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消失的丛林习俗——大唇盘

李尔

埃塞俄比亚被誉为"最非洲"的国家。它的面积110多万平方公里，人口9000多万，而民族却多达80多个。20世纪70年代，一位英国人类学家在西南部的奥莫河流域发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游牧部落，它就是摩尔西族的苏尔玛部落。从那之后这个民族才被世人所知晓，才有世界各地的游客不时去拜访他们。苏尔玛人住在草棚里，主要以放牧牛羊为生。他们有两个非常奇特的习俗，一个是被称为"冬加"的习俗，即择妻械斗，部落的男性通过械斗的方式获取女方的好感来选择妻子；另一个就是女子戴唇盘的习俗。所以苏尔玛人也被称为唇盘族。 　　奥莫河谷在埃塞西南的边境地区，从首都亚里斯巴贝巴到大唇盘人的居住地有700多公里，但到那里去却并不容易；公路一段是好的，马上就接一段极差的，循环往复，一天走不了多少路。路上车不多，给我们开车的埃塞司机车技很好，不过开得很野。图为路途中一辆装啤酒的大货车翻了，我们的人在帮着打扫。 　　去奥莫河谷的中途只有两个城市可以住宿，第一天走了320公里，第二天走了240公里，住宿的旅店虽在城市里算不错的，也还干净，但它的蚊帐只有这么一点大，罩住头就罩不住脚。非洲的疟疾主要就是通过蚊虫传播的，我只有顾头不顾脚了，上半身用蚊帐罩上，下半身用被单盖上。埃塞俄比亚地处赤道附近，平均海拔2000多米，还不太热。 　　第三天路越来越差，树林越来越密，160多公里后，路边不时有土著人出现，他们就是摩尔西族苏尔玛部落的人了，也就是大唇盘族的人。和其它地方土著人不一样的是，有些大唇盘族的男人不穿裤子，站在路边风一吹或者一走路，他们那结实的屁股就露在外面。不过他们都有很好的身材和令人羡慕的肌肉，并不觉得尴尬。路边有时还会看见背着枪的土著人。因为我不敢随意拍摄他们，就借用一张网上的照片放在这里了，不好意思哈。 　　下午三点过，终于来到了向往已久的大唇盘族的聚居地客比西镇。进村子前先要办理手续，当局派出一位旅游部门的人全程陪同，另外还有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全程护卫。以前也有人去大唇盘族人居住地，但没听说要武装护卫，也许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图为奥莫河谷的一个大湖。 　　路边出现了这个女孩，她红色的头发非常醒目，耳朵上有大大的孔。不知她是那个部落的。 　　我们12个团员，加上地接和三位陪同人员，一共用了五辆越野车。车队进镇了，街上到处是人，车队开进了这里唯一能接待旅客的民居。这时，好像镇上一半的大唇盘族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光屁股小孩都涌进院子里来了，他们的眼睛都盯在我们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与躁动。空气夹杂着汗的气味、原始人的体味、还有其它不知啥味飘浮在整个院子的上空，让我们既不舒服又有些害怕，我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涌进来的人更多了，挤得我们几乎走不动了！在以往，在其它地方，从来不会出现如此疯狂的"关注"，我们被"镇"住了。在其它地方，我们都会拍下热闹的场面留作纪念，但现在，我们好似被重重包围的猎物，谁敢举起相机？ 　　一种隐隐的不安在我心头升起。马上离开这里吧？虽然我们刚从万里之外跋涉到这里，虽然我们就是冲着这些大唇盘族人来的！这时地接李导安排好住宿回来了，他和摄影指导廖老师招呼大家出去拍片，陪同我们的当地旅游部门的人和两个持枪警察也和我们一起走。