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级教师

顾天德

　　这是个炎热的午后，三个老同学围坐在画家周正民寓内古色古香的小客厅里，我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赞赏着老同学挂在墙上的画作，心里却时刻想着怎么开口採访他。

老同学真是善解人意，别看他平时很内向，甚至有点腼腆，不过一谈到美术的话题就来了兴致，从他刚懂事就对绘画情有独钟而娓娓叙来，一埸采访就在老同学间惬意地缓缓展开。

我读过记述和评论周正民的文章，听着老同学親口叙述的成长经历並不陌生，倒是觉得同样的内容我是写不出更好的文章。突然老同学说当时评定教师职称时，因为没有大学文凭只评了二级教师，至今拿的还是二级教师的退休金。什么！你仅是个中级职称的美术教师？我惊讶地问，这时我想起自已看到有关介绍周正民所有的文章中都没有提到过这个事情，是疏忽还是刻意迴避这个实情呢？我马上追问起其中的前因后果。

周正民说起评职往事却非常谈定，那是在八十年代中期，他从插队当农民后来又被招聘为中学美术老师也有多年，除了完成学校的美术教课任务外，还担任区文化宫和少年宫组织的美术爱好者学习班的辅导老师。其间已创作了大量反映农村知青生活的美术作品，例如反映赤脚医生的《试针》，反映拖拉机手田间休息的《小憇》，还有《土记者》，《向阳村》和《阿富根科学种田》等等，并多次获得美展大奖，在美术界也小有名望，担任美术家协会会员、理事等职。当时改革开放刚开始，西方美术界的各种流派涌进国门，让周正民大开眼界，也冲击着周正民原来传统写真的创作思路。作为一个美术教师十分清楚，在格守传统观念的模式下，教授几十个或者几百个学生，其结果在实质上是只培养了一个学生。只有挣破束搏，坚持创新才有机会产生一个个新的流派，给美术界一个百花争艳的春天。

周正民的思想上一舜间刷出一种火花，照耀着一条创新的路，并探索着前进。那时，学校开始评定教师职称，周正民在高三临毕业时恰逢文革，失去了一次报考美院的机会，恢复高考后，周正民却忙于辅导报考美院的学生又错过了一次深造的机会。因为没有大学文凭，学校按规定只给周正民评了个二级教师的职称。后来，学校倒也安排周正民几次美术进修的机会，周正民去一看，任课的老师有的是自已的画友，有的甚至是自己的学生。教师看到周正民都客气地说，周老师只要报个名、签个到就行了。对画友的建议，周正民一笑了之。随后就完全沉迷在美术创新的画案上，一个已经成名的画家为了创出一种新流派甚至连身败名裂也顾不了，还有空去顾及进修评职么？

废画三仟，磨剑十年。周正民终于跨出传统写实的禁地，迈进意象的新境界。他的新作《仕女图》《孤仙美女图》《艳春图》等等完全颠覆了传统美术的理念，形成了周正民海派画家的独特风格而自成一派，引起美术界一波波争论并越来越获得社会的认可。不少著名美术学府争相聘请周正民为名譽院长、客座教授时，周正民还是个没有大学文凭的中级职称的美术教师。甚至连上级评级机构的专家都奇怪周正民这位成名画家、培养出不少优秀画家的美术教师连上报高级老师的名单中也没有。我们不知道当时中学的领导藏着个宝贝是怎么考虑的，当然他既没有违反规定，更没有犯啥错误。

我翻阅着周正民成叠的获奖证书，看着来自生活又远远高于生活，能使人们看着画面浮想连篇，流连忘返，并享受着只有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美。对于一个真正的美术家来讲，能够在一个自创的新的美术流派中独领风骚，一张高级职称的证书又算得了什么呢？二级教师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