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石头的故事（第十三集：给父亲的礼物）

雨林印象

给父亲的礼物

提到“父亲”一词，人们总会怀着一颗感恩的心，由然升起一阵阵暖暖的敬意、爱戴、牵挂和无限想念之情，因为父亲是我们生命的创造者，是我们成长的呵护者、是我们独立前学习和生活的保障者、是我们工作和成家后的支持者、是我们遇到困难时的倾诉者、是我们健康的关心者、是我们获得人生经验的提供者。这些角色汇集起来，使“父亲”一词成为人世间最伟大、最博爱、最正义、最勇敢、最诚实、最勤劳、最善良等词语的重要注解。我父亲是共和国的同龄人，他身上承载着天下所有父亲应具备的一切良好道德和优秀品质，父亲是一名土地管理员，于2002年退休，有稳定的收入来源。父亲退休后，一直没闲下来，经常奔波于景洪市和勐海县之间为我们三兄弟带孩子，为我们做饭，收拾家务，看着年迈的父亲很辛苦，为人之子的我，除了平时给父亲买点吃和穿的东西，以尽孝道外，更想给父亲送一份有着特殊意义，可以珍藏，可以传世、能彰显个性和爱好的礼物，以表达作为儿子的感恩之情。我曾经考虑过给父亲买金银手饰但父亲一生朴素、节约，他肯定不会接受，想给父亲买车辆，但父亲年纪大了怕出意外，想给父亲买房，但自己经济条件不允许，只能作罢。一直以来，要选什么礼物送父亲成为了我一件挂心事。

大约在2016年傣历年期间，父亲去逛“西双版纳边境交易会”时买了一个如皮鞋盒大小，红色的木雕 “水牛”回来，当时我很诧异，就问父亲怎么想起买个“水牛”雕件回来？父亲告诉我“他1949年出生，属牛，想要一个自己属像的物件作纪念，就花了200元买了一个老挝人卖的红木水牛”。随后父亲把雕件递给我看，我接过雕件一看，这个雕件的用料并不是红木，只是一般的杂木染色而成的，我告诉父亲这个“水牛”是件假红木工艺品不值得买，父亲说边交会上也有好的，但太贵了，舍不得买。后来父亲把它摆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电视机上面，每天都看看或摸摸这个“水牛”。这样摆了半年后，一次我回家里看到父亲戴着老花镜在门口抱着这个“水牛”雕件在仔细的看，我就问他怎么了，他说“儿子这个水牛裂了，太可惜啦”,我告诉父亲裂了就丢了吧，更何况是个假红木做的，父亲说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给自己买想要东西，丢了太可惜，还告诉我，他要去买点胶水和找点木屑把水牛补起来，看着父亲舍不得的样子，我心里很是难过，主要是因为父亲太节约了，辛苦了一辈子也舍不得给自己买个值钱的礼物。于是告诉父亲，过一段时间我送您一个不会裂的水牛，父亲却连连摇摇手说“不要你们花钱啦，这个水牛补起来还可以看”。看着淳朴老实的父亲，我当时突然找到了给父亲什么礼物的答案，那就是亲自捡块石头做个“水牛”雕件给父亲，这个石头一定要稀少、要珍贵才能代表我对父亲的感恩之情。

在本地的石头中属于宝玉石类的石头目前发现的仅有“版纳玛瑙”，这种版纳玛瑙是我2008年在一次野外工作时发现的，当地老百姓叫“火炼石”或“火石”可以用作取火，这种石头深埋在土层里，而且仅是零星分布，所以野外很难找到，但当地寨子的傣族老人会把放牛时捡到的玛瑙原石收藏在家里，当年我花钱把村子老人手里所有的玛瑙石都买下，并请雕刻师加工成了一些雕件自己收藏，但那时没想起给父亲也做个雕件。而如今这种玛瑙因为产于原始森林深厚的土层中，周边又有野象出没，村寨原来的老人很多都过世了，所以很难再捡到和收购到原石。

虽然我知道要捡一块送给父亲的石头很难，但给父亲的承诺促使我忍受着乡村颠簸的山区道路，驱车100多公里，再次来到那个傣族村寨，并找了一个村里的傣族小伙子，让他拿上锄头带着我去山里挖玛瑙。这个傣族小伙子带着我走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来到了一个叫“火石坡”的山梁子上，在现场我看到了地表面散落有很多的玛瑙碎片，大小仅有花生米大，有红色、黑色、肉色、白色的，但这些玛瑙太裂又太小，根本做不成雕件，要想得到个体大的玛瑙只有用锄头挖，于是我和傣族小伙轮番开始挖，挖了近半个多小时，挖出了一个1米见方的土坑，但只挖到一些碎料，这时在离我们不到100米的菁沟里传来了几声震耳欲聋的野象叫声，我曾经从事过野生动物保护工作，调查和勘验过很多起野象袭击村民致死的惨烈现场，知道野象的厉害，于是迅速丢掉锄头，拉起傣族小伙就急忙往回跑，等我们惊魂未定的跑回到寨子后，傣族小伙问我，李哥你要挖火石去干什么？我告诉他，我想拿去雕个“水牛”作为送给父亲的礼物。傣族小伙说，他以前捡到一块石头，但是不是玛瑙就不知道了，随后从家里拿出了那块石头，我一看正是梦寐以求的玛瑙原石，这块石头不缺也不裂，约有半斤重，我随即一口价买下了那块石头。

后来，我把这块石头拿到“版纳佛顺缘珠宝店”的加工厂，请周厂长帮我加工，当时我告诉周厂长雕一头“牛”，但具体做成一个什么样子的牛，我也说不清楚，就让周厂长帮我设计。一个星期后，周厂长完成了加工，他把玛瑙原石加工成了一头卧着的“水牛”形状，这头牛嘴里含着如意，半回着头，没有威武的神态和气势，没有华丽和鲜艳的外表，而只有古朴低调的颜色、温润的质感和温情、柔和的韵味，这件作品我特别满意，因为这件作品的艺术表现力正好契合了我父亲一生朴实、勤劳、善良、诚信、宽厚的做人本质。后来我把这件作品送给了父亲，父亲收到后特别高兴，也特别珍爱，他时常带在身上，逢人就说这是儿子给的礼物，而且每天放在床头陪伴着他。

2018年2月28日，父亲因为突发重度脑溢血经抢救无效后离开了我们，那段时间里让我经历了人生中最悲痛的生死离别，在清理父亲遗物时，我从父亲的床头拿起这件“水牛”雕件，满眼都是想念父亲的泪花。我决定把雕件放到父亲的骨灰盒里让它去陪伴九泉下的父亲，但母亲告诉我，父亲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让我把这件“水牛”留在身边，作为我们父子这一生一世的记念。现在每当我想念父亲时，总会拿出这个雕件捂在心口，在心里默默的告诉九泉下的父亲“如果人生真有来世，请您在来世中一定要找到并拥有这件水牛，而我将是那个骑在拥有雕件男人肩膀上的孩子，因为来生我还要做您的儿子”。（2018年7月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