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军团，比冠军更让人尊重的亚军

天涯倦客(刘小飞)

今日凌晨，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决赛，克罗地亚2：4不敌法国，屈居亚军，但他们在场上的表现，是最优秀的，他们是输给了运气，并未输给对手，赛后赢得了全世界的尊重。

在莫德里奇领取金球奖时，开始大雨倾盆，直到克罗地亚全队领取亚军奖牌时，变为暴雨如注。也许，上天此刻也在心疼莫德里奇和他的格子军吧。

这场世界杯决战跟2012年的欧洲杯决赛多像。那一年的意大利，一路点杀英格兰手撕德国，拼到决赛遇到还在巅峰尾期的西班牙，气数耗尽只能被摁在地上一通猛揍。唯独的不同或许就是，当年的西班牙还没有现在的法国这么功利。那时22岁的巴洛特利像个孩子，热泪止不住流。而现在33岁的莫德里奇，在莫斯科大雨中，僵硬而不适的看着这一切。或许最深的悲伤就是如此，连眼泪都已忘记怎么流。

流下的热泪，只是因为感动

如果最后触碰到大力神杯的是克罗地亚，我想格子军里多数人会喜极而泣。对于他们而言，世界杯冠军奖杯的意义，远远超脱于足球的范畴。

莫德里奇会手握着它双膝跪地，告慰27年前在克罗地亚内战中被杀害的爷爷。那个时候，6岁的莫德里奇跟爷爷生活在一起，他的父亲在革命军中，他跟着爷爷过着逃亡的生活。

拉基蒂奇会高举着它告诉父亲，“爸爸，谢谢你当年送我的这件格子球衣。”十多年前，当父亲得知拉基蒂奇选择了为克罗地亚效力而非瑞士时，泪流满面。

这些画面，存在于多少克罗地亚球员的梦境？

对于这些曾在战乱中颠沛流离的球员，至亲是一辈子最割舍不掉的东西，而足球也许就是幸福最好的维系。

只是，最美好的憧憬，却抵不住残酷现实的冲刷。实力的差距之下，运气的天枰只需要一点点倾斜，就能让所有的努力变为徒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让人充满希望又让人绝望。

优雅大方的女总统，身着格子军球衣，在颁奖仪式时给了所有克罗地亚球员一个个长长的拥抱，贴着莫德里奇、拉基蒂奇、苏巴西奇等人耳边说着什么，轻轻拍打着他们后背。此时并没有助理为她撑伞，她与所有队员们一起被淋湿了衣衫和头发。在这之前，她跟法国总统马克龙有说有笑，大度得表达着祝贺，但拥抱了莫德里奇后，分明看到她哭红的双眸，交织在浸湿面庞的雨水中，点缀了卢日尼基球场上方莫斯科的夜空。

即便是再铁腕的政治强人，但也别忘记她是位女人，而女人骨子里都是感性的。

我相信，她的泪水并不是遗憾，而是感动，是发自内心的骄傲。

历史会永远记住这个亚军

终场哨声吹响那一刻，克罗地亚球员瘫坐在地上，没有人放声痛哭，只是呆呆地坐着，也许这一刻，累比痛更直观，他们踢了三个加时，只休息了三天又来踢决赛，身体早已被压榨出极限。赛前一天的训练，佩里西奇、福里萨科、斯特里尼奇、苏巴西奇这四员大将缺席，福里萨科和苏巴西奇在踢丹麦和俄罗斯时就伤了，佩里西奇和斯特里尼奇踢英格兰时伤了。很多人以为克罗地亚将被迫残阵出战，但不可思议的是，决赛的首发阵容，这四位没人缺席。不知道究竟多少人是吃了止痛药或打了封闭才登场的。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这对于他们而言，是贯彻一生之战。只是命运却在这帮赌上了全部职业生涯的一战，与他们开了巨大的玩笑。曼朱基奇，半决赛打入绝杀的国家英雄，开场后自摆乌龙让球队计划被彻底打乱。佩里西奇，半决赛扛起球队的大心脏先生，从曼朱基奇乌龙后一己之力挽救克罗地亚的功臣，到10分钟后又送给点球的罪臣。命运轮转之快，让人都没有时间来最好准备。而争议的判罚，也在让克罗地亚扮演牺牲者角色。如果佩里西奇被吹的点球没问题，那么乌姆蒂蒂此前在禁区内推倒曼朱基奇，是否也该让克罗地亚有相同的待遇？整个上半场，法国就1脚射门，而克罗地亚是7脚，但比分却是2-1。是不是命运很捉弄人？

上半场的厄运，加剧着硬撑了两周的身体终于走向了崩盘。克罗地亚人崩在心头的一口气儿，在下半场完全被博格巴和姆巴佩的天赋异禀给打趴了。洛里斯的低级失误，更像是对克罗地亚人的安慰。

法国队还是用他们收敛起锋芒、务实的防反捧起了大力神杯，这无可厚非。历史只会记住他们时隔20年重现当年荣光，而忘记防守反击，忘记功利，忘了一切的手段。

同样，我更相信，这支莫德里奇领衔的克罗地亚，会像20年前苏克领衔的那支克罗地亚一样，成为无数人世界杯初记忆里最美妙的回忆，哪怕结局带着一种悲情，而悲情又是漫长生命里真正教会我们成长的东西。

放在当下，克罗地亚的亚军是一段苦涩的历练，而在历史的长河里，它又为无数后来者开启一段新世界：原来，这世界有一件格外好看的红白相间的格子球衣，这球队有一位飘逸优雅的足球大师。

这感觉，就如同我们20年前初识克罗地亚和达沃-苏克一样。

格子军到底留下些什么

也许，踢完这场球的莫德里奇，就将永远跟世界杯说再见了。说再见的也许还有曼朱基齐、拉基蒂奇、苏巴西奇。下一个克罗地亚的黄金年代何时能来临，甚至达利奇能在主帅位置能坐多久，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给予答案。

而写完这篇之后，我这连熬一个月的白+黑工作也将画上一个句号。也许，这一生都不会跟莫德里奇有什么交集，但在这一个月的世界杯平行时空里，至少曾有七次跟他有着同样的心跳，同样的骄傲，和同样的悲悯。

若干年后，我会一直记得，莫德里奇对阿根廷的那记世界波后，在朋友圈里激动的写下那一句：惊为天人我魔笛！

会一直记得，莫德里奇对英格兰拼到连续第三个加时已精疲力尽，趁着死球状态，弯腰撑着大腿大口喘息时，紧张的手心冒汗，生怕你虚脱倒在赛场。

更会一直记得，当莫德里奇手捧着金球奖杯，却仿若目空一切时，写下的那最后一句：世界杯最珍贵的，是你没流下的眼泪。

终于在大幕落下的时刻想了明白：喜欢莫德里奇和克罗地亚，其实就是期盼那个能变得更好的自己。

谁不渴望拥有统领三军，潇洒掌控全局的超能力？谁不渴望拥有一辈子肝胆相照庇佑你前行的兄弟？谁不渴望练就铁骨铮铮国捐躯而无所畏惧的勇气？

这大概是每一个曾经热血男儿，都曾怀有过的梦。

谢谢克罗地亚，让我们在这个夏天，重温那些最美好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