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1968年文化大革命时期,各县贯彻执行毛主席的“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伟大指示,修起了许多水库。人员从生产队抽调,一般每个小队抽一至两个人。上水库的人都是无牵无挂,家里能脱离开的。我那年十八岁,就打好行李,到县北边的上游公社上游水库去干活。上游水库离家一百多里,需要先走十多里,再坐汽车到县里,再换乘汽车就到了上游水库了。</h3> <h3>劳动工地红旗招展,高音嗽叭不停地播送着语录歌曲和样板戏,人们还在不停地呼喊口号。收工时,人们还是打着红旗,站好队,喊着“一二一"走回去,据说这叫行动军事化。各公社一律称为民兵营,大队称为民兵连,就连领队的干部也叫营长、连长。</h3><h3>隔一段时间,各公社还要召开“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讲用会",被选上的人选几段语录,再加上自己是怎么想的,又是如何落实在行动上的,就是活学活用了。有时要求背诵"老三篇",就是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纪念白求恩》。有时召开批判大会,批判刘邓路线和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人们照报纸抄一段,照着念就行。有时还联系实际,从本公社找几个典型来批判。附近住的依龙公社某大队,有两个民工看一个人不顺眼,就诬告那个人睡梦中喊“打倒毛主席,保卫刘少奇”反动口号。一人揭发,一人作证,结果那人被打成现行反革命,遭到批斗。</h3><h3><br></h3><h3><br></h3><h3><br></h3> <h3>每天早上起来,先吃饭。吃饭时,每人盛好一碗,用双手捧着,站在毛主席像前,然后齐声说:毛主席呀毛主席,端起饭碗想起你,旧社会吃的糠和菜,新社会吃的面和米,毛主席呀毛主席,我们无限热爱你。举行完这个活动后,才能吃饭。吃完饭以后,每个人拿着劳动工具,打着红旗,站好队,口唱语录歌,向劳动工地走去。每个人肩上斜挎着一个用红绸子做的小书包,大小只能装一本《毛主席语录》,小书包的外面印着黄字:红宝书。到了休息时,人们围坐在一起,齐声朗读《毛主席语录》。每个人都在胸膛的左边戴一枚毛主席像章,表示自己要无限忠于毛主席。</h3> <h3>水库上要求忆苦思甜,就在这天的早上高粱面加入谷糠做成窝头,白水加入野菜做成汤,要求每个人必须吃两个窝头,这叫忆苦。到中午该思甜了,包的肉馅的饺子。有个民工早上装病不吃饭,到中午使劲吃,他自己说吃了八十个,晚饭也没吃,由此得了个外号“曲八十"(这个人姓曲)。</h3><h3>水库上什么人都有,外公社有个人能写会画,在操场上画的毛主席画像栩栩如生,还会吹拉弹唱,经常看见他吹箫,吹得最多的支曲子是《送君》:送君送到大路旁,君的恩情永不忘……跟他闲聊,才知他是江西省兴国县的,原来是教师,年轻时参加了国民党,解放后历次运动都受打击,文革时被下放到黑龙江,妻儿老小都在原籍,自己住在生产队里,饭也不会做,上水库就不用自己做饭了。言谈中流露出对家人的思念,还有那无可奈何的伤感。随着政策的逐步落实,我想他现在该回到故乡和家人团聚,又回到教师队伍了吧!</h3> <h3>那时候,上水库的民工吃饭不成问题,各大队送来了小米、苞米查子、高粱米,只是白面很少。蔬菜也很单一,以土豆为主。个人卫生也很差,除了夏天在水库里洗澡,衣服也很少换洗,身上和头发里生了虱子 (这种寄生虫大概已经灭绝了吧,现在的人们见不到它了),内衣的缝隙里总有十几个,总是抓不净。头发里有了虱子,咬得痒了用手去挠头,挠完了一看,指甲缝里竟然有半截虱子。穿的鞋子,鞋帮和鞋底分了家,只好用铁丝把它们连在一起。那种生活 ,现在的人们都难以想象。</h3> <h3>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有一天晚饭后 ,公社的几个干部来到了我们大队住的地方,说是要开会。我们坐好后,先是念了几篇报纸上的文章,接着公社干部讲话。讲了革命形势大好,又讲要深挖一切阶段敌人 ,说有个人从关里跑到东北 ,隐瞒家庭出身,要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说到这里,我就联想到我了,我家从山东来到东北 ,说是地主成分落不了户,只好说家庭出身是中农。我看了一下全屋里的人,只有我是从关里近两年来的,这不就是说的我吗?我要是坦白交待了,那远在百里之外的父亲交待没有?心中左右为难。反复掂量,还是交待吧,坦白从宽嘛!我说是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公社干部见目的达到,则收兵回营了。第二天,在劳动休息时召开全公社民兵大会,公社里的石宝徳(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的名字)不但没批判我,反而把我"表扬"了一番,说我主动坦白交待问题,我之所以得到这种优待,大概是因为我曾经给全公社民兵读过毛主席批示照发的"七三布告"和"七二四布告"吧。</h3> <h3>从一九六八年到一九七二年,我在依安县上游水库、跃进水库 ,双阳公社团结水库、胜利水库都干过,很多事情终生难忘。</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