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18年夏天

cylifenglian

　　很喜欢林清玄说的一段话："生活中遇到的不完美与不平衡，都是人生最好的启蒙，就如同乌云与暴风雨是天空最好的启示一般。"

上班的时候，一个星期接一个星期，一个学期接一个学期，看别人闲庭信步，而我总是没有清闲的时候。忙到脚不点地，忙到没有自我，忙忙碌碌而无所获，因此我常常觉得郁闷得很。

　　

这个暑假，无论如何，我必须抽身出来，几年了，妈一直说眼睛不舒服。她绝不是个矫情的人，但凡有半点办法，她一定不会告诉我。寒假里带她去宜都的医院，查出来泪腺堵塞，双眼白内障，我没有采纳医生立刻办入院的建议，马上要过年了，时间实在不合适。

　　

于我，一个学期而已，时间是飞逝的，尤其这一年，因着儿子在自己的班级，49个青春期里懵懵懂懂的少男少女，他们挑衅的眼光，容不得你半点的不周到。他们私底下里会数老师的裙子，会讲各种故事，老实说，教书21年，这是最费心的一年。所幸平安度过，四楼的39个小朋友茁壮成长，三楼的49个半大小子也都不错。

　　

终于放假了，提前挂好号，周一到的医院，妈的左眼，因着这半个学期的时间间隔，已几乎没有视力，0.15，你一定无法想象那怎样种菜、砍柴、做饭，她说切菜的时候要特别当心切到手……

　　

医者仁心，到底是三甲医院，医生和护士态度都很好。做术前准备，年轻的护士拿妈的泪腺没有办法，一会儿功夫，四个护士一起努力，换了各种器具，终于弄好了。泪腺通畅了，妈不再眼泪哗哗的流了，她说那一滴药水流到嘴里好清凉啊。老资格的主刀医生，左一个"婆婆"又一个"婆婆"，叫得病人心暖暖的。人寿手术险，我知道是白费钱，也要赶快去买。周二下午往返县医院，被告知不能转诊，报销费用大打折扣，下午四点，错过了饭点，从车站一直走，胜利三路，终于买到一碗凉面，回到医院，仍说办的妥妥的。

　　

办出院向来费时间的很，出院小结等到十二点，窗口办理到两点半，我的404号啊，屏幕上木有，叫号系统宁愿叫406、408，也不叫到我。一抬头，父子二人笑吟吟的站在我面前呢，饭盒里的午餐刚刚好。

　　

送妈回家，除了锅里泡着两个早饭碗，地面干净整洁，开水满满，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爸几十年没有做过饭，居然桌上还有三碗菜，的确是不错。他还照管了菜园，乖乖狗是爸的宠物，不愁他会虐待它。叽叽喳喳的鸡看来生活不错，圈里的猪伙伴也很自在，它一定是吃的睡的都很舒服。我说妈以后尽管出门去逛几天，家里没事，爸都会啦。

　　

以前我回家都很匆忙，妈的锅铲把子习惯交给嫂子和姐姐，我要炒个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许。我很多时候都是一到家就上桌吃饭，然后装好大包小包的东西抬脚就走。她总在身后叫我："有时间就回来啊"，我答应着，人已经下到菜园那边的小路。

　　

今天我放下背包，就去菜园里摘水灵灵的青椒、苦瓜、黄瓜和红彤彤的西红柿（小番茄的种子，我小时候找人弄的，爸妈种了三十年了）。我用最简单的食材做饭，妈的柴禾总是最干燥的，做饭实在容易。姜蒜葱花都是自己的，菜油好香啊，腊肉炒青椒、藿香叶子炕洋芋，黄瓜清炒，茄子很嫩，苦瓜也很好吃，鸡蛋个大，随便烧一锅水，便是一碗好汤。难怪爸不去申请那个安置房，住这里柴方水便，沙土地种什么都肯长，《飘》里面的郝思嘉，红土地的陶乐庄园是她最后的家。于我，这里的沙土地是治愈我的唯一药方。

中午睡了个很沉的午觉，还在梦中朝柳姐姐挥了挥手。在这个不断换房的年代里，拥有一个从小长到大的房子的人应该算是很幸运的吧。哪一段楼梯都有感情，我知道站哪个位置能听到屋后的松涛阵阵，哪一棵是猫追赶过松鼠的树，我小学时种的喇叭花和夜来香正在开花，初中时种的苦瓜每一年都爬满整面篱笆墙，木耳菜肥大宽厚的叶子上有我小小手的指印。墙上的生日贺卡是钰妹妹送的，周慧敏和小虎队的笑脸都还那么美。

　　

我把自己困住了，很累但是一直出不来。这一次，父子二人相处和谐，我便得以脱身。时间真是匆忙，我大约有二十年没有这样和父母三个人在一起单独住过了。手机里常常显示的是E网，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翻一翻小时候看过的书，去菜园里看豇豆藤上的蚂蚁爬上爬下，猕猴桃的果子今年太少，核桃树已经够高的了；去年新栽的葡萄藤正长，板栗树上的刺儿头还有两个月就可以采摘啦。二十年前树林里有好多的蘑菇，美味又营养，如今好多年都没有了，有也不敢吃了。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周一在医院的陪护床上,我读到了这个句子，甚是喜欢。

　　我从医院的花坛里带回来三棵栾树的小苗，我的沙土地，给你二十年的光阴，可不可以帮忙把它们都变成高大的开着花的树？

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风很清凉，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