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跃过三十岁：（三）男权社会

小丸子

转眼到了新单位已经二个多月了，对单位的基本情况也已了解的七七八八，过了还算悠闲的一阵子，她知道下阶段就该忙起来了。每个行业都有忙和闲的时候，有的因行业特点有明显的淡季和旺季，有的则是取决于大环境，受宏观经济和政策因素影响比较大。根据以往的工作经验，她知道马上就到旺季了。

果不其然，过了两天就收到了出差通知，原本是定了所在的部门负责人老张和上级单位领导一同出差，刚好老张老婆二胎快到预产期了，所以最后单位决定由她替老张去。她是最合适的人选，既有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形象气质也不错，同时又没有家累。

虽然出差的时间只有三天，但是秋季时节早晚温差大，所以在究竟该带哪几件衣物这个问题上还是纠结了一会儿，行李当然是越轻便越好，但临时缺了东西又不像在家随时可以取，最后她还是决定把可能会用到的都东西带上。第二天的飞机是上午10点，不用早起，收拾完行李，洗漱完毕，她又打开电脑浏览了一遍会议资料，确认无误，这才睡下。 

这次出差共有三个人，她所在单位的上级领导张总，张总的秘书珊珊、还有她。由于飞机误点，安顿停当后到达会议指定地点已是下午三点，双方相互简单寒暄后正式开始会议，及至吃晚饭已是华灯初上。第二天上午还要就一些今天会议中的具体事项作一些讨论，晚上她依旧做了一些准备工作，主要是数据分析与文字整理。

第二天又是紧锣密鼓的一天，到了傍晚本次出差的工作事项都已完成，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晚饭整整吃了两个多小时，席间依然是相互敬酒、恭维、闲谈，从时事政治聊到房价股票，从娱乐八卦聊到陈年往事。交际应酬可不就是这样吗，总是在闲聊攀谈间增进交情，对于这些她早已习惯。她不是主角，所以并不承担着找话题、敬酒的主责，能加入话题的时候插两句，拗不过去的时候稍许喝点酒就可以了，这次出差，她一方毕竟是客，所以也不必端茶倒酒的义务，倒也落个轻松。

吃完饭，时钟已指向八点，接待方打算安排一些活动，不过张总婉拒了，舟车劳顿加上开会的疲惫，他想早点休息。接待方当然是十分乐意的，毕竟接待也不是轻松的活，既要揣摩对方的喜好，又要活跃气氛，还要察言观色。现在既然自己这一方诚意已表，而对方婉拒，岂不是两全其美。

初秋的天气，晚上凉风习习，天气十分舒适。入住的酒店是园林式酒店，周边绿化很不错，有个小花园，她就随意地逛了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助一助消化，对于大自然她是十分喜欢的，最爱山山水水。逛了大半个小时，刚进房门，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张总发来的，首先问了她是否外出，末了请她帮忙买盒感冒药送到他房间去，说是正好也有事找她谈一谈。 她跟张总之前有过几次接触，不过是工作上的汇报、开会、聚餐等工作场合上接触，谈不上熟悉，现在说要找她谈一谈，工作上这会儿也不会有要紧的事，白天也没感觉到她感冒。

大晚上的去男上司的房间总不太妥当。况且她也听说过关于张总的一些花边新闻，对于各种八卦她总是不太上心的，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张总的工作能力她是了解的，有才干且雷厉风行，不过对于他的为人并不了解。但短信又不能不回，显得太不尊重领导，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也不妥，踟蹰了几分钟，她回了"好的，张总，一会儿就送过来。"回完短信，她就问了在网上搜索了最近的药店，离酒店也只几百米的路程，她匆匆下楼赶去买药，然后让房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帮忙送到张总的房间。

她想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能去的，假设张总没有什么意图，那是最好，但是旁人知道她晚上单独去了领导入住的房间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张总有什么意图，自己怕是清白不保，而且弄出什么纠纷，也是两败俱伤，如果自己去了，在对方看来，你就是接受了对方的暗示；就算能够全身而退，起码对方把意图挑明了，这样以后见面不免尴尬。

她觉得眼下自己这样做，倒不失为一个适宜的方法，这样自己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不用把话说破，顾全了双方的面子。他知道张总以后也不会为此难为她，毕竟能做到高层的位置，他一定比你懂得权衡利弊，不会因为一时起意而落人话柄，她觉得他只是在试探，并不是要强迫她什么。

日报的社会新闻版面总有很多这样的社会新闻。桥段无非是开始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男的看上女的年轻美貌，女的看上男的位高权重，我拿名利换青春，你拿青春赌明天，最后一方想散了或一方不能满足一方提出的要求，导致鱼死网破。东窗事发，继而有人爆料，最后见报。

人们评价这类的社会新闻中的人物，大概分为两种观点，一种是指责有权有势的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有一种是指责女的不要脸，顺带感叹世风日下。人们不会觉得男的不要脸，默认为男人在男女方面出一些状况是正常的，是不要紧的，不光是男人这样认为，很多女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如今，虽然在很多方面已男女平等，比如同工同酬，比如家务共同分担。但在价值评判体系，社会话语掌握等一些大的方面还是以男性为主导。

