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评散文《黄昏》

绿怡

浅评疏雨老师的《散文--黄昏》

（绿怡）

作者开门见山就点出"我喜黄昏，更喜黄昏时的落日。"引人入胜。接着写着少年时代黄昏的时候登乡东沙埔所看到的特写镜头："风自东南海天吹来，摩挲稻禾、轻摇蔗林、微皱湖浒，欣然盘上沙埔来，零乱我发、翻弄我襟。"看了情趣盎然。农业社员的淳朴，农村孩子的纯真；还有蓝天恬靜，绿野微涟，一切的一切都是平淡、清亮、恬静、和谐，令人怀念。文章用清新有趣的语言，描写了收工了的男女社员对歌的欢乐场面。字里行间，充满情趣，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不失为一场美妙的动漫音乐。这些都是作者开门见山写到的"我喜黄昏，更喜黄昏时的落日。"的场景。 后来为了求学离开乡村，最后离琼归故里。笔者喜欢黄昏看落日的习惯一如既往，只是现在的黄昏时分看到的景色却是另一番景色。随着乡镇工业经济的持续快速发展和城镇化进程的普遍加快，污染物排放量急剧增加，导致乡镇环境质量的显著下降。作者写到"多少年过去了，我至今依旧喜爱黄昏并黄昏时之落日，只是不可与少时之爱同日而语。是爱得有些悲哀、有些担忧、有些无可奈何。"在这种情况下，作者呼吁乡镇的生态环境保护问题应被提上了议程，有关部门必须尽快地研究出一套适合我国乡镇生态环境保护措施，还子孙后代一个美好的黄昏景色。本文取材真实生活，作者观察事物详细，描写具体，正是本文的成功之处。全文清新秀逸，语言朴实流畅，感情真挚感人。让读者爱不释手，回味无穷。前后两部分的对比的描写，详略得当，内容具体。本文作者对黄昏的景色作了细腻而传神的刻画，看似是简单地描写黄昏，但立意高远，令人赞叹。堪称接地气的美文，有幸阅读，即是享受。

附上疏雨老师的《散文--黄昏》

　　我喜黄昏，更喜黄昏时的落日。此决非仿效古人淡定之孤高或萧肃之戚烈，是少时习惯所使然。
　　少时，听母親释"九如"祝颂语，有"如日之升"句，且描摹其喷泊壮美状，心向往之，欲观其美。然碍于海山作梗（即南澳岛），每见日从山后上来，已一竿矣，落落之意，颇感索然。四哥说：日出既不可见，观落日罢，沉江之日，亦饶趣味。大约"处暑"前后一黄昏，随四哥登乡东沙埔（古时海洲，距乡不足半里），西向远眺，但见远山缺处，韓江西来，上游不见于水天一线之下，下游侧隐于南畔邻村之后。落日悬于中段江面上约丈许，略泛黄，然似有一圈银箍，闪烁于日周，炽白耀亮，使人不敢正视。虽近黄昏，犹有余威。

　　风自东南海天吹来，摩挲稻禾、轻摇蔗林、微皱湖浒，欣然盘上沙埔来，零乱我发、翻弄我襟。于是，便闻得暑气中一丝田野的绿味。农业社员参差于远处稻田，依稀见其劳作，不辨男女。近处有四、五头水牛，或站或卧于溪沿路傍草坪，悠闲磨嘴。牧童不知哪里去了？发问间，溪坎处先后赤条条冒出几个顽童来，一阵嬉闹追逐，又先后跳进溪里。几只白鹭沿蔗林西沿湖滩笃笃而行，间或伸出长喙，往水里一啄，叼起一条小魚，扬颈呑下，复又傲然高步，若无其事，十分绅士。 我所处沙埔，南北蜿蜒四、五十里，高可十余尺，宽约三、四十丈，灌木疏落，若沙漠与绿洲间地带。南边有河口，清溪自西穿过沙埔。据说明初时，地方官为开发沿海滩涂，发民工"引韓退咸"，故有清溪之开挖。此官亦于是役中过劳而亡。因官卑功伟，人们追谥为"伯"，至今每年逢其忌日，民间仍有"伯爷"之祀。此时沙埔北侧可见处，一群不名小鸟，于灌木疏露间洗沙浴，或趴或仄，扇趐蹬爪，辗转反侧。听其吱唧叫声，知其舒坦快意。蓝天恬靜，绿野微涟，平淡、清亮、安祥。

