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娃子(小说)

吾心安处

<p class="ql-block">贼娃子(小说)</p><p class="ql-block">李济民</p><p class="ql-block">村子里,做两样事,最没脸活人,一是男女乱来,人骂流氓,一是偷鸡摸狗,人骂贼娃子。</p><p class="ql-block">当了贼娃子,蝎子肚子没好种,连爹娘也会让人捎带着骂了。</p><p class="ql-block">黑熊偏偏当了贼娃子。</p><p class="ql-block">冬夜偷鸡,鸡在鸡窝里,怕冷,挤在一起,黑熊的鬼点子,把捅炕的捅耙在炕灰里焐热,热乎乎的伸进鸡窝里,鸡图暖和,糊里糊涂踏上来,捅耙往出拽,鸡不出声,等拽到鸡窝口,伸手,猛地捏紧鸡脖子,只一拧,鸡就成了黑熊的囊中之物。</p><p class="ql-block">鸡沟子掏蛋的穷日子,哭天抹泪,指天骂地,摔碟子砸碗,都骂没心没肺的狐狸精,都骂偷鸡不见血的黄鼠狼。</p><p class="ql-block">偷猪,就怕狗叫,大买卖就得有大动作,提前勘测好,实地踅迈过,踏实了,什么路去,什么路回,向东走几步,向西走几步,都心里有数,干不成,要么放手,但绝不变化。</p><p class="ql-block">花心思寻回来牛骨头,在开水锅里煮两个时辰,再加进上好的老酒和陈醋,文火熬过一宿,酒力慢慢浸进骨头,香味醇厚,陈醋的作用,骨头又苏又脆。</p><p class="ql-block">隔墙把牛骨头扔进院里,狗咬狗叫,就干脆走人,等一会儿,在墙外走动,故意弄出声响,狗不咬不叫,就知道狗已沉醉。</p><p class="ql-block">翻进院子,先小心启开门闩关,把逃跑的路留好。进了猪圈,猪儿呼儿呼儿在酣睡,踢两脚,把猪弄醒,听见猪发出“哼哼哼”醒着的声音,手里的玉米棒子,剥半把,丢在猪的嘴边,再半把,让它多吃点也无妨,猪抬头去吃,手里的绳子就套在了猪嘴上,另一只手不停地给猪儿搔着痒,猪儿顾了享受就顾不上吃嘴,在猪儿享受的时候,绳子的另一端就系了猪儿的四个蹄子。</p><p class="ql-block">这时的猪儿,再也发不出啥声音,黑熊抓住猪儿的两条前腿,抡圆了,搭在背上,从前面抓紧猪儿的两个前蹄,脸贴着猪儿的脸,象贴着姑娘的脸,温热幸福的感觉,嘴呼着猪儿的气息,心里鸡毛掸子抚弄似的,有几份醉意,双腿有无穷力量,足下生风,打水漂似的一跃一跃。</p><p class="ql-block">猪儿脱手快,赶夜路又回了村子,待天明,主家发现丢了猪,火急火燎呼天抢地寻猪的时候,黑熊也热心贴肺的帮着寻猪,帮着骂那没心没肺捱千刀的贼娃子。</p><p class="ql-block">牛是生产队的,好偷,难点在脱手,毕竟牛是大牲口,弄不好,在路上,在交接时,会粘手。</p><p class="ql-block">谋算了好长时间,是个复杂活儿,先准备了草料,准备了缰绳,准备了吆牛的鞭竿,待牛一到手就可以立即上路。</p><p class="ql-block">过了十五,再过了十六,阴历的下半月,天黑得象锅墨,伸手不见五指,凄风摇树,阴森森地,人怕出门,早早都钻进了被窝,这是下手的好时候。</p><p class="ql-block">牛车卸在哪里,白天观察好,记在心里。一把青草,哄摩着牵了牛出来,把牛套在牛车里,赶着牛上了路,想好了,路上万一碰到人,赶着牛车,也不会让人起疑心。</p><p class="ql-block">串通好,把牛卖给牛皮客,牛老了病了,价钱低,脱手快,图个干脆,心里明白,一个萝卜没有八头切的事,牛车随便扔在荒郊野外,该舍就舍,该得就得。</p><p class="ql-block">黑熊得意,大活,自己同样干得漂亮。</p><p class="ql-block">过年了,再怎么说,也得蒸几个馒头,掺些玉米面,哄亲戚,也哄自己。种粮食的,却总是没粮食吃,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黑熊腆着脸去向老丈人借麦子,老丈人吧嗒着烟锅里的烟,吸完了,在鞋底上磕巴掉烟锅里的烟灰,让女婿跟他来,窑圪崂转出转进,转完了,才慢悠悠地说:“娃呀,情况你都看到了,都是光墙打脊梁的光景,这两年比不得前两年,咱这山旮旯里的自留地也收回去了,家家都缺吃的少烧的,你娃再想想别的法子。”