她希望自己永远不成为社会新闻的主角，社会新闻的主角大多不会是以正面的形象出现。她想安耽地生活，说自己完全淡薄名利，那是自欺其人，她也有很多想要的东西，那是人之常情。但她绝不会以不堪的方式获得，她家里都是清清白白的人，自己也绝不会做不光彩的事。不光是舆论压力，更重要的是面对自己，做人做事她向来是有原则的，且不容易受他人煽动，她从小就很倔强，认定的事绝不会改变主意。

工作这些年下来，她觉得以前那样认死理不仅会让自己身心俱疲，而且处处碰壁。于是稍稍学会了变通，但原则是不能改变的。一个人的价值信念是行动的指南，她小时候翻到过自己家的家训，不过这些年辗转搬家已经丢失了。家训的具体内容她已经不记得了，大意是要志存高远，堂堂正正做人之类劝人向上为善的话。

她虽为现代女性，但骨子里还是有传统的烙印，这些年社会开始崇尚国学，可见传统的东西还是有很多值得传承的地方，她对自己的要求是家训不可忘，原则要守牢。很多时候，守原则是容易吃亏的，这点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她也知道天下没有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东西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太贪心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她还是选择吃亏。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但苍蝇也有盯错的时候。检视自己的言行并无不当之处，她也不去细想张总会发来这条信息的缘由了，可能只是酒后一时乱了心绪，可能是身处外地的寂寞空虚冷，也可能是一种愿者上钩式惯常广撒网手段。不过无论怎样，她还是把张总当做值得尊敬和学习的领导，毕竟他在工作上是可圈可点，无可指摘的。至于私生活，这与自己并不相干，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能混为一谈。

第三天已无具体的工作安排，下午就要返程了。接待方为尽地主之谊，在当天上午安排了一些景点参观游览。又要碰到张总了，虽然心里有一点点紧张和别扭，她还是尽力表现得和平常一样，问他感冒是否好一点，张总笑笑说好多了，本来也只是一点点小感冒。张总比她年长十几岁，对于人际关系的处理早已游刃有余，所以这件让她失眠了大半晚的小事算是顺利过去了。 

告别C城，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徐凯的电话。徐凯是她认识的一位忘年交，是在工作中偶然间认识的，比他年长近二十岁，她把他当半个哥哥和半个叔叔。他们一直保持联系，有的时候是两三天联系，有的时候是几个月联系一次，没有规律，一般是有事情的时候联系，有的时候事情并不是具体的事件，可能是心里的一些困惑与烦恼需要倾诉，或者某件事想要探讨。他总是能适时地开导和安慰她。她除了父亲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叔叔伯伯之类的男性长辈。况且，长幼有序，亲人间聊天的话题又很具有局限性，总不及朋友间聊得轻松自在。

徐凯是一个有阅历、有品位、有格局的成熟男性，她喜欢和这样的人聊天。和同龄闺蜜聊的话题大多是购物、化妆、电影之类生活上一些琐碎的事情，闺蜜们有了孩子后就又多了关于育儿的话题。她当然也对这些话题也感兴趣，但她有时候也想和人聊聊时事政治、人文地理、文化艺术等一些有些抽象且并不是那么生活化的话题，她想探索更为广阔的世界，想看多更多地风景。虽然，她只是一名普通白领，且出生普通，但她并不想囿于市井生活，起码希望精神世界是丰富且自由的。

徐凯约她明天吃饭，第二天她如期赴约，服务员用带着某种意味的眼神看着他们。她能读懂这些意味，大概是觉得他们是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吧，一个是中年成功人士，一个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单独一起吃饭，人家有联想也是正常的，不过她不在乎，她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歪，哪管得了这许多。如果要时时处处管别人的眼光，那么受累的只会是自己。

在工作中她接触的工作对象大多是男性，不光同事大多是男性，工作面对的人群大多也是男性。平时的应酬她也会参加，席间偶尔也会有人讲荤段子，不过一般尺度不会太大，毕竟讲的人也不想自己显得太low，对于一些不该听的都只当听不见，该说话就说话，该吃饭就吃饭，对于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她很淡然。

她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有趣的人，太严肃的人一般会显得刻板，刻板了就显得不生动，不生动就会显得无趣。网上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不过，她觉得皮囊和有趣都很重要，所以席间有时有人开她一些玩笑，她也笑笑而过，从来不会生气，她觉得为这样的事生气，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她和徐凯一年半载见一两次，见面一般是吃饭，轮流请吃饭。当然，他请的是一些贵一点的馆子,她请的是普通的馆子。她觉得友谊是能超过年龄和性别的。徐凯的思想比他的年龄新潮，而她的思想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所以他们之间并不缺少话题。

他们聊到最近一名年轻女性夜跑遭遇歹人的新闻，对于媒体的报道倾向她有些不平，该事件发生后，媒体刊出了一些注意安全的小贴士，比如女性不要单独外出，不要衣着暴露之类的。明明有过错的是罪犯，倒让女性注意，怎么不加强社会治安，怎么不教育人要有自律。她觉得二十一世纪世界都要变地球村了，怎么反倒弄得有些古代男女大防的意思，一个文明进步的社会不应限制缩小女性活动的边界。徐凯说舆论导向也许是有些偏差，但还是劝她晚上一个人出门要注意安全。

不管社会变得怎么样，它总是多面的，有繁星也有阴霾。人的价值观也是不尽相同，只要不影响社会和他人，就没有什么值得批判和指摘的。凡是存在的，即是客观事实，以卵击石无异于自取灭亡，占领道德制高点也毫无意义。只要找到令自己舒适的方式，与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和平相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