　　此时 日距江面约二尺许，黄中泛红，若熟桔之色，掛于浅红纹的暮霭中，往上折射红光，把日边几缕丝云，染为金黄。远江灿烂，不见水色，两岸山岬越发迷茫。乡间炊烟渐起。沙埔西沿几口水塘，晚食鱼儿打着水花，时或跃出水面。二只魚鸟快速扇动翅膀，悬于水塘上空，忽然先后垂直扎进水里，又扑腾着窜出水面，衔着小鱼飞上塘边苦楝树上。
　　风不知何时停止，云不知何时飘来。中天以西，鳞云并肩接踵，披金鲤之色，自西南而东北平缓漂移。近日处化为红鳞，渐化渐远一一而金黄、而橙黄、而青灰镶金边，终成灰黑色，其缝隙处似遗石榴红。暮鸟不时从头顶飞过投往乡边防风林。村中炊烟渐浓。不觉中日距江面约二、三指，顏色若烧透无焰之煤，更似一盏宫灯，辉煌凝重。临入水时，几近软化，脂红欲滴。霎时，日触水面，可见江段红烂，纳日处如冶炉中钢水，辉光乘着水气，幻成拱搭两岸山岬间三色虹桥，虚渺妙异，难识远近。转眼间日没一半，江面余辉渐减，可见一线船队，竟向日里去了。瞬间日与船俱没，日没一刻，红芒从水下迸射，溅染云层，成蟹膏色。

　　乡中炊烟弥漫，轻冉而上，至树梢之上即被霞彩裱为棕红。霞明中鸡鸣不已，或闻几声犬吠并串巷挑贩那远亮悠长的唱卖声。东边溪沿逐渐热闹起来，是农业社员收工回家的笑闹声一一或簇或散，成不伍之队，沿溪边大道一路谈笑、争哄、推搡着走近沙埔南边河口。晚霞眏在他们裸露着的肌肤上，呈古铜色，闪着油光。"七丈溪水七丈深，七尾鲤魚披金鳞。七团金光烁烁闪，打魚阿哥看到目睛睛"。一支畲歌于近河口几条小船处传来，一中年划船人弓腰侧颈、瞅定岸边大路上一群女社员吭声唱道。一阵娇嗔过后，众女嘲而应之："七重寨门七彩楼，七个娘仔高髻头。七个绣球已有主，打魚阿哥想到涎流流"。人群不知谁喊了一声："无望（没希望）"，顿时岸上水面笑成一片。复又边走边对唱畲歌，人、船、歌声渐隐于溪口之内……又一拨人走来，打头者唱起潮剧《薛仁贵回窑》："从军沙场十八载，焉能不老、把当初来比……"。众人随之邦声（潮剧独有的邦尾腔唱法）。一小青年手挥树枝作控马状，边走边舞，那土冒相惹得众人大笑；有人以唇舌口喉仿奏锣鼓板弦声，众人以手按板眼节奏挥动，以示附和。收工社员一队队走过，一路歌曲一路笑语相随，似乎歇工之松快、將享家中温馨之欢愉、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信心，使其忘却一天劳作的疲惫。我若呆若痴，沉浸于此间场景。恍偬间见牧童或正或侧骑于牛背，跟在人伍后面，虽无短笛，而依稀似闻笛声。人们走过后，天色渐暗。西天青灰云块密佈，缝接处显出铁红，如冷凝中岩浆。蝙蝠在头顶上空闪忽飞舞。东边田野水气如纱，低笼于稻禾上，铺向远方，没入苍茫暮色中。
　　我默然伫立，看造化之幕悄然垂下。不觉清风徐来，虫声唧唧……。自此，我常于黄昏登沙埔观日落。

