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时光

家乡味道

　　远别家乡，留连小城二十年。也许在他人眼中，生活略是光鲜，滋润。其实，这座城待我，我待这座城，真真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因为谋生，一台车，一个人，一厢货，穿梭在村与寨的晨炊中，游走在乡与镇的日暮里。做着一个故乡的离人，却又鸡鸣犬吠时时相闻，青山绿水形影相伴。做着一个城市的驻者，却又只在长夜霓虹的闪烁下，渐次淡隐的歌声中沉沉梦去。梦里梦外，一个城里的乡人，尴尬着流去的时光。  

城市有太多的美好，出门一招手，可以随时任性地想去想去的地方。步行百十步，可以随意地逛，慢慢地选，只要愿意，想购的，想玩的，健身的，娱乐的……绝对能满足你。就算是个慵懒的角色，一台手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能让自已的孩子，不再身处四面透风的教室，顶着昏暗的白炽灯学习，校舍宽敞明亮，电子化教学，甚至看不到粉笔。标准的运动场，让孩子在快乐中运动，在快乐运动中成长。晨曦中，夕阳下，家人结伴，闻着四季盛开的花香，在曲折的林荫小路上，或慢行，或驻足，目送如带流水，静赏一叶扁舟。

城市也有太多的无奈，昂贵的生活成本，让人承受着沉重的压力。压抑，焦躁渐渐磨没了人的温和，满心满眼充斥着利益。人际交往渐渐地变得应付，冷漠和防备。同在一个小区的人，几乎是素不相识。就是对门对户的邻居，顶多是见面点个头，几或迎面一个不带半点色彩的微笑。随着防盗门的一声轰响，不管也不想，一米开外，另一个水泥盒子里面的人信甚名谁。拥拥挤挤的散步人群，除了家人间偶尔的几句闲语，身前的那一溜，身后的那一排，都面无表情孤单地游移着。几个平常的“朋友”，可以因为拒绝一次敬酒，可以因为一句逆耳之言而反目。住在城里的人，有一句“留餐不留宿”的话，除非至亲，一般人很难进得去居家的铁门。常看见一些在小城逝去的人，这边是撕心裂肺地痛苦悲哭，隔壁就是轻舞飞扬的笙歌依旧…

总怀念家乡，她虽然贫瘠，但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一草一木，一石一山都烙着成长的故事。夏夜里，发小伙伴尽情的游戏。冬日里，邻居大爷娓娓道着神鬼故事……着实回味悠长。东家一只野味，西家一封好糖，总是快乐地分享。邻舍间争个面红耳赤，骂句冲天娘，在水田中翻几个滚干上一架。各自归家，隔不了三五天，互相递上一袋旱烟，总能和好如初。哪家碰上婚丧之事，常不请自来，尽心尽力，同悲同喜。闲暇时，可以在竹林里纳凉，听知了歌唱。可以在小溪中戏耍，掀起一块鹅卵石，看螃蟹满地惊慌。站高山之顶，极目群山，赏远处的风景，过咫尺的人生。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阔别的人，才能理解个中的滋味。儿时的发小，各自漂泊四方，偶尔的相遇，一句礼节的问候，一声淡淡的感慨后，各自奔忙。少时的长者，离去的己然离去，曾经的青壮也是白发苍苍。热情的问候，似乎激不起他记忆的波浪。冷不丁飘来“谁家少爷，”让人好一阵独自神伤。在家乡人眼里，不知何时，自已己是一匆匆过客，虽不相忘，但己不太相关。山坳里座落的精致楼房，大多挂着锁，大抵房子的主人，在这座城，在那座城，每个灯火阑珊的晚上，正遥望着家乡的月亮。昔时书声朗朗的村小，而今仅传来五七句声响。缠在群山腰上宛延的村道，在毒毒的阳光下，泛起透亮的光，突兀的马达声起，搅起满树欢雀，叽叽喳喳地抗议着陌客的匆忙。

疏离已久的家乡，在熟悉的记忆里，你已拒我在远端。

小城，融入你的脚步，沉重而艰难。家乡，回望你的心绪，忧郁而彷徨。

这尴尬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