</p><p class="ql-block">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黑熊恨自己没皮没脸,恨自己有手艺不自己想办法。</p><p class="ql-block">讪讪地灰溜溜地溜回家,黑熊就打发媳妇儿去娘家请老丈人,早说好的,老丈人的老衣要女子做,正好乘腊月生产队不上工的闲日子,把老人叫来,裁剪缝制。</p><p class="ql-block">老丈人家窑圪崂里的一副黑棺材引起了黑熊的注意,正好来个调虎离山。</p><p class="ql-block">熟门熟路,进村不让人看见,出村不让人看见,其它都是水到渠成。一根钢丝,三下两下就捅开了窑门上的锁子。进到窑里,愣愣地站了那么三两分钟,黑熊还在想,要不要偷老丈人的这副棺材,一边想,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向了窑圪崂。要掂量一下棺材的轻重,一抬,没有抬动,怎么会这么沉,摸黑打开棺盖,伸手一摸,里面竟是嚓啦啦响的麦粒,在手里,象珠玉,象金银,紧紧攥在手心,指缝里漏下去的麦粒,发出珠玉碰撞似的声音,眼睛看不见,却闪着金子一样的光芒。</p><p class="ql-block">“守着麦囤能让人饿死!”黑熊决心要把棺材和棺材里的粮食一同背走。</p><p class="ql-block">不急,慢慢来,来它个贼偷死娃。</p><p class="ql-block">先把窑窝里的油灯点亮。肚子饿了,篾篓里的鸡蛋全抓出来,支两页砖头,点一把麦草,铁勺里炒了,痛痛快快地吃了,真解馋。腰里抽出烟锅,装了烟叶子,美美地抽两口。再看看屋里还有啥值钱的东西,“贼不走空路”,这是别的贼娃子,黑熊从来不这样,有一丝危险,宁肯走空路,也绝不强拿一针一线,可今天不一样,能拿的他都要拿,人不做的事他这辈子要做一回。</p><p class="ql-block">黑熊看准了炕对面的柜子,不撬锁,变个法子,他撬开柜子上的“四件”,权当练手艺了。卸了“四件”,打开柜盖,贵重的东西肯定在“贼管”里。打开“贼管”,里面有钱,还有一沓粮票,黑熊数了数钱,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两毛的,一毛的,大概有三十多块,黑熊全部装进棉袄里面的口袋里,装好了,再从外面压压,心里美滋滋的,心想,今天算是捡了个肥鳖。</p><p class="ql-block">从门后拿来扯绳,把棺盖重新盖上,扯绳把棺材结结实实地捆好。用杠子把棺材撬离原来的位置,让一角悬空。再拿来背甲,用另一根绳子牢牢地把背甲绑在棺材上。一切都做好了,拍拍身上的土,坐在炕边再美美的抽一锅烟。一边抽,一边看着窑圪崂里捆扎好的棺材,黑黑熊在欣赏自己的手艺,也在心里暗暗鼓劲,背甲一上肩,快走如风,一口气要背十几里路,这是这趟生意的关键。</p><p class="ql-block">一切顺水顺风,棺材和粮食都变成了现钱,把钱装进口袋的时候,黑熊佩服自己的力气,做为贼娃子,不枉他黑熊这个名字,谁也想不到,这么大的一桩买卖,会是他一个人干的。</p><p class="ql-block">黑熊自我欣赏,他当贼娃子,从未失过手,得意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货,慢慢的,他的活干出了智慧,干出了艺术,人都说“光见贼娃子吃香的喝辣的,没见贼娃子挨打”,可他黑熊,就是光吃香的喝辣的不挨打的命。</p><p class="ql-block">村子里,人恨贼娃子,捱千刀的,人骂贼娃子,断子绝孙的,贼娃子有一种贼腥气,没人和他来往,没人给他当媳妇,让人知道了,连他的子女也要被人骂,没脸活人,可他黑熊不一样,山转水转,滋滋润润,事头儿活便,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儿。</p><p class="ql-block">黑熊当贼娃子,没有被人发现过,没有被人怀疑过,不容易,该装的时候就得装,这个年,他比谁都过得恓荒,破棒棒棉袄,烂棉絮露出来,一顶破棉帽,颜色褪花褪白,系的带子没有了,耷拉下来,象只大耳朵的驴,没有棉鞋,破布鞋提了圈,趿拉着,冻伤了的脚后跟露在风雪里,流着脓,没有白馒头,只有高粱面粘糕凑活着,忍吧,这样过年的又不是他一家,再想想他的老丈人,真不愿多想,守着麦囤饿死人,活该!