　　后来我到学校读书，忙于学业，只能通过窗户窥望掛在树梢上那抹夕照。再后来赴海南自治州某县，山区日落早，常眺望山头上残存之余辉。最后离琼归故，见乡东沙埔已学大寨填海去了。田园平旷，沟渠耕道纵横笔直，"井田"整肃，已失去昔日自然风韵。
　　黄昏复黄昏，一年又一年。乡东田野已被拔地高楼、平矮厂房、简陋作坊、肮脏窩棚所代替，昔年牧童戏水的清溪，已变成臭水沟，脓样污水不时冒着气泡、拖着漂浮拉圾、鼓胀的小动物尸体、暗绿色水葫芦吃力地向海流去。昔年农业社员出、收工行走的芳草路，已变成混凝土大道。道旁商店、餐厅、歌舞厅、电玩室、按摩院鳞次栉比。
　　黄昏复黄昏。烟尘扑面，喧嚣不已的大路上，浑身灰尘的公交车、嘎吱作响的泥头车、"突突"黑烟的手扶拖拉机、华贵贼亮的小轿车、横冲直撞的摩托车、破旧的"小四轮"、闪忽的自行车和穿行其间的行人，不时挤塞一团。于是，喇叭声、手拍车门声、机器空转的嗡嗡声、挤翻货架的叫骂声和调解声、交警的哨声、远处耍猴卖药的锣声、不远处妇女项链被抢的尖叫声、商铺店员手举喇叭大喊"跳楼价""大出血"的促销声、小孩被挤的哭声和半空中高音广播喇叭响着女播音员"知荣明耻，共建和谐社会……"那美好之声嘈杂交响混成一片。我回望那置于远方厂房上的落日，黄得混沌，红得浑噩，就象一枚喂了"苏丹红"的大生蛋黄。
　　黄昏复黄昏。路人办急事般来往匆匆，规避车辆。偶尔照面唐突梭巡，复又错开前行……疲惫的下工女、潇洒的职员、滿身泥灰的建筑工人、油头粉面的闲哥儿、拖车的杂工、拎黑皮包的老板、趿着拖鞋粘乎肥腻的逛街妇、穿着不大合身西服的新贵、打着"数来宝"竹板卖鼠药的北方佬、到处发精美画页宣传"螺旋藻"营养品的干练推销员。君不见衣冠楚楚者之昂首阔步，邋遢蓬头乞讨者之木然蝸行；衣制服负公务者之傲岸神气，衣衫"褴褛"新潮女之爽快招摇。一群小学生放学后经过某机构办公大楼门口，童音稚嫩地唱着歌，有唱"我想死你"、有唱"你爱我吗"？门口西侧宣传栏早已破败零落，里面贴滿了随处可见的"老中医专治花柳病"、"气功治癌"和用女单位招工"待遇从优"广告，最新贴上者，是宣传"伟哥"的奇效的。我回望那浓淡相错，捂住落日的暮云，就象一席焦黄带黑、支离断续的锅巴，反贴在不远处低垂的天幕上。

黄昏复黄昏。夕阳西下，华灯灿然。休憩一天的霓虹广告，精神抖擞，众彩纷呈。高大钢架塔上，商用大屏幕电视轮番播送着隆胸、女内衣裤、治痔疮……等广告。不时有寻人、认尸、公安局悬赏抓逃犯字幕魚贯而过……。餐舘停车处小车成列，生意兴隆。红光滿面老板眯着金魚眼，在门口递烟哈腰打拱，迎来送往，乐不可支。歌舞厅楼上如夏雨前雷电交加，窗口漏出金玉之光，溅出"新郑之声"，低垂窗纱映出搂成一团的肥男瘦女形影。一群小青年于楼下对面路旁作望梅止渴观。几家比邻商铺老板，于电器店门前人行道处，边喝茶边争论"六合彩"的玄机。店里电视播映着不知何晚会实况：在如狂犬病人临死前剧烈抽搐般的众伴舞衬托下，打扮非类的歌唱者，或作痛苦悲哀状，或作无奈渴望相，引颈仰天叫喊。
我仰望已失去霞照邦衬的天空，星光闪烁，眨着诡异的怪眼；河汉缥缈，氳着虚无的雾光。夜空沉靜而深邃，天机玄奥而莫测。多少年过去了，我至今依旧喜爱黄昏并黄昏时之落日，只是不可与少时之爱同日而语。是爱得有些悲哀、有些担忧、有些无可奈何。虽然古来有"天亘不老，地亘不荒"之说，而我则以为天地正在老去。倘若不幸如此，能有人"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鼇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花以止淫水"否？
杞人忧天，虽属无稽；小儿辩日，圣人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