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85岁纳妾，咱有的是本钱

陈学斌原创散文

01
公元1075年，北宋最大报纸《汴京报》在娱乐版头条刊出新闻：昨日，著名词人张先再次纳妾，该女子姓吴名莫愁，南京人氏，年芳十六，比5年前的周娇娘还小两岁零三个月十二天，京城文化名流纷纷前往祝贺……
事情凑巧的是，词人张先5年前的小妾周娇娘的第三子昨日满月，老先生昨日真正是双喜临门。
　　到场祝贺和写来贺诗的名人大咖有：欧阳修、苏东坡、王安石、曾巩、秦少游等。
　　情圣秦观秦少游又双叒叕被抢头条，有小报记者见他饭前哭晕在厕所。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苏大学士，酒后赠诗："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
大伙拍手称快之余，纷纷拿张老开涮："张老您都这把年纪，黄土埋到脖子了，你身体还行，子弹还充盈？"
"等你驾鹤西去，小媳妇不还是照样嫁少年公子哥儿，总不能让人家年轻轻就守寡吧！"
为抢到更多新闻，无数麦克风挡住了张老雪白飘洒的胡须，张先不但不生气，还笑哈哈地说："我也就是找个做伴的！不是你们这些坏淫想的那样。"
是啊，张先风流归风流，但不下流，摆酒设宴、明媒正娶，在吴莫愁倒着追的情形下，还按规定行完了六礼。
哥是买了票再上的车，咱可是正人君子。

02
　　五年前的事，恍若昨天，张先娶周娇娘时，苏轼和朋友们前去贺喜，并赞叹张老上辈子积了桃花德，娶了如此小娇娘。
　　问及感想，他毫无尴尬之态，出口成章："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苏东坡听后，连声叫好，也和诗一首："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苏大学士以梨花比喻苍苍白发，以海棠比喻少女红颜，既有欺凌之势，也有娇羞之美，这明明是调侃张先"老牛吃嫩草"，却成千古佳联，所以说XX不可怕，就怕苏轼有文化！
苏大学士前几日才纳了比自己小27岁的朝云为妾，面对张老62岁的老夫少妻之差，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一千年以后，中国译者用"一树梨花压海棠"这句著名的诗词，翻译了纳博科夫的经典小说《Lolita》（洛丽塔），取名就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用以指忘年恋、乱伦恋及恋童癖。
这种高难度的翻译，能够夺得形神兼备的效果，唯有汉语才有如此意境、美感和张力，是其他任何语言都望尘莫及的，这也应该算是张子野同志对汉语言的又一贡献。

　　（一树梨花压海棠）

03
　　如此率性、豁达、癫狂的张先，你是否感兴趣呢？不妨让我们来仔细辨认一下，此为何方"妖孽"？是哪位仙家的门徒！
张先（990－1078），字子野，乌程（今浙江湖州吴兴）人。北宋时期著名的词人。天圣八年进士，官至尚书都官郎中。
其人善作慢词，与柳永齐名，造语工巧，著有《张子野词》，存词一百八十多首。
张先身上的光环，不仅仅因为他是北宋前期的词坛高手，个中翘楚，更因为他擅长绘画，《十咏图》精妙绝伦，现为博物馆藏品。

　　他写词嗜好写"影"，花影、月影、人影皆入诗中。
　　"云破月来花弄影"；
"娇柔懒起，帘幕卷花影"；
"柳径无人，堕絮飞无影"。
后来，人们就称呼他"张三影"，无数妙龄少女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
据统计，他的诗词中用"影"字多达29处，当然，他所有带"影"的词作中，最为著名的要数"云破月来花弄影"这句。出自《天仙子》：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一句"云破月来花弄影"犹如流年中的一簇火花，在哀愁中透露出片刻舒展的芳华。

　　（云破月来花弄影）

04
　　文坛领袖欧阳修虽和他同年及第，却不曾和他一起喝过酒、泡过吧、撩过妹、吟过诗，张三影的《一从花令》 "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在北宋文人微信圈里一转发，欧阳公为这首诗连点17个赞，疯狂打CALL。
有一次，张三影去拜访宰相欧阳修，门人通报后，欧阳修惊喜过望，高兴得倒穿着拖鞋，匆匆忙忙地奔跑出去迎接张先，边跑边笑道："哎呀，这是‘桃杏嫁东风’郎中"来了啊，快请进！快请进！"
不仅留下一段"倒履迎客"的文坛佳话，还使张先又获得一个"桃杏嫁东风郎中"的雅号。
连欧阳公都膜拜的人物，可以想像是如何的大牌。

　　说到他的《一从花令》，不得不扯出张先的一段"猎艳"故事来。
　　张先年轻时，口味较重，秦楼楚馆玩腻了，"人间有味俱尝遍,只许杨梅一点酸"，偶尔还是要换换口味。
一次到寺庙去，看见一个小尼姑，惊为天人，于是借烧香拜佛诵经之由，天天到九刹寺去，小尼姑也是尘缘未了，哪架得住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张公子的花言巧语，于是投怀送抱。
那一日定下"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可是，庵里的老尼非常严厉，知道点风吹草动后，就把小尼姑关在池塘中小岛的阁楼上，不准他们相见。
这可难不倒张先，他让小尼姑在墙头放张梯子，自己夜深人静之际，偷偷划船过去，登上梯子，翻过墙头，溜进屋子。
悄悄的进庵，打枪的不要。
这样约会了多日，老尼竟未发觉。
后来，张先腻歪了，就另寻新欢，不再赴约。
小尼姑望断秋水，"日日思君君不至，恨满太湖水，衣服褪到小蛮腰，为伊消得人憔憔"。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张先对这一段偷情经历十分怀念，并引以为豪，《一丛花令》：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05
张先同志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不但坚持自己的风流，并始终坚决支持别人的快活。
据《东都娱乐版》刊载：大宰相晏殊在做京兆尹的时候，张先就在他的手下做通判。
晏殊非常欣赏张三影同学的才华，每每置酒招之，必令一个侍女陪酒，还命她当场演唱张三影的词曲。
　　天天和风流文人形影不离，喝酒写黄诗，晏宰辅那点追忙，你懂的。
　　日子久了，大老婆怼怼怼了，找个理由把侍女撵走了。

　　忽然又一天，张三影来晏殊家里做客，填了一首《碧牡丹·晏同叔出姬》，以侍女的口吻写自己如今憔悴的心情。
　　晏殊令官妓当场演唱，唱到结尾"望极蓝桥，但暮云千里。几重山，几重水……"

　　犹似乐天的“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晏殊是"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随即命贴身奴仆拿自己私房钱赎回了侍女，并在别处置了宅院，玩了一个家外有家。瞧他那点出息！
可见，张三影以风流之心推己及人，将一首情词唱到了晏殊的心里。
果真是晏大人肚里的小蛔虫，但张先官只做到郎中，真是可惜了人才啊。
留下千古猜想的是，那位晏夫人当年是否有阉了张三影的心思。

说了张三影的糗事一箩筐，好像他只会风流一样。
　　其实他的词，填得那叫一个好，不然也没有本钱风流。《千秋岁》便是个中翘楚：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台湾作家琼瑶女士化用这句诗词，写了一本言情小说《心有千千结》，迷倒一干少男少女,又是后话。

　　 陈学斌，江苏如皋人，全国“三八”书香顾问团顾问，橘州讲坛特邀学者，唐诗宋词研究专家，毛泽东思想研究院客座教授，著名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多部，搜索13755133397（陈学斌原创散文）可看到作者诸多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