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

梦回吹角

　小暑来到的时候，真正意义上的盛夏也就来到了。小暑主要有两个物候特征，一是出梅二是入伏。

记得小时候，每年小暑节气一到，母亲就格外关注天气，只要天气晴朗，母亲就像搬家似的，忙忙碌碌的将棉被床褥，一家老小各式各样的衣物鞋帽，还有那些在父亲眼里好像比我们兄妹几个还要宝贝的砖块般厚重的书籍都挪腾到院子里接连晒上几天。那时我在读着小学的后半段，父亲平时是不会让我翻他的书箱的，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逮住机会在热得火炉般滚烫的太阳下面偷偷的瞧上几眼。红旗谱，创业史，野火春风斗古城，列宁选集，静静的顿河……这些从未见过的书对我来说是那样的新奇。

芒种过后到小暑之前这段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梅雨季的潮湿烘闷让人觉得喘气都不像平常那样顺爽，浑身上下整天都是黏腻腻的，关乎着人们日常生活最密切的衣食起居似乎都被梅雨挟持了，持续不断的潮湿最容易使吃的穿的用的好多的物什生霉变质，小暑一到，烦人的梅雨总算退场了。进入伏天后，晴热灼烤就成为了主角，火辣辣的太阳是除潮杀菌最有效的猛药良剂。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干燥剂，防腐剂，对付梅雨全靠太阳。母亲说，花多少钱也买不来太阳这副良药呢，让太阳多晒晒，潮气就散掉了，一年都不会再发霉长怪味了。

小暑还没到的时候，学校就放暑假了，这是我最高兴的事，因为终于盼来了可以去池塘里游泳的快活时光了。想去下水游泳，却并不容易，因为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要能混过母亲的关口才行。这时的我就像猫爪挠心般躁动不安，可是脸上还要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去讨好母亲，生怕母亲看出了破绽：我们几个谁谁约好了要去学校值日呢。大人们都知道暑假里学校里是有这么个事，因为校长的家就离我们物探家属院不远，校长喜欢骑着一辆没有了脚蹬垫的破自行车到处逛，也许在街上碰上了谁家孩子的大人就会闲聊一阵呢。反正不管怎样，有了这么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垫底，所以常常就能蒙混过关。

我的水性就是在这个长长的伏天里学会的，带着骗母亲的自责，也冒着闯祸的危险，和几个小伙伴就这样不知深浅毫无怯意的扑进了池塘。大家欢快而兴奋，相互比划着狗刨式的这种最简单易学的泳姿，在齐腰深的水里浮起沉下，那长着大片水草腥热涩苦的脏水不知喝下了多少口哩。刨着刨着还真是能浮在水面了，脚离开了塘底也能游上一会了。大家就高兴的喊叫起来，好像办成了一件多么大的事情，小胸膛里顿时升起了很庄重的成就感。

学着学着，胆子更大了，就想往池塘中间游。水真是深多了，颜色也从池塘边的浅黄变成了碧绿，好像还加了浓浓的墨汁似的，有的地方是碧绿，有的地方又成了墨绿。就想用脚尖探探塘底却怎么也够不着，看着这深幽幽的水色，心里不免就有了一丝恐慌。几个人不由得渐渐靠近，相互壮胆。犹豫了一阵，男孩子那种不服输的信念最终还是占了上风，唉，男孩子，哪个人没有装着一颗勇敢的心呢？于是几个小伙伴就将一切畏惧都甩在了身后，朝着池塘中间水最深的地方奋力游去。由于水太深了，脚下已是冰凉的感觉，甚至还有点冷。虽然费了很大的力气总算游到了池塘的中间，然而那一刻，带来的并不是胜利的欢快，而是悚然的恐惧，还傻傻的想再探探底，水马上就没过了脑袋，吓得赶紧浮起来。正紧张害怕时又觉得不时有小鱼儿从腿间滑来滑去，难道是看我们笑话来了？看岸，也觉得像变戏法一样怎么离我们那么远了呢，看天，太阳就在头顶上明晃晃的照着我们，像是射出了嘲笑的目光。

能游过来就一定能游回去！我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让急促的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不时用手轻打着水面，借助手掌压水的反作用力保持着身子浮在水面上，给自己攒一点朝回游的劲。歇了一会儿，大家一齐说，回，就用力向岸边游去。刹那间，洁白的水花跃动飞溅，映亮了深碧色的池塘，水花紧密地簇拥在每个人的身前背后，像是在给我们鼓掌纳喊。

正游着，小胖喊了一声，腿抽筋了，疼死了。小胖在我旁边不远，看他吃力想靠近我，可身子却有点下沉。那一刻，我不知怎么突然有了那么大的力气和胆量。别怕，我来了，转身就向小胖游去。我抓着小胖的一只胳膊，使劲托着他，叫他用力把抽筋的腿伸一伸。腿抽筋往往是在冰凉的水里呆的时间过长，肌肉痉挛了。游泳最怕腿抽筋，因为这时腿上一点力量也没有了，就好比船失去了划水的桨，怎么还能游呢，搞不好，真会溺水呢。当然这也是长大后才知道的常识。当时脑子里就想着赶紧去帮小胖一把，不能丢下他。也许是我的镇静激起了小胖的信心，呆了一会儿，他说好点了。我说，好，你就拉着我的胳膊，咱们一起往回游，我鼓励他，两个人一点点的朝着池塘边靠近。

终于游回了岸边，终于踩到了熟悉的温软的塘底，一颗悬了许久的心也终于落了地。爬上岸，好累，好亢奋，也好骄傲。几个人浑身湿漉漉小泥鳅样躺在池塘边，头仰着天，用手臂和双腿摆出了一个个的大字。眼紧闭着，嘴里却使劲的嚎起来：大海航行靠舵手……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唱完了，意犹未尽，就约定下次去河里游。那河叫泾河，黄河最大的支流渭河再分出来的一条河，混沌湍急的水终年在离家不远的一道深渠里流向了远方。

多少年过去了，长大后离开了母亲告别了家走南闯北，在许多河流里都曾搏浪击水一展豪情，也时常去设施条件好的可以举办正规比赛的游泳馆里过把水瘾，可是童年里在一个小小池塘扑腾玩耍的那种快乐却再也没有了。

《逸周书时训解》月令七十二候之小暑

小暑，六月节。《说文》曰：暑，热也。就热之中分为大小，月初为小，月中为大，今则热气犹小也。

初候，温风至。至，极也，温热之风至此而极矣。

二候，蟋居壁。一名蛬【音拱】，一名蜻蛚，即今之促织也。《礼记》注曰：生土中，此时羽翼稍成，居穴之壁，至七月则远飞而在野矣，盖肃杀之气初生，则在穴感之深，则在野而鬭。

三候，鹰始击【《礼记》作鹰乃学习】。击，搏击也。应氏曰：杀气未肃，鷙猛之鸟始习于击，迎杀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