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老屋</h3><h3> 老屋的后院有一处面积挺大的菜园,菜园的后墙紧挨着一处高大厚实的古城墙,菜园的旁边则是一座显得破旧的城隍庙,无从考证它们的来历,问过父亲说是当年国民党在屋此驻军筑建此城,城隍庙也是不大清楚建于何时。说是菜园其实什么都种,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月有这么一处菜园可以想像是多么的珍贵和稀缺,在困难的日子里填补了多少亏空,老屋就是我们兄妹出生、