</p><p class="ql-block">村子里,没粮的人没有,有粮的人在装没有,谁敢露富,一露富大家还不把你吃了!</p><p class="ql-block">二三月,青黄不接,天却长得让人颇烦,人就稀欠黑,渴念黑,黑了,眼睛一闭,人就不劳烦肚子饿了。</p><p class="ql-block">每次到面瓦缸见了底,到断顿顿的时候,黑熊才籴一点粮食,不多,想尽了办法,费尽了周折。漂亮的媳妇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感念黑熊,一辈子跟男人,日子苦,日子难,男人想办法,担着,撑着,贩乱吃,贩乱喝,还奢想啥。</p><p class="ql-block">黑熊弄不明白,种粮食,天天在地里拨拉,为啥总没粮食吃,不当贼娃子,这日子怎么过?</p> <h3><br></h3><div>麦子抚垄黄,麦子下了镰,麦子上了场,都眼巴巴的瞅着夹口袋分粮食哩……</div><div>生产队留够了该交的公粮,留够了种子,粮堆全起来,保管员的木板大印粮堆上盖过,这就是一年的口粮。乘湿分,也得有个分配的办法,人头几成,劳力几成,啥多啥少,总是争得脸红脖子粗,是人都有张嘴,可按劳分配是大政策,事情就这么争来争去,事情就这么拖延下去。</div><div>黑熊夹口袋去分粮,着了气,回来窝气就睡了,一觉醒来,心里还想着分粮的事。月光从窗框照进来,窗下炕头的一绺子明晃晃的,只听见媳妇儿睡梦里均匀的呼吸声,大粮堆在他的头脑里不停地晃。</div><div>“何必生这闲气,槽里没食才抢哩咬哩,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几十斤湿麦子,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凭咱的手艺,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和一帮人模狗样的东西翻脸!”黑熊这么想。</div><div>黑熊悄悄下了炕,夹了口袋,轻轻拉开屋门,屋外的月光象银子一样,地上树上天空都是,这样明亮的月光,这样安静的月光,象雾,又象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月光,黑熊知道,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后半夜。</div><div>来到大场,看到大大的粮堆,忽然想到保管员手里提着的那大大的木板大印,黑熊的主意忽然变了。这粮堆一队人都眼巴巴地瞅着,这粮堆上面盖满了保管员的木板大印,自己动一下就会被人发现。偷了一辈子,凭脑子,怎么会事急心乱,去逗弄老虎的胡须,该放手时放手才配得上大盗。这粮堆是绝对不能动的,夹着口袋就这么回去又何妨。这么好的月光,这么好的夜晚,权当发扬风格巡了回夜。</div><div>折身往回走,因为心里没了想法,就轻飘飘的觉得快乐。要离开大场了,无意的回头一望,回头时发现,大场北面是一段山崖,黑魆魆的,崖根下是更黑的场房,月夜里,这浓重的黑,如鬼魅,如毒蛇。</div><div>就是这一瞥,黑熊的想法微妙的发生了变化,黑熊在想:“我是黑熊,即使是鬼魅,即使是毒蛇,还有我黑熊害怕的么,我黑熊何曾失过手。”</div><div>是这黑影,是这鬼魅,是这毒蛇,逗引起了黑熊心中巨大的挑战欲望。</div><div>“不偷大场里的麦堆,场房里的麦子也可以偷,那里的麦子在意的人少,扭门撬锁是咱的长项。”</div><div>这么想的时候,黑熊就折转身,朝崖根下黑锅一样的场房走去,他要挑战这鬼魅,要制服这毒蛇。</div><div>房门上的锁子比别处的都大,黑熊要打开它,还要让它完好如初不被发现,他用了他随身带着的一把特制刀片,只两下,就象钥匙插进了锁孔似的,轻微又是清脆地“当”的一下,大锁便被打开了,待会儿离开时只要再按一下,锁子又会锁上,和原来一模一样。</div><div>场房里弥漫着麦香的味道,黑熊适应了一会儿里面的黑暗,静静地找到麦堆,小心的迈步,慢慢地走近麦堆,蹲下来,把手里的袋子铺在麦堆的下边,绕着麦堆,一点一点的扒拉,一次扒拉一点点,绕大麦堆一周,袋子里已经有了小半袋麦子,而麦堆上面的大印却和原来一样。