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布记忆

墨舞芊芊

<h3>记得小时候,大都穿土布。土布用棉花做原料,先将棉花纺成线,然后用木头的织机织成布,也叫粗布。土布的线纹很粗,摸上去感觉就象土地上的一撮土。那时,由于贫困,穿洋布做的衣服对儿女们来说简直是奢侈,至于哔叽、涤卡、涤良是城里人才能穿起的时兴货,乡下人根本穿不起,因此,纺线织布,搓线纳底做鞋,就是母亲的重头活儿,一大家子的衣服鞋用几乎全靠母亲一针一线地缝缀。</h3> <h3>夏天麦收一结束,母亲就开始搓线纳鞋子,一直忙到一大家子都有鞋穿。那时一双鞋子要穿好几个人,鞋帮上补了又补,鞋底上的掌子订的老厚,穿上去常常磕脚,但是也舍不得扔掉,直到真的不能再穿了才罢。</h3> <h3>织布,是母亲最拿手的好活。那时候村里很多家都有织布机,女人们大都会纺线织布。母亲做闺女时,就早早学会了织布纺花,因此,嫁给父亲后,这些活计自然就都从奶奶的手里接了过来。从此,一家人的冷暖就都在母亲灵巧的双手里了。</h3><h3>那时候还没有电,人们都是点洋油灯,为了省油,母亲便摸黑纺线,纺出的线又细又均匀,比其他人白天纺出的线还要好。母亲纺线的姿势很好看,以至于儿女们至今无法忘记那一辆旧纺车。母亲坐在纺车前,左手捏着棉条,右手握着手摇柄,只见她轻轻一摇,从棉条里便徐徐"吐"出一条棉线,又细又直,源源不断地缠绕在一根光滑的黑色转子上,转子上缠的线越来越多,不一会便缠成了一个棉锭子。纺完线后,开始浆线,将线放在面粉合的浆里,然后晾干,棉线就变得结实柔韧了。浆线之后,根据自己的需要将浆线拿到附近的染坊里染上各种颜色,以便织出好看的花纹。染线之后把棉线固定在织机上,开始经布,经好布后,便开始织布了。</h3> <h3>由于母亲白天要去地里干活儿,织布的活儿大都是在夜晚去做。夜晚,当全家人都睡下了,母亲坐在织布机前,双脚灵活地踩动着脚踏子,手里的梭子来回飞舞,上下翻腾。织好的土布像流水一般,从织机上涌流而出。母亲织布时那轻巧的姿势合着脚踏子的节拍,"唧唧复唧唧",常常让儿女们想起天上织女,想起"当户织"的花木兰。十天半月后,一匹布织完,母亲便把织好的土布晾在衣绳上时,那好看的色彩,就是母亲为儿女们织出的最美丽的世界。</h3> <h3>土布母亲织,衣服母亲做。严冬深夜寒,灯下缝布衣。儿女们就是在土里生长、又穿着母亲千梭万线织出的土布衣服长大的。一件衣服留着穿,是那个时代的特点。常常是大的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一件土布衣服常常穿的是补丁摞补丁方才罢休。</h3> <h3>俗话说"男怕八女怕腊",季节一进腊月门,是母亲最忙碌最犯愁的时候,纳鞋底,做布靴,用针线,缝布衣……一大家人,大大小小的穿戴,全靠母亲一人一针一线去做,直到大年三十安住神了才算忙完。看到孩子们过年都高高兴兴地穿上新衣服,母亲笑了,那笑容饱含了对儿女们深深的爱和不尽的情。</h3> <h3>一盏煤油灯昏暗了母亲的青春韶华。灯下,母亲用针线就着一张土布替儿女缝合冬的寒冷和夏的炎热;灯下,母亲把绵长的心意纳进鞋底,乡间的小路上就会有沾满泥土芳香的脚板;灯下,没有上过几天学的母亲只知道一个劲儿的纺着棉花,那慈祥的目光里总是充满着希望和爱恋之情。而儿女们经常端详的却是母亲的那双手,那双手能在鞋垫上纳出图案,却写不全自己的名字;能给儿女们带来了很多温暖的冬夜和黎明,送走了一个个贫寒的日子,却留不住匆匆而逝的年华。</h3><h3><br /></h3> <h3>是的,儿女们是穿着母亲做的布鞋和粗布衣长大的,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粗涩的只可以看见满是皲裂的纹理,手腕上也隆起了疙瘩。儿女们知道,那是母亲劳作一生的见证。</h3><h3>母亲的一双手很粗糙,根本谈不上秀美,但是,在我们的心目中,母亲的这双手是世界上最精美的手,在经纬交织的世界里,母亲织出的土布是天底下任何美丽的布匹都无可媲美的艺术品,它朴实无华,没有刻意的华丽装饰,却处处散发着纯净、简约,让儿女们一生忘不掉它的温暖,它的质地,它的绵绵交织不断的厚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