有了他们的陪同，我们心里踏实一些了。看见我们往外走，原本已开始散去的人们又跟了上来，跟着的人越来越多，浩浩荡荡地向镇边树林走去。 　　途中遇见两个头顶木头的妇女。她们的劲真大，能顶起这么重的木头！男人们干啥去了？让女人做这么重的活？ 　　走到河边，我们希望拍摄的戴着大唇盘的妇女居然就等在那里！ 　　天热人多，乱成一团。地接李导忙得大汗淋漓才为我们挑选出来这几个大唇盘妇女。 　　当大唇盘族女孩长到15到18岁之间，就用刀将下嘴唇和牙龈之间切开，使下嘴唇与齿根分离，然后在嘴唇上放一个小泥盘，随着年龄的增长泥盘越放越大，最后的泥盘直径达到将近20厘米。唇盘不仅可以吸引丈夫，而且唇盘越大获得陪嫁的牛畜就越多。这个在我们看来颇为奇特的风俗，却是苏尔玛部落的图腾。 　　拍完上面的照片，我和同伴请过来这位妇女。旁边的人也想挤进镜头，我们好容易才完成拍摄，她也热得满脸是汗。唇盘有点重，有时她会用手去扶一下。 　　来到街上，我们请陪同的旅游部门的那位男士协助我们选择好了拍摄对象，终于有点秩序了！有三个小孩在脸上涂上了颜色，大唇盘族人喜欢在脸上涂上颜色打扮自己。 　　忽然发现这个院子里有人在干活，见我们想拍摄，一直跟随我们的人群f也溜进来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才让随行的警察将他们叫出去，但那个抽烟的老太太还是留在了那里。拍了没几张，警察把我们叫停了，原因是欧洲等国家来的人很快就拍完了，我们拍太久，主人不高兴了。不过拍到了当地人的真实生活场景还是让我很高兴。我注意到，左、右两边的妇女和抽烟老太太都没戴唇盘，看来唇盘经常会取下来的，特别是干活和吃东西的时候。从那家人家出来，为安全起见，我们没再拍下去，大家一起往回走。 　　急急忙忙往回走，路边有人摆出各种姿势吸引我们，看见这两个女孩装扮独特，我就停下来拍了一张。这一停，我立刻被围了起来，这个拉我一把，那个碰我一下，有个抱小孩的人用劲在我手臂上掐了一下——他们都想让我拍照。我哪敢再停留，冲出包围去追赶我们摄影团的人。走了没几步，一个小男孩拉着我的手臂要我给他钱，我压根就没拍过他啊！我用英语告诉他我没拍过他，但是没用，他一直跟着我大声喊叫，还用手挡住我的去路。我的牛劲也上来了，告诉他"No！"他紧随我喊叫一直到看见我们其他的男团员才离去。随后才知道，没拍过他们但被缠着要钱的团员有好几个。也许他们眼中的中国人的样子都差不多，认错人了。 　　回到住地，不少人跟着进来等我们拍片。看来他们很喜欢当模特。 　　晚饭是我们自己做的。这里的东西我们吃不惯，又担心不够卫生，所以随车带着吃的和炊事用具（图左边的东西）。饭后开会，从三点过到现在，面对这么多始料未及的情况，一种不安全的、还带着一丝恐惧的感觉压在我们的心头，有人提出安全第一，明天一早就离开，结果一时竟无人反对！白天一个掉队的男团友一个人连街都不敢上，请了老板娘陪同才找到我们。我们都被这原始的野蛮吓住了。 　　地接李导见这情形安抚大家说这里是安全的，请大家别介意。李导是中国人，在埃塞俄比亚13年了，他多次来过这里。他叫我们别用文明人的行为习惯去看待土著人。其实我们团里好几个人以前来过非洲，甚至来过好几次，也去过各种土著人居住地，但这种阵势真的从未遇到过。最后大家一致决定明天再请五个司机陪同各车团员一起去拍摄（当然得付给司机辛苦费）。好家伙！我们11个团员加摄影指导一共12人，拥有了包括地接、当地旅游部门的人、警察、当地司机共9个人的豪华保镖团！图为在部落里拍摄时随行的持枪警察之一。 　　第二天去镇边的一个大唇盘族人居住地拍摄。有摄影人到来的消息早已传播出去，我们一到，那里的几户人家已装扮好了自己，并摆出各种姿势吸引我们，外面跟着进来的人也不少。今天我们有强大的"保镖"团，拍片比较从容了。我们按照李导教我们的办法，先选定要拍摄的人，有其他人过来就拒绝拍摄，选定的人自己会去把人赶开。