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写给冬天，我的拉萨日记

李晓并

12月5日

飞机降落贡嘎机场，我却是有了回家的感觉。

是，每次来西藏，都是回家的感觉。

冬天的拉萨什么样？只一闪念，就出发了。

机场到市区，一路荒芜光秃的山。经过一条大河，旱季，枯水期。看了一下定位，是雅鲁藏布江。

手机拍下的图片还是很好看，苍凉之美。

坐人力车去预定好的圣承书苑，一间精品客栈，初见，喜欢。

晚餐后，和客栈老板及小妹聊天。

他们都是来过拉萨便不再离开，留下来创业、生活，然后遇到爱情，结婚生子。

他们都很享受这样缓缓的日子。

12月6日

和大家说"早上好"的时候，已经快要上午10点了。

拉萨醒得晚。

出门溜达前，爬上楼顶平台远眺布宫。

此季的拉萨最好了，阳光很暖，游客很少，街头基本都是藏民。这些，是我想要看到的。

布达拉宫门票半价，不需预约，随到随买随进。若在夏天，这就是天方夜谭。

宫殿前后空旷无人，可以任意拍拍拍，都是大片即视感。

直到日落。直到布宫灯火成了水中倒影。

12月7日

睡到快中午，自然醒。圣承书苑续住两天。

住处距大昭寺只五百余米，溜达几分钟就到了。

藏区各地冬闲的藏民前来朝圣，八廓街上密密匝匝都是。他们一手佛珠，一手转经筒，念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围绕大昭寺，一圈，又一圈。大昭寺的门口，无数虔诚信徒磕着等身长头。

信仰的力量太强大。

不知为什么，大昭寺没有执行淡季门票。买票，进入。以前在三楼平台眺望拉萨城，现在"游客止步"了。

在玛吉阿米用餐，不知味道，只在臆想传说中仓央嘉措匆匆来此约会的各种场景。

八廓街太喧闹了。想念布宫的安静空阔。于是夜里再去，绕行一圈。

12月8日

冬天的拉萨，云很少，大多时候天空是寡淡的蓝。

有人说没有白云做背景的布宫，天再蓝也缺少了韵味。想想好像是对的。

几乎不再幻想冬天的西藏可以见到恣意的云朵，但纳木错带来了惊喜。

路上风景很美。

经过5190米的那根拉山口，以及在4700多米的湖边，没有出现高反。

第三次来，每次都好，这次最好。

12月9日

被晒醒了。

望出去可见对面窗台绽开的花儿，院墙上铺满了阳光。

拉萨的冬天，太舒坦。

搬家。搬到躺在床上可以看到布达拉的平措康桑，很多年前就熟悉的地方。

下午坐公交去哲蚌寺，藏传佛教最大的寺院，六年前来过的。

购票安检后徒步两公里抵寺院群中心，海拔升高，气喘如牛。

虽天色尚早，可以进入的大殿、扎仓都已关门。

据说上午人会很多，有各种宗教活动。我在的两小时，完全无人。

喜欢这种空空荡荡。

12月10日

在西藏，必须适应一种情况，那就是时间不是用来遵守的。

说好的出发和实际的出发，相差不是以分钟而是以小时来计。

反正也不赶时间。

路过羊卓雍错。在西藏的"一错再错"中，羊卓雍几乎是我的最爱，别处的"错"像海，蜿蜒的羊卓雍像柔软的缎带，有时是蓝色，有时是绿色。

即使没有美丽的云朵，羊湖也是美丽的。

晚上睡在海拔近4500米的浪卡子县。

12月11日

大早赶往普姆雍措看日出。

西藏的早，已近9点。

天空太晴朗，太阳出来得横冲直撞，没有任何过渡就白花花明晃晃了。

好在期待中的冰川在不远处等着。海拔一路攀升，越过5335米后，我站在了冰川前。

40冰川，此前闻所未闻，也是本次入藏唯一一处第一次来的地方。规模不大，但内容丰富，关于冰川定义里的要素全包括了，所以漂亮。

"目前发现的可接近度最好的陆地山岳冰川，无需特殊装备便可零距离接触。"看到这些，生出隐忧：几百万年遗世独立的40冰川，寂静被打破的时候，厄运也该来了吧。

傍晚回到拉萨时，到处都点起了酥油灯。

明天是燃灯节，纪念宗喀巴去世的日子。

12月12日

近午起床。

溜达去大昭寺，感受一下燃灯节的气氛。

好多的人。应该晚上才会有各种仪轨呈现。

西藏博物馆在扩建施工，再次吃了闭门羹（一年前来的时候正遇打烊时间到）。

对面是罗布林卡。

除了布宫实施淡季半价门票，其他所到之处都是原价。

几乎是我一个人的"园林"，觉得比夏天的熙熙攘攘更让人喜欢。

淡季太淡了。

寂静中想像当年荣华，感念世事沧桑。

一切都是空。

傍晚，完整绕布宫一周。总会看到不一样。

12月13日

每天都是睡到不能再睡，然后晒着冬日暖阳，寻一处可溜达的去处。

不想错过色拉寺每天下午三点钟的辩经。

对于辩经，了解一点皮毛。

一个半小时，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但一点也不烦躁，从头至尾安静。

僧人激辩过程中时常会有纯粹透明、干净无染的笑。

12月14日

今天有一点点特别。

凌晨时分，在遥远西藏的妈妈问候在遥远香港的儿子，希望过生日的他做一个身心健康简单快乐的人。

每次来拉萨，都要拿出时间来体验拉萨的市井。

光明港琼甜茶馆永远都是满满的当地人。闲坐，续了好几次杯。呆呆地盯着对面的老妇人看，她有时候也看我，我们就相视浅笑一下。

她不急不慌地喝一口甜茶，再悠悠地转一下手里的转经筒。偶有乞讨者经过，就拿起放在桌角准备续茶用的零钞递过去。

那张瘦削的布满皱纹却从容淡然的脸，刀刻一样，被我记住了。

在八廓街发现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清政府驻藏大臣衙门"，详尽看过，了解那段历史。

和藏族的老头老太太们挤坐在一条长凳上晒太阳，聊天，拿过他们手里的转经筒学他们的样子转……

时间好像静止不动。

12月15日

早晨，和拉萨说再见之前，录了余光中一段话：旅行之意义并不是告诉别人"这里我来过"。是一种改变。旅行会改变人的气质，让人的目光变得更加长远。在旅途中，你会看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习惯，你才能了解到，并不是每个人都按照你的方式在生活。这样，人的心胸才会变得更宽广；这样，我们才会以更好的心态去面对自己的生活。

去机场时，路过布宫，目光追随，直到看不见。

在贡嘎机场候机，得悉降大任先生过世。虽不认识，但心怀敬意。

老家山西第一时间推出《不必悲伤。我们且目送他优雅地挥别这个世界》。转发分享。

在玉树转机。雪山环绕的玉树机场，让我忘记了已经身在青海，拉萨越来越远了。

特别想告诉你们，冬天的拉萨，很暖，很静，很迷人，很容易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