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一 </h1><div><br></div><h1> 2015年乙未羊年，是36岁全科医生周凤来的本命年。</h1><h1> 六月底入梅以来，天气潮湿闷热，气温每天高达34～37度，时而霪雨绵绵不绝，时而瓢泼大雨倾泻，生病的人多起来了，特别是老人小孩，抵抗力较弱，伤风咳嗽、感冒发热，来看医生的排成了长队。</h1><h1> 今天是周一，来沈泾卫生院看病的人比往日增加了一倍。</h1><h1> 周凤来一早上已看了二十多个病人，水都没空喝上一口，上个厕所都没时间，后面还排着好多看病的人呢。这个乡的人都知道周医生是区中心医院的主治医生，因爱人是本乡人，结婚后周医生才主动要求从区中心医院调来乡卫生院的。</h1><h1> 她爱人名赵青，现任乡党委书记。</h1><h1> 周凤来不但是正宗医科大学毕业的，有十余年的看病经验，而且对任何病人一视同仁，态度更是热情和善，深得病人敬爱，口碑极好。</h1><h1> 周凤来医生上班，来找她看病的人最多。上午十点多，她正送走一位病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等待下一位病人时，两位穿着警服的人来到她面前。</h1><h1> “ 你是周凤来吗？” 走在前面的警官面无表情地问。</h1><h1> “ 我是周凤来，” 周医生一脸茫然，“ 你们有什么事吗？”</h1><h1> “ 你做了犯法的事，你不知道吗？” 那位警官一脸严肃，出示了一纸公文，“ 你被拘留了，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h1><h1> 另一位警官从裤腰里掏出手铐，铐在周凤来手上，牵着她往外走。</h1><h1> “ 你们有没有搞错！” 周凤来被带走时大声责问，“ 抓错了人，你们要承担法律责任的！”</h1><h1> “ 局里说去，我们只管抓人！” 牵着她手铐的警官大声喝斥。</h1><h1> 周凤来医生被強行带走了。</h1><h1> 医生、护士和在场所有的病人目睹周医生被押上警车，惊得目瞪口呆，谁都不相信看病认真、待人和善的周医生会做犯法的事。</h1><h1> </h1><h1><br></h1> <h1> 二</h1><h1><br></h1><h1> 周凤来医生被关押进拘留所。</h1><h1> 同室拘押着一个与她差不多年龄的灰脸女人，乜斜着死魚般的眼珠，用沙哑的声音问：“ 犯了什么事进来的？”</h1><h1> “ 我也正在想犯了什么事。” 周凤来淡漠地说。</h1><h1> “ 进来了没犯事也被犯事！” 灰脸女人告诫她，“ 昨晚去娛乐城K歌，一起的人吸冰毒，我没吸，怎么解释也没用，哧，被一起抓进来了。”</h1><h1> “ 总会弄清楚的。” 周凤来似乎在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h1><h1> “ 妈屄！” 灰脸女人骂道，解开自己的衬衣，“ 你看，被竹条抽打的，不认罪的结果！”</h1><h1> 灰脸女人前胸后背有条条血痕。</h1><h1> 周凤来见了，一阵心颤。</h1><h1> “ 乖人不吃眼前亏，我认了，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灰脸女人无所谓地说，“ 我劝你也别嘴硬，少受点苦。”</h1><h1> 周医生坐靠在墙上，闭上了眼，她在努力思索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h1><h1> “ 周凤来，出来！” 一位民警打开门锁，大声命令。</h1><h1> 周凤来被带到审讯室，手铐被打开，坐着提审她的两位警官，一位戴着眼镜，一位长着张马脸。</h1><h1> 审讯在戴眼镜的问话中开始。</h1><h1> “ 姓名？”</h1><h1> “ 周凤来。”</h1><h1> “ 职业？”</h1><h1> “ 医生。”</h1><h1> “ 请问医生的职责是什么？”