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二大

天高云淡

<h3>  二大去世已快两年了,不经意间时常会想起他,高大壮实的身子,黝黑健康的皮肤,风趣幽默的谈吐,似乎他并没有离我们远去。</h3><h3> 上世纪六十年代,父亲和我几个堂叔同时被精简革职,返乡插队到老家芽坪村,我们聚族而居在一个四合院里,高高的龙门,上下各一排窑洞,记得好像是每排五孔窑洞,还有一高高的院台,我家和二大家紧挨着住在上排最边的两孔窑洞里。我们小孩子上下从不走台阶,而是从台阶上蹦上跳下。左右原来好像是两排瓦房,都坍塌了,右侧父亲后来翻修了三孔小窑,左侧则一直是各家的猪圈,记得后墙上四方的大砖上雕有花鸟鱼虫,现在想想算是文物吧,可惜没有保存下来。低下一排窑洞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子,就如鲁迅小时的百草园,夏天种蔬菜,冬天就是我们玩藏哑猫、打瓦、砍银元等各种游戏的场所,有时队里也在这里放电影,特别热闹。我就出生在这个破旧的四合院里,我的童年也是在这里度过的。</h3><h3> 如果把我的童年比作一幅画,那么饥饿和恐惧就是这副画的底色。我们家八个孩子,除大哥结婚另立光景而外,我们七个都还小或在上学,母亲有病,家里就父亲一个挣工分的劳力,分红少,每年年底还得交粮钱,光景可想而知。我那时嘴馋,吃不下糠窝,每天在灶火里烧洋芋吃,同院的兄弟姊妹现在还把我烧吃洋芋的事当话把。要养活一家老小,父亲被逼无奈,就做一些投机倒把的事,加上家里成分不好,我从小就生活在恐惧当中,因为我亲眼看到过同学家因为偷队里的玉米被民兵吊着打,还有放电影前的各类批斗会,令我常常会联系到父亲违背原则的做法,常常胆战心惊。但我的童年并不是没有欢乐,二大就给我苦难的童年增添了无限的乐趣。</h3><h3> 二大是我四爷的儿子,虽说如此,但在我们心目中,他就是我们的亲二大,他和我爸爸也亲如亲兄弟一般,门靠门住了几十年,从未因鸡毛蒜皮的事红过脸。二大在我的记忆里不是普通的农民,爱干净,一杯茶,一支烟,生活很有品位。二大心灵手巧,什么活在他手里都会干的有模有样。 </h3><h3> 八月十五烙月饼,火炉是二大亲手制作的,二大亲自掌握火候给各家烤月饼,烤出的月饼又香又脆。</h3><h3> 他教我的哥哥们给废旧的丢了钥匙的锁子配钥匙,用锉刀将锁子一侧的封口锉开,取出长短不同锁簧,把废钥匙插入锁芯,再放进锁簧,然后再用铝丝重新封口,一把废旧的锁子又能派上用场。</h3><h3> 他自己动手焊制了一个爆米花机子,还不知从哪弄的气压表,给我们爆玉米花吃,我们在一旁捂着耳朵,只等“嘭”的一声巨响,然后尽情享受美味。</h3><h3> 村里有一台手扶拖拉机,二大就是司机,再难走的路,对于二大来说,如履平地,我一直觉得二大耍玩机械很有天赋,等到后来他开车,我觉得他是无师自通。</h3><h3> 记忆最深的就是过年时二大和我的几个哥哥用硝碱自己熬制火药,二大用火药可以自己卷起火,卷鞭炮,过年时,一大家子围在火堆旁,我们小孩子提着各式灯笼玩,大哥哥们则纵情放起火、放炮,二大会为我们讲一些古朝和笑话,年味十足。</h3><h3> 修建新农村,我们告别了四合院,告别了聚族而居的欢乐。好在我们家的窑又和二大家的窑箍在了一起,我们还能朝夕相处。记忆中,每到午后,二大就坐在那棵他亲手移栽的槐树下,喝着茶,抽着烟,神情十分悠然。</h3><h3> 我们返城后,二大还坚守在芽坪,后来还新修了楼房,光景过的蒸蒸日上,偶尔回趟老家,二大那家是必去的,总有一种亲情吸引着我们。</h3><h3> 天有不测风云,万万没想到的是,前年二大查出了肺癌,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二大在父辈里排行老六,年龄和我大哥差不多,身体一直很好,没想到却要先走一步,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恶的癌细胞日渐销噬着他的健康,弟妹们想尽了办法,也无法减轻他的痛苦,也无法挽留他的生命,二大走了,给了我们无限的回忆和无尽的思念,他令我们肝肠寸断,欲哭无泪,入葬那天,当时八十七岁高龄的父亲,无人能劝阻他,亲自上山送别,别人也许不能理解,但我可以理解那份刻骨铭心的兄弟之情。</h3><div> 二大走了,他带走了我童年中最温馨最柔软的那份记忆,别了二大,别了童年!仁慈的地母,愿在你的怀里永安他的魂灵。</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