这样操作果然顺利多了。图中这位老大娘不但给自己头上戴了花，还很聪明的做起了磨面的动作，引起我们好几个人的兴趣。 　　这位妇女背着小孩表演磨面。 　　这位大娘顶着一个大南瓜站在草棚前，她没戴唇盘，但同样吸引了我们的目光。 　　旁边一个孩子头顶一节木头也赶忙站到她边上。 　　这位大唇盘妇女和她手中孩子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让我动心。其实小孩不一定是她自己的，我看到她们为了争取"上镜"而交换着抱小孩。 　　她看起来比其他妇女年轻一些。她是最年轻的大唇盘妇女了吗？做唇盘的习俗现在已经被政府明令禁止，而年轻人因为过程太残酷也不愿意做了。 　　这个女孩头顶铁锅，手上抱的东西像一床卷起来的席子，脸上用白泥涂上花纹，拍起片来从容不迫。看来，到这里来摄影的人不少，大唇盘族人已学会因地制宜地打扮自己，再摆出各种造型，既满足了远道前来的游客，又为自己挣得了小费。 　　下午我们在当地人带领下进入路边泥泞的小路，在一人多高的草丛中穿行，大约二十分钟后在林中一块空地上停下来。参加"冬加"的勇士们已做好了准备。"冬加"就是大唇盘族人有名的"择妻械斗"。男人们手持两米多长的木棒相互打斗，展示自己的勇敢，打斗的目的是为了获得姑娘们的青睐，以便他们从中挑选妻子。 　　打斗的过程精彩激烈，那是真打！不时会流血，打斗的人和助威的人都习以为常。不过，有族人当"裁判"，会及时叫停危险的动作。"冬加"由于它的危险性已被政府制止，但这种表演还不时在丛林中进行。可能是身上的那块"布"碍事，勇士们打斗时是不穿衣服的。正是这样，我们才见到了他们像雕塑般完美的身形和肌肉。（冬加的详细内容在另一美篇"即将消失的丛林法则——苏尔玛人的择妻械斗"中叙述） 　　我们去到镇边树林里继续拍摄。没有任何通知或动员，部落的人们像过节一样涌进树林，每个人都在脸上或身上画着花纹，再就地取材想方设法地装扮自己。 　　两个在身上、脸上画满花纹的年轻女孩 　　她们画好妆，带着孩子，找棵树摆好pose，这招挺灵的。每个拍摄的人付她们每人10个比尔，孩子也算一个。去年一个人是5个比尔，今年非得要10个。如果再换地方，另收一次钱。听说当地的小公务员一个月只挣几百不到1千比尔，折合一百多人民币。所以画画妆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当当模特挣点小费，何乐而不为呢？这也许是昨天全镇人都有些兴奋的原因之一吧！ 　　这位妇女很有耐心，一直拿着刀站在那里，她在等着我们发现她然后自己走过去。她没戴唇盘，可能表现的是要准备干活吧。 　　这个女孩吸引了我们十来个人对着她拍。我乘此机会将旁边几个人一起收入镜头。要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随时都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一旦发现有人拍了他们，马上就涌过来要钱。不是我们不愿给钱，而是拍上没拍上都会来要，我已经历过几次了，人多了弄不好会发生哄抢的。这也是我们基本没有拍到现场场景的原因。 　　这两个男人沉稳地、一声不响地坐在这里。我先示意他们，同意后再拍摄，旁边两个小孩也赶忙过来摆好姿势。拍完后，两位男士仍淡然地坐在那里，我付给小费他们也没有拒绝。这种姿态不由得让我对他们产生了好感。 　　这个女孩（哦，刚才拍过，她已经是妈妈了）成功地让我再一次选中了她。大唇盘族人长得不错，眼睛大而有神，脸部轮廓分明，他们拍照时也很认真。 　　用一片大大的叶子似的东西做道具，还真有创意！我们先后有好几个人拍了她们娘俩。年轻人都没有唇盘了。 　　这个女孩身上的花纹有点特别，我们12个人都在拍她。挤在旁边的人也特别多，我又顺便捎带拍了旁边的观众。