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往事成云烟

子衿

　　昨天看到暮樵发朋友圈，好像陷入了困境，不知道为什么瞬间让我想起了很多，思绪又把我带回到8年前。

8年前，我们的店遇到了拆迁，不停地搬家，一年下来搬了多少次我都记不清了，不停地搬家带来的是吃老本，当我们搬到二环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几乎连800元的房租都付不起了。正好那一年孩子的爷爷从房子上摔下来颈椎受伤，需要住院。我们出不起钱，必须靠家里的地当出去才能解决房租的问题，婆婆又气又恼，怪我们既不能出医药费，又要把地当出去没了收益，把老公和我骂了个狗血喷头。地终于是当出去了，房租有了着落，但是生意却不怎么好。

　　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不安全，我害怕今天吃了饭明天不知道会怎样的日子。巨大的压力让我想找一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妹妹在唐山做医药做的风生水起，她鼓励我也去做药。妹妹做药的时候市场上医药行业其实已经很难做了。她在一家保定公司的唐山分部做终端业务，我觉得我天生木讷，根本就不是做业务的料。印象里好像做业务一定要巧舌如簧，心里顿时怯了几分。但是又一想我一直是个怯于和别人打交道的人，如果做药可以让我从心理战胜自己，其实就等于帮助我度过了一个巨大的心理障碍，为什么不试试？

抱着这样忐忑的心理，我希望得到老公的支持，但是老公一如既往地拒绝了我。他认为，我太单纯太幼稚，只适合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离开了他的视线，我就会上当受骗。这一次我下了极大的决心，把儿子送回娘家，一个人报名，面试，然后跟着石家庄分部其它的同事一起到保定集中受训。

紧张的几天集训结束了，我对这个医药公司也大概有了了解。它以效果比较明显的皮肤类药品打开市场缺口，做为敲门砖让大夫认可，然后再一步步按着公司的活动安排推销其它的产品。公司有自己的活动计划，统一针对大夫的推销口碑，也就是说我们几个同事在各自负责的区域对大夫讲的话都是一样的，都必须按着口碑的要求背下来跟大夫讲，不可以删减。

一切准备就绪了，口碑会背了，准备第二天给大夫发放试用装的时候，问题又来了。我在南二环，而我负责的地方却是北二环外的整个正定市场。而此时的我已经身无分文了，我想买辆电动车，这是我工作起步的前提，我不可能整天骑着自行车去正定一个村一个村的推销药品。

回家是不可能的，以老公的脾气肯定阻止我，我不敢给我妹妹和母亲说，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窘况而为我心痛。我想到了我高中非常要好的同学凌云，她在北京上班，高中毕业之后一直没联系，或许是岁数大了，心里很想她，于是几番周折我们终于在老家县城见面，彼此留了联系方式。现在我只有向凌云求助了。于是我拨通了凌云的电话，我告诉她我需要两千块钱请她帮忙让我度过难关。凌云答应了，说要不我过去找你去。因为我一直没在家，我也不想让她过来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于是没答应她过来。现在想起来，或许是我拒绝她过来，让凌云心里起了疑心。很多年不联系，才联系没多久我就忽然要向她借钱，而且还不让她过来看个究竟。毕竟是钱的问题啊！一直到下午也没有凌云的消息，借还是不借让我心急如焚。如果买不到电动车我第二天根本没办法出去给大夫们发放试用装，第一步就走不出来，还谈什么以后的工作。我又不敢打电话催促。一直到晚上还是没有消息，我感觉自己真的走投无路了。

永远记得那个夜晚，我一个人在石家庄的街头走啊走，抬头看看路边的灯光，路上车流如梭，已经是万家灯火，可是这个城市那么大，好像就没有我生存和立足的地方了。我想起了一个从未谋面的朋友暮樵。我们是在百度空间上认识的，08年的时候，我们分别在百度空间建了自己的博客，因为都喜欢诗词成为朋友，他在辽宁营口的一个县级市里上班。当我打开电脑坐下来的时候，泪水再也忍不住开始不听话的往下流，生存之难让我觉得活着真是维艰啊。我并没有想到要向暮樵借钱，自己多年好朋友都没有确定，我怎敢向千里之外的朋友张口，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只是想把经历的煎熬跟他说一说，我等凌云的消息等得我很痛苦。他问我需要多少钱，我说两千，他说别找你同学借了，把你账号给我，我给你转过去。我顿时又哭成了泪人，我问他，那么远你就不怕我骗了你呀，他说，我输得起。就因为这句话，我心里下了决心，再苦再难的工作我都要坚持做好，把借到的钱还上，对得起朋友的这份信任。

第二天我终于买到了电动车，从此开始了我艰辛的做药生涯。老公看我决心如此之大，拦也拦不住我，勉强同意了我做药，但是三岁的儿子上幼儿园接送不管，早起和晚上的饭要做好。每天早起急匆匆做好饭赶紧去送儿子，然后回来再骑电动车往正定走，等见到大夫发放试用装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只有下午可以走五六个大夫家。等到四点多了，赶紧往回走，争取六点接上儿子回家。

