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故乡的“口歌儿”</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文｜张精明</h3> <h3>甘谷乡土方言中，有着丰富的俗语谚语，常被乡亲们口头引用。它们是甘谷方言的精华，是名副其实的语言活化石，被老百姓亲切地称为“口歌儿”。</h3><div><br></div><div>耕牧年代，信息闭塞。下苦的人们，常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刨挖在深山僻壤间，过着农妇山泉有点田的日子。指导和规范田间农事和生产活动的，正是前人口口相传而来的“口歌儿”。比如“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立秋摘花椒，白露打核桃”、“三九消了河，狗吃麦面馍”等等。现如今，大多的庄农人，早已撂下了铣把子，背起了铺盖儿，不是上新疆打工，就是到兰州卖瓜，各撩各光阴去了。挽起裤腿子捣牛尻子的人，星星点点，寥寥无几。故诸多涉及农事的“口歌儿”，也逐渐淡出了庄农人的生活。</div><div><br></div><div>孩童时候，一家人围住炕桌儿吃饭，我总是爱叽叽咕咕，闲话说个没完。父亲就来一句：“君子言贵，穷倯鬼话多。”我就不言喘了，低头吃着饭，独自在上心：君子，这是哪个地方呀，是离磐安镇近，还是离大石头近呢？！为啥，那里的“盐”就贵呢？！</div><div><br></div><div>上了学堂，用毛笔写的大楷作业本上，老师会用红色蘸笔，在写的好看的字上画个“双圈”，次好看的字上画个“单圈”。每次拿到作业本后，小伙伴们第一时间就是相互比对，看谁的红圈多。我为了挣得红圈，就把毛笔在嘴角上一㵍，在自认为能得红圈的字上，反复涂描加工，老师从身后走过来：“字是黑狗，越描越丑。”自那以后，我就专心致志，一笔一划，一颗字一次完成，大楷本上满满的双圈，让小女生很是眼喜。</div><div><br></div><div>放了暑假，在田野间担草挑粪，卯足劲猛走一截子后，不是坐在塄坎边歇缓，就是在路边树荫下乘凉。大人路过后会常说：“不怕慢，单怕站。”后来上补习班时，记忆中，总是在周日的午后，太阳正艳，就得挑上干粮担子，爬山翻屲，穿岖过岘，在蚰蜒状的小路上，脖子跟罐儿系一样负重前行。每当汗流浃背，脚疼腿软想歇息时，耳畔就总响起那句“口歌儿”：“不怕慢，单怕站。”就揩一把汗，脖子一勾，担子换个胛骨，继续赶路了……</div><div><br></div><div>上班后，时常奔波于祖国大江南北，四处游走。每次出门远行，当我往拉杆箱里拾掇衣物时，就不由自主记起一句“口歌儿”：“六月里出门要备十月的衣。”遂止不住往箱子里再多塞几件衣服，使我免受了诸多寒冻之苦。我深知写作中，是避免过多引用“口歌儿”的，但在创作《野人沟传奇》一文时，实在抵挡不住方言土语魅力诱惑，引用了些许“口歌儿”。因该文涉及诸多民间对话，老百姓日常口语中，总是离不开“口歌儿”的，尤其是那些善谈的长者，几乎是（口）歌（儿）不离口，每谈必引。</div><div><br></div><div>每当心里憋屈窝火，脖子跟驴脖子一样僵时，就想起“穷人脖子上没犟筋”这句“口歌儿”，啥都就忍了，如此往复，性格也就温和软善了。当看到人与人之间有瓜葛时，就如是劝说：“别往心里去，哪有碟儿不磕碰碗儿的？!”很多时候，忙帮成了倒忙，反招人埋怨，就自己开脱：“谁把不疼的指头往磨缝里塞”。庄农人常说：“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对于吃商品粮的人，又何尝不是相同道理呢！不好好对待工作，商品粮也哄肚皮，因为商品粮也有头面、二面和麸麸子等优劣之分。每当腊月，总会想起“腊月三十算一账，人在本钱在。”就提醒自己，该订票回故乡算账了……</div><div><br></div><div>“口歌儿”是安身之法，下苦力是立命之本。山里娃从小虽然读书少，但听过父辈们说过的“口歌儿”多，久而久之，就灌上了耳音，也就逐渐悟出了生活哲理。比方说，一颗小小的核桃，其中就蕴含着许多生活小常识。有少数城里的娃，不知核桃究竟是地里生长，还是树上结果，更不用说其它。然而这些，都能在民间“口歌儿”里能觅到答案。比如，哪个季节核桃满瓤？ 答：“小麦上场，核桃满瓤。”那小麦又是啥时收割？答：“麦黄六月各顾各，十冬腊月亲戚多。”种一颗核桃苗儿，几年才能结果呢？答：“桃三年，杏四年，要吃核桃七八年。”娃坐在核桃树下，一边砸着吃核桃，一边还警惕着：可不能被树的主人逮着。因为 “夹瓤子核桃～砸着吃的。”就是说给那些跳天撅地的娃，谁剜旋着害人，谁就挨砸！</div><div><br></div><div>山里娃潜意识普遍认为，艰辛的劳动是生活的必要！他们大都明白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清楚“天上沱纱帽，也要自己伸脑袋”的道理。现如今，农村也在流行陪读，有的娃上个幼儿园，都要送到县城或其它村镇去上！笔者就在想，娃们那么小，就离开出生的土壤，会不会水土不服？！看不到父辈劳作的身影，听不到前人口传心授的“口歌儿”，长此以往，也就淡忘了粮食是从哪里而来，最终便会忘却了何为吃苦。山里走出的娃，之所以能闯荡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除了“口歌儿”教会了安身之法，最重要的就是能下苦。如果有一天，山里娃连起码的下苦精神也不具备了，那还能凭借什么在大都市立命？！娃长大了可能会质问老子：“老头子，我问你，为啥旁人都是富二代，而我是个穷二代？”那老子也只能回答：“娃呀，你哪是穷二代，你是穷十八代呀！你的下一代是不是穷二代，还得靠你定呀！”</div><div><br></div><div>扯远了，赶紧打住！还是说正题。</div><div><br></div><div>无论是渭河沿川，还是南北两山，甘谷民间“口歌儿”漫川遍野，广为分布。其内容包罗万象，妙趣横生。尽管，少数这类“口歌儿”言辞略显粗俗，但粗俗中颇有豪气，放荡中不失睿智！如果遗失了它们，就像烟鬼怀里揣着“黑兰州”（纸烟），却忘了装打火机，心上定然是瞀乱的；又像过年啃骨头儿，炕桌上少了盐碟儿，总觉得味道，就欠那么一点点。</div><div><br></div><div>了解甘谷民间“口歌儿”，有助于理解本土传统文化，增长人生阅历见识。同时，对丰富思想情感、提高表达能力、促进写作水平，特别是对于热爱故土田园、增强文化自信具有耳眼鼻喉的意义。</div><div>==================================</div> <h3>张精明，70后，甘谷县谢家湾乡张家沟人。喜爱文学，现定居河北。毕业于武汉测绘科技大学，供职于中国石油某企业，从事卫星导航定位工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