来这里不容易，我非常想留下现场的记录，虽然今天有"保镖"，但仍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拍，一是不想"惹事"，二是我认为一旦拍了别人就该给小费。但现实是人太多，会引起混乱。 　　我们请这位唇盘妇女表演砍草，偶然发现她背后草棚里面有个妇女在做饭。这就是他们住的地方，棚子里只有简单的做饭的家什，真的是一无所有啊！ 　　远远看见几个男孩在草棚里拍打地面，拼命想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注意到了，大家也都拍了。 　　中间这个孩子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他大方沉稳的表情很难把他和一个从未见过外面世界的、在原始部落里过着原始生活的孩子联系起来。 　　尽管赤贫，他们很爱美，男男女女都会戴上项链、手链等多种饰品。年轻女孩已不做唇盘了，为了漂亮她们有的人会在耳朵上开一个口子，放上泥盘。看这姑娘的泥盘也够大的，也应该是从小泥盘慢慢换成大泥盘的。 　　许多妇女都在乳房上纹有花纹。她们用刀片或荆棘割破皮肤，再将小的荆棘或竹节塞进伤口内，伤口愈合后就留下了这样的花纹。女孩会选择自己喜欢的图案，这样不仅让自己变得更美，也是她们心灵手巧的表现。 　　孩子那双明亮的眼睛总会让人喜欢。 　　我们选出了几个姑娘准备拍摄（右边五人），我又偷拍下了旁边的人群。 　　我们用带来的烟饼制造出烟雾，几个美女从中穿过。让我吃惊的是，姑娘们婀娜多姿的体态好美！她们可是没见过世面的原始人哦！ 　　有些孩子爬到树上做着各种动作，这个孩子挺机灵的。 　　这个大唇盘族人漂亮、大方，孩子也很可爱。她也纹了胸。 　　客比西镇的边上是一条大河，孩子们见有人关注他们，越发高兴了。记得我们刚到时，大家基本都没有在脸上、身上画花纹或图案，今天全画上了。外面客人的到来让他们像过节一样兴奋。 　　我们已回住地了，仍然有不少人来到我们住宿的地方。其实，苏尔玛人不仅长相不错而且挺朴实善良的。他们表达情感的方式是直接了当的、没有任何掩饰的。我们昨天下午的惊慌是由于对他们不了解，警察对我们的持枪护卫又增加了我们对安全的担心。 　　这种头戴羽毛的装扮让地接李导直呼还没碰到过。他们通过打扮快乐自己，也让那些不远万里来到的客人高兴，这不是有朋至远方来，不亦悦乎吗？ 　　这孩子用心良苦地装扮自己，让我们的镜头也丰富多彩。看他的手和腿有多长，绝对的好身材！ 　　大唇盘妇女也来到这里，很高兴能再次拍到她们。 　　这些大唇盘妇女都不年轻了，她们当初一定是族群中的佼佼者！唇盘已被政府明令禁止，我们也没在年轻人中见到大唇盘。而苏尔玛人即将消失的丛林习俗到这一代人就终止了吗？ 　　第二天一早我们乘车离开大唇盘族人的聚居地，长长的林中公路上只有我们的五辆汽车在行驶。忽然，我们的头车发现路的左边和右边站着三个年青人，其中一个人从胸口掏出了手枪，他们是南苏丹人！头车上的警察即刻用手中的冲锋枪瞄准了他们。三个人只好收起手枪，慢慢离去。警察说路边草丛中一定还埋伏有人！今天我们尾车上的警察不在车上，昨晚离镇上十公里远的金矿有事件发生，死了一个人，警察去那里了。知晓情况后我们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警察护卫我们主要就是防止南苏丹人过来作案。图为去金矿处理事件的警车（同行朋友供图） 　　车队渐渐远去，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另一个部落——红泥人。此刻，通向大唇盘族的公路正在修建，埃塞政府为他们新建的房屋不久也会落成，大唇盘族人的生活将会发生较大的改变。真心希望他们早日搬进新居，尽快地富裕起来。祝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