牵手让我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年轻爸爸成长为懂得担当的中年父亲,一路牵手走来,我和儿子共同成长。</h1> <h1> 不久的将来,我的儿子也会成为父亲,真希望那位父亲别忘了多牵牵你儿子(女儿)的手,感受那只小手在你的手里变成大手的过程,并尽情地享受这个过程,珍惜父子(父女)牵手那短暂的时光,从牵手中感悟属于自己的人生,好好地享受生活。</h1> <h1><br></h1><h1><br></h1><h1> 戊戌年仲夏安陵书院</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