小心的装满一袋麦子,小心的提离麦堆,小心的扎好袋口,小心的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再小心的看看外面的动静,确定没啥异常,才把房门再开大一点,把袋子提到房门口,合了门,挂上扣,按下锁,半弯着腰,一鼓劲把袋子抡上肩,踏着月光,一阵风似的去了。</div><div>第二天一早,是保管员先发现了异常,大清早去例行检查,场房门口一溜麦粒,成线,沿大场蜿蜒而去。保管员吃了一惊,场房钥匙在队长手里,木板大印在他手里,一旦出事,他和队长都脱不了干系。急急忙忙检查了房门,又看了看房子的周围,一切正常,难道是出了鬼不成,这事必须马上报告队长。</div><div>队长听了保管员的报告,也觉得这事非同小可,就急急忙忙跟着保管员去察看现场。顺着麦粒蜿蜒的曲线去找,村路上已有早起的鸡,鸡看了地面,磕头虫似的啄食不止,路上麦粒撒成的线就断断续续,用心寻找,隔一段又能寻到麦粒的痕迹。</div><div>一路摸摸索索寻来,队长和保管员寻到了黑熊的院子,两个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敲门,黑熊和老婆都还在睡觉,被急急的敲门声惊醒,黑熊媳妇儿莫名其妙,用脚蹬蹬被窝里的黑熊,黑熊心中一惊,又故作镇静,在屋里搭腔,问是谁。</div><div>外面更响的敲门声,加上大声的吆喝声:“开门,开门!”</div><div>黑熊心别别的跳,透过窗子往外一看,是队长和保管员,知道事情坏了,光脚从炕上跳下来,朝窑圪崂跑去,提了麦袋子就朝面瓦缸里倒,倒完了,扑拉几下,再盖好面瓦缸,这才火急火燎去开门。</div><h3>黑熊媳妇儿看到男人一系列怪异的动作,不知道出了啥事,等不得她开口说一句话,房门打开了,队长啥也不管,冲进来就朝窑圪崂去,胡乱翻动,一边翻,一边胡乱的踢踏。</h3><div>地上洒落的麦粒,还有地上的空口袋,队长走到面瓦缸跟前,揭开上面笘着的旧锅盖,一看缸内面粉和麦粒混合的情形,啥也明白了,转身抓住黑熊的长头发,就在他的脸上抽,保管员不拦着,也不劝阻,黑熊媳妇儿吃惊自己男人挨了打,不自觉要护男人,跃起身,裹在身上的被子滑下来,女人白花花的身体就露在三个大男人的眼前,队长和保管员似受了震惊,被这意外提醒,直觉告诉他们,人都有羞耻心,该回避一下,队长嘴里骂骂咧咧,“羞先人哩,披着人皮的贼,把衣服穿上”,骂完,就走出窑洞,保管员也跟了出来,他们给黑熊两口子时间,等他们穿好衣服。</div><div>一会儿,黑熊穿上了裤子,光着脚走了出来,低着头,畏畏缩缩到队长跟前,朝队长低低地叫了声“爷”,伴随着这声叫声,黑熊的身体在瑟瑟发抖。</div><div>队长看到黑熊的猥琐相,心里想,平日不是嚣张得很么,现在怎么这副熊样,便粗喉咙大嗓门地骂道:“平日装得人模狗样,白披了一张人皮,咋做这不要脸的事,贼娃子,没皮没脸!”</div><div>黑熊媳妇儿穿好了衣服,也从窑里走了出来,已经明白自己的男人做下了什么丢人事,震惊,觉得遇到了奇耻大辱,特别觉得臊得慌,没脸见人,其实她更害怕队长的大嗓门,怕这丟人事被左邻右舍听到,她的心里象锥子剜,脸上象浇了油似,硬着头皮低三下四地求队长:“爷,饶了他吧,他是一时糊涂犯了错,东西让他原样掮回去!”</div><div>队长瞥见黑熊媳妇儿隆起的肚子,心头就象一陈风吹过,忽然就软了,都是人,贼娃子可恨,可这女娃娃怪可怜的,把咱叫爷哩,得饶人处且饶人,应该给人留条活路。队长看一眼可怜的黑熊媳妇儿,剜一眼恶心的黑熊,恶声恶气地骂黑熊:“光荣的么,瓷锤子,还不进去揽粮食!”</div><div>黑熊媳妇儿给队长和保管员磕着头,媳妇儿的样子让黑熊害怕,他但不敢细想,低着头光着脚灰溜溜走进窑里。</div><div>黑熊走进窑洞,过了一会儿,队长才对黑熊媳妇儿说:“娃啊,你可要管好自己的男人”,队长说话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黑熊媳妇儿又是不住地磕头,嘴里叫着爷,说着感激的话,队长觉得人品坏了真可怜,情不自禁地为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娃娃感到可惜。</div><div>黑熊媳妇儿走进窑里,看见男人把面和麦粒搅和在一起往袋子里装,就提了瓦盆和箩儿过来,倒出袋子里的东西,又提了草盖,盘腿坐在上面,箩了起来。