</h1><h1> “ 治病救人。”</h1><h1> “ 你做到了吗？”</h1><h1> “ 我努力做到。”</h1><h1> 戴眼镜的警官 “ 啪 ” 地打了下桌子，厉声呵斥：“ 别说得好听！我问你，你给病人开的药都是医院里的吗？”</h1><h1> “ 是！” 周医生不加思索地回答。</h1><h1> 马脸警官提示她：“ 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卖给病人医院里没有的药？” </h1><h1> 经过这一提示，周医生终于明白自己被抓的原因了。</h1><h1> </h1> <h1> 三</h1><h1><br></h1><h1> 周凤来医生是个热心人，别人有什么难事找到她，她总是尽力帮忙，即使别人不找她，她知道别人有难事也会主动去关心。</h1><h1> 2008年大约4月的一天，她一个亲戚的孩子患了慢性粒细胞白血病，这种病必须骨髓移植才能治好，但移植需配型，要等待机会，移植前只能先吃一种叫格列卫的瑞士进口药才能稳定病情，但这种药十分昂贵，刚进口时要4万多一瓶，只能维持一个月。到2008年时的价格是三万多一瓶，这位亲戚半年多已化掉了近二十万。</h1><h1> 周凤来那时还在区中心医院，从一位病人话中知道有一种叫格列宁的印度仿制药，疗效与正宗格列卫相同，但每瓶价格只要500元，她就千方百计地联系上了印度仿制药中国代理商陆勇，加入了他创建的病友群。</h1><h1> 周凤来从陆勇处购药，开头是送给这位亲戚的，但这位亲戚觉得有了这种便宜药已经省下大笔钱，无论如何要付钱，后来周凤来就按原价收取。</h1><h1> 周医生能买到这种便宜药的消息不胫而走，托周医生买药的人很多。她很谨慎，总要看过所托人的病历卡，确认得了这病才同意替他们代购。</h1><h1> 到2014年，再也联系不上陆勇，她不知道2013年11月，陆勇已被扣上销售假药罪抓进了监狱。</h1><h1> 周凤来从2008年起的5年里，已记不清替多少有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病人购买格列卫仿制药了，她也因此被很多病人及家属熟悉和敬重。</h1><h3><br></h3> <h1> 四</h1><div><br></div><h1> 审讯在继续。</h1><h1> “ 知道自己犯什么罪了吗？” 提示周凤来的那个马脸警官冷傲地看着她。</h1><h1> “ 我替人买过治白血病的格列宁，” 周凤来坦然回答，“ 我是在帮别人解难，做好事，犯了什么罪！”</h1><h1> “ 这是假药，你难道不知道吗？”戴眼镜的警官瞪着眼，凶狠地说，“ 销售假药是犯罪行为，你要老实交代都卖给了谁，卖了多少？”</h1><h1> “ 我不知道这是假药，我只知道这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唯一救命良药。” 周凤来解释说，“ 正版进口药几万元一瓶，老百姓吃不起，这种仿制药才500元一瓶，疗效好，价格便宜，老百姓能承受，而且我是帮他们代购，不是你所说的销售，我不赚一分钱的。”</h1><h1> 戴眼镜的警察听周凤来这么一说，愣了一会，又在桌上“ 啪 ”地一下，厉声说：“ 不需要你解释，我只要你交代都卖给了哪些人，卖出了多少药？”</h1><h1> “ 这个我真不记得了，” 周凤来诚实地说，“ 我只看想买格列卫药的人病历卡，要是真得了这病我才替他代购，很多是不认识的，我也没有记录。”</h1><h1> “ 你是不想说了？” 马脸警官阴森地丟过来一个问句。</h1><h1> “ 我劝你老实点说出来的好。” 戴眼镜警官发出了警告。</h1><h1> “ 我真的记不得，说不出来。” 周凤来辩解说。</h1><h1> “ 那好吧，有你说得出的时候！”马脸警官阴笑着。</h1><h1> 两个协警进来给周凤来重新戴上手铐，带到隔壁房间。</h1><h1> “ 说吧，” 一个协警凶狠地瞪着眼，“ 省得老子动手！”</h1><h1> “ 你们想干什么？” 周凤来厉声责问。 </h1><h1> 另一个协警走前来 “ 啪啪 ” 打了周凤来两个耳光：“ 究竟卖了多少药？说！”</h1><h1> “ 你们怎么能打人！” 周凤来愤怒地警告，“ 你们这是犯法行为！”</h1><h1> 一个协警用细竹条抽周凤来上身，阴沉地说：“ 是你犯法，还是我们犯法？我们是执行公务，要你老实交代。”</h1><h1> “ 我抗议！我要告你们！...... ”</h1><h1> 周凤来的声音在关紧的房间里回响，传出房外的只是模糊的嗡嗡声。</h1><h1><br></h1> <h1> 五</h1><h1><br></h1><h1> 周凤来被抓的事在社会上迅速传播，那些曾请周医生代购格列宁的病人家属得到消息，迅速互相传送消息，从各处赶来，集结在一起，赶制横幅标语，赶到拘留所前集会。</h1><h1> “ 周医生为民解难，何罪之有！”</h1><h1> “ 周医生治病救人，是人民的好医生！”</h1><h1> “ 谁站在人民的立场，谁就是人民的恩人；谁站在人民的对立面，谁就是人民的敌人！”</h1><h1> “ 见死不救是罪人，挺身救人是英雄！”</h1><h1> “ 病人有生存的权利，司法为民才公正！”</h1><h1> ......</h1><h1> </h1><h1> 一条条横幅在拘留所门前拉开，一句句口号在拘留所门前响起。</h1><h1> 周凤来的爱人、沈泾乡党委书记赵青自周凤来被抓后，除了给妻子送衣物外，一直忙着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周凤来从来没跟他说起过替病人代购仿制药格列宁的事，当他弄清事情的缘由向区长反映情况时，区长已了解到周凤来案件的全部情况，而且了解到湖南陆勇贩卖假药案的处理结果，此案于2015年3月，检察机关为维护法律的价值观已撤诉。区长就周凤来销售格列宁案，请示市政法委书记对此事的处理意见。市政法委书记立即指示，格力宁虽是仿制药，但也是救命药，只是代购，是为老百姓办好事，不能死扣销售假药罪处理。</h1><h1> 周凤来拘押不到三天，就被无罪释放。</h1><h1> 释放那天，拘留所门口人群簇拥，病人家属列队迎接。当周凤来在赵青陪同下走出拘留所时，队列中响起了阵阵掌声，家属代表把一束鲜花献给了她。</h1><h1> 周凤来医生感动得热泪盈眶。</h1><h1> 赵青向队列连连鞠躬致谢。</h1> <h1> 六</h1><h1><br></h1><h1> 周凤来医生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样照常上班了。</h1><h1> 退休返聘的老陈医生却自动请辞回家去了，他觉得无脸再在医院待下去，因为沈泾卫生院的医务人员都在传说，周凤来医生被抓是这位老陈医生与医药代表的联名举报。</h1><h1> 原来周凤来医生调来前，找这位老陈医生看病的人最多，他开出的处方都是医药代表来医院推销的药品，每月结算的回扣最多，有时要有二三千元。自周凤来医生调来卫生院后，找他看病的减少了很多，他每月开的处方药回扣越来越少，心里窝着一股火。而医药代表多次与周凤来医生说推销药品的事，却始终打不开她的处方门，心里也很不爽，听说了周医生替人购买格列宁仿制药的事，就与老陈医生联名举报她销售假药，导致发生了她被抓的事。</h1><h1> 老陈医生回家去了，医药代表也不再出现在卫生院里。</h1><h1> 至于那两位抽打周凤来医生的协警，从拘留所传出的消息，也被解聘了。那个因涉嫌吸毒的灰脸女，经调查未参与吸毒，也被放出去了。</h1><h1> 事情过去了，生活在继续。</h1><h1> 周凤来医生的诊室前，每天都有不少病人排队候症。也有人手捧着鲜花，不是来看病的，是专程来送花的。</h1><div> </div><div><br></div><h1> </h1><h1> </h1><div><br></div><h1><br></h1><h1> </h1><h1> </h1><h1> </h1><h1>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