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桃李【原创】

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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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桃李

　　老憨有自己的观念，苦点累点穷点没啥，多子多孙，人丁兴旺，香火延续才最重要，所以他任由老婆一路生下去，一共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等孩子都长大，并操心费力地给他们安了家，老憨也油尽灯枯了，天伦之乐没享受几天，就两腿一伸，笑着到祖宗那里汇报去了，临终还不忘了嘱托儿子们，生死是小，无后为大啊。

老五是老憨最小的儿子，老五的哥哥们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进程，每家孩子的个数也呈递减趋势，但好歹都有了儿子，香火不息，这给老五造成了压力。老五就盼着媳妇的肚皮能争气，珍惜计划生育指标，给他生个白胖胖的大儿子。但事与愿违，老五媳妇兜头给他浇了盆冷水，随着护士的一声“是个千金”，老五的玻璃心碎了一地，心拔凉拔凉的，每天摔盆子摔脸的，媳妇的月子也猫得憋憋屈屈，眼泪汪汪，心情抑郁，落下了月子病。

　　在农村，如果头胎是女孩，是可以生二胎的，老五决定继续生，并暗下决心，不生儿子绝不罢休，苦点累点穷点没啥，不能绝户，不能让哥哥们笑话，不能让村里人指指点点。

老五四处留意秘方，逢人便请教秘诀，许是诚意感动上天了吧，四年后，老五终于如愿，他有了儿子了。当护士出来告诉他喜讯的时候，他愣了一会，随即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握着护士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并拿出糖来，逢人便往人家手里塞，脸上开着比阳光还灿烂的花朵，身体里每一处都迸射着快乐的因子。

其实在四年中，老五媳妇的肚子还鼓起过一回，据村里人私下里说，老五生了二丫，送人了。

　　老五自从有了儿子，干活更有劲了，生活也觉得更有奔头了。对儿子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吃的用的永远是儿子居首位．襁褓中，儿子一哭，他就骂老婆没看管好；儿子和姐姐抢东西或打闹，被责罚的永远是姐姐；他时常把儿子抗在肩上，在家里村里走动，仿佛儿子是他的一面幸福而骄傲的旗帜．喝酒的时候，老五笑眯眯地逗儿子，＂来陪老子喝点“，儿子真的就喝了，辣得像偷酒喝的毛猴子，他看着儿子的小样，哈哈大笑，声音传出去很远。

村里人都说老五惯孩子，譬如小孩们打架了，老五不问是非，亲自出马，去给儿子撑腰；孩子上学后，老师批评孩子，他就会找老师理论，孩子摘了东家的枣西家的梨，他去给人家赔不是；孩子背着家里去商店赊欠东西，他就去给还账……村里有人劝他，别惯孩子，惯子如杀子，他说：孩子还小哩，大了就懂事了。

　　老五儿子渐渐长大了，没见得懂事，却总是惹事。抽烟、喝酒、打架、偷东西，赌钱，五毒俱全，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初中没读完，就开始混社会了，整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三天五天不回家是常事，回家不是倒头就睡，就是跟老两口要钱，每次老五张口要骂儿子，又咽了下去，忍着心中的火气，规劝儿子，儿子非但不听，反而嘴里不干不净的训了老五。老五和媳妇气得整天唉声叹气，这勾起了老五媳妇的月子病．

老五儿子庄稼不成买卖不就，输耍不成人，十里八村的姑娘谁能看上他哩，讨儿媳妇成了老五的心病。讨不来儿媳妇，就没有孙子，岂不绝后了？老五四处张罗，却没有结果，儿子骂他＂老不死的，没能耐“。

　　有一天，老五大半年没回家的儿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姑娘，据说是打工时认识的，年纪不大，穿着打扮有点另类，老五看着别扭，心里不中意，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家境，哎，还要求什么呢，再者老五就是有心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啊，一来儿子不会听他的，二来那女孩子的肚皮已经微微隆起，分明是怀孕了，女孩未婚先孕了，这点在农村很被戳脊梁骨，但现在老五顾不了那么多，连结婚证都没领，彩礼钱张罗够了，就把儿子喜事办了。

七个月后，儿媳妇生了，是个男孩。老五眼睛雾蒙蒙的，闪着泪花，有接户口本的了，老五觉得自己比中头彩还高兴。赶紧跑到祖坟去叩头上香，向死去的老憨及列祖列宗报告好消息。

老五以为儿子有了老婆孩子，就能收心消消停停的过日子了，孩子出生还不到百天，老五的儿媳妇突然扔下孩子就走了，随后儿子也走了，把孙子扔给了他，老五两口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操持家务照顾孙子，由于着急上火加上劳累，老五媳妇月子里落下的头疼病越来越重，腿脚也越来越不利落，全家只靠老五一个人忙活，但他一看到大孙子，苦闷的心里多少有了些甜滋味。

　　儿子儿媳走后很少给家里打电话，更不往家里寄钱，老五不知道两个人在外面都干些什么。 知情人说：老五的儿子在外面不干正事，儿媳妇跟个有钱人跑了，并把这些事告诉老五，老五却死活不相信。

儿子不在家，眼不见心不烦，消停。可是消停日子没过几天， 他在外闯荡的儿子伙同他人抢劫杀人进了监狱，被判了死刑。在案件审理及判决的过程中，老五肉体和精神备受煎熬，腰更弯了，头发全白了，儿子被执行死刑的那天，他的老婆哭得死去活来，之后身体越发的不成样子，卧床不起了，没多久，也死了。村里人叹息说：老老实巴交的老五做了什么孽啊，儿子犯了法，老婆也死了，远嫁的姑娘也恨他！

　　老伴和儿子先后死了，老五还有孙子，看到孙子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因为媳妇生病、儿子结婚、儿子入狱后又请律师等等，花了所有积蓄还欠了外债，老五和孙子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种庄稼收入有限，带着孙子又不能外出打工，只能偶尔捡点破烂，换点油盐钱。

谁知屋漏偏赶连雨天，一天傍晚，老五骑着三轮车，里面装着一车泡沫，因躲闪不及，被车撞倒。浑身是血的他被送到医院，等老五的女儿赶到的时候，老五只剩了一口活气，神志模糊，临咽气前，逐渐凝固的眼神望着孙子和女儿，似乎在嘱托女儿好好照顾孙子。 女儿只能哽咽着点头答应了，老五就这样闭了眼。

老五死后，肇事车主赔偿了一笔钱，老五女儿用这笔钱打发了上门的债主，已经所剩无几。这时候老五的儿媳妇突然出现了，撒泼打横的争这笔钱，还打起了官司，结果因没有领结婚证而败诉，没得到多少钱的儿媳妇要带走老五的孙子，并说孩子根本不是老五儿子的，最后DNA显示，果然和老五一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亲妈带走儿子，老五的女儿无话可说，况且她也不愿意养活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逢年过节，老五的女儿偶尔会回来祭拜父母兄弟，在他们的坟前烧点纸钱，点着三支香，随手插进土里，嘴里念念有词。祭奠结束后就沿着崎岖的夹在荒草的小路下山去，渐渐的就没了身影，只剩下香慢慢的燃着，香气慢慢的散着，香燃尽了，香气也散尽了，只有黑色的纸灰随风撒了一地。人们经过这里，叹息着说：老五这支人算没了。

可是地下的老五怎么能知道身前身后的事情呢？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文为原创文字，已发于“时光轻笺”未得本人同意，不得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