一边箩,一边低声吟唱,“贼娃子,绺娃子,偷他舅家的狗娃子”,心里骂着捱千刀的贼娃子,千人骂,万人指,剁了手指头也活该,心里觉得委屈,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div><div>交粮任务最紧张的时候,大队长到各小队督促检查,正好碰见黑熊掮着口袋走过,后面跟着队长和保管员,就问队长啥情况,队长一五一十说了,大队长好生诧异,瞪大眼睛问队长,打算怎么处理,队长说,粮食让他掮回来了。</div><div>大队长把队长叫到一边,拍拍队长的肩膀,严肃地说:“是公粮啊,你咋这么不成熟,这可是个政治问题!”</div><div>大队长这么一说,队长也觉得问题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就征询大队长的意见,问该怎么办。</div><div>大队长说:“现在大队有军代表,我马上向军代表汇报情况,你先把人控制住,等我们的消息,政治错误咱可犯不起!”</div><div>大队长向军代表汇报了情况,军代表显得异常兴奋,激动地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农村的阶级斗争形势十分复杂,一切反动的腐朽的没落的错误的观念和阶级矛盾都是我们斗争的对象,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要坚决地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偷盗公粮,破坏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我们要旗帜鲜明的批斗到底,我们也要乘此机会,给人民群众上一堂生动的阶级斗争教育课,立即布置会场,开批斗大会!”</div><h3>大队长得了指示,头脑里忽然闪过黑熊媳妇儿俊俏的模样,几分谄媚几分自负的给军代表出主意:“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有合谋!”</h3><div>军代表得意地笑笑,满意地说:“宁可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轻易放过一个坏人,革命形势复杂,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有连带的家里人一同批斗!”</div><h3>村子里,谁不恨贼娃子,批斗会黑熊和黑熊媳妇儿一同批斗,批斗会还没结束,群众就吆喝着呐喊着,冲向黑熊的窑洞,撬门,砸锁,拿扫帚,抡棍,砸锅灶,砸家具,揽粮食,一边揽,一边吆喝着,“揽光,揽光,充公,充公,再让他们当贼娃子……”</h3><h3>大队长说,这是村子里的事,不便再烦劳军代表,他要一个人单独再审审黑熊两口子,至于他是啥心思,就谁也不知道了。军代表觉得这事够典型,就说,阶级斗争特殊时期,我们一定要抓好这个典型,就迅速派人把这事报告给了公社。</h3><div>公社很快下达了指示,要马上召开全公社公开批斗大会,让大队把黑熊两口子用绳绑了押到公社。</div><h3>改日,大队派人去黑熊的窑洞里绑黑熊两口子,却发现黑熊两口子都上吊了,尸体已经冰凉,舌头吐得老长。</h3> <h3>个人简介</h3><div>李济民,1967年出生,陕西宝鸡人。创作中篇小说十余篇,小小说三十余篇,散文三百多篇,诗歌数百首,多篇在报刊杂志广播网络发表。档案用“积明”,创作用“济民”,音同意殊,继承求变之间,常思社会不变之理,常想文学永久之责,人微言轻,以求文字有益于世事。</div><div>通讯地址:陕西省宝鸡市陈仓区西城高中</div><div>电话:15091706202</div><div>微信:lijimin1530607633</div><div>qq:1530607633</div><div>邮箱:1530607633@qq.com</div><div>邮编721300</div>

黑熊

队长

娃子

媳妇儿

保管员

猪儿

麦粒

军代表

大队长

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