辛苦而紧张的日子，我不觉得累，心里就一个信念，我一定要挣到钱。中午在一家板面店里吃饭，忽然想到凌云一直没回话，估计有难处，我就想打电话告诉她，我已经借到钱不需要了。等我把电话打通，一个男人接的电话，我很奇怪，问是凌云的电话吗，那个男的说我打错了，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忽然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再也顾不上顾及什么人在那里了，在那个正定小村路边的饭店里，我放声大哭起来。我心里明白，从此我真的失去一个朋友了，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也许就是不应该借钱吧。我把凌云的号码删除了，以后再也没有联系，后来跟闺蜜花说起来，她说我小心眼，当时还不服气，现在再回头看，这也不能全怪她吧，我自己也有责任。

　　忘不了毒辣辣的太阳下在路上每天来去匆匆的我，本来皮肤挺白的我，一个夏天黑的像去非洲旅游了一趟。中午大夫要休息，我就在村外的柳树下搬一块干净的砖坐下，把头伏在膝盖上休息一下，三点左右，感觉大夫们差不多都上班了赶紧去拜访。

忘不了走在正无路上天气忽然变得阴暗伴随着大风猛烈地刮过来，我来不及躲闪连人带车子一下子摔在路上，准备给大夫的药也被强劲的风刮得四散。等我扶好车子想找的时候，药品早已不见了踪迹。

有一个大夫的诊所每天的患者很多，夫妻两个人很年轻也很忙，我向他们推销百宝霜的时候，男大夫就是不要，找理由说价格太高。后来我在市里公司他又给我打电话说要五十只白宝霜，而且要得很急让我下午就送过去，我骑着电车赶紧过去，等到了他们诊所，男大夫却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给我说，我不要百宝霜。他的话一下子让我特别生气，我问他是你打电话说急着用让我送过来的呀。他竟然说我没要。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有点变态，捉弄别人不当回事的人，何况他的诊所那么火，为什么打了电话又这样呢。我懒得和他争论，心里想大不了以后再不和他打交道就是了。当我离开他的诊所以后，他又开始给我打电话，我不接他就一直打。最终我还是没接电话，我真的不屑于和这种变态的人打交道了。

太辛苦了，也让我学到很多改变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丰富了我的阅历，也见识了人心。当我把一个个难关克服的时候，我的心理上已经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了。再苦再难再糟的事情也不过如此。偶尔也有例外的时候，当我想去凌透一个诊所去见一个大夫的时候，走到诊所门口，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迈不开步子去敲门了。没了信心也没有了勇气，就那么在门外来回徘徊了一下午，心里骂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大不了最后的结果是不要我的药呗，最终还是没有说服自己。最后看天气晚了就回家了。从此再也没有去过凌透的诊所。

建华大街是那两年我每天必定来回要走的路，这一路上的店面，名字，花草我都熟悉得一清二楚，以至于到了后来不做药了，我一步都不想走建华大街，能绕宁可远一点也尽量不走它。

那两年的压力常常让我心里崩溃不已，店里因为房顶漏水，当我大雨过后回到店里的时候，看到屋子里都是水了，而我从公司带回的药，就浸在水中，儿子坐在床上在撕扯我的药盒，我只能无声的站在那里，没办法说出一句话。

有时候公司做活动送货回来晚了，到家11点了，本来以为孩子早已经吃完饭睡下了，没想到到家了，婆婆告诉我还没有吃晚饭。他们还是习惯等我回来做饭，看看菜市场早已经关门了，实在没什么吃的了，我赶紧买了几代方便面煮了煮吃了。

公司开会一般要连着三天，中间不让回来，也是晚上十点，老公打电话给我说儿子发烧了，让我回家。当我打车回到家时，看到老公和婆婆都在看电视，儿子蒙着被子已经烧到了39度。我问老公为什么不给孩子喝点退烧药啊，他说我哪知道退烧药在哪里。我很气愤，如果我回不来，孩子要这样烧一晚上吗？

经过三个月的铺垫，到第四个月的时候，我终于挣钱把暮樵的钱还上了，也终于松口气不那么紧张了。

从前我总是好强，高中毕业我的同学要么考上了大学，要么当了老师，我觉得她们都那么幸福，似乎只有我过得不好，所有的同学我都不联系，我宁愿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独自苟活。直到快二十年了，又遇到了闺蜜好友花，我发现自从做药之后自己的心态有了变化。

昨天晚上看到暮樵发朋友圈，很多年各人忙各人的东西，已经很少联系了，偶尔说话也是闲话点家常，但这份帮助在我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也愿暮樵勇敢渡过难关，生活幸福。

是啊，谁的生活是一帆风顺的呢，幸不幸福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走到今天，一切都释然了。鲁迅说为了忘却的纪念，我只是想放下这段记忆轻松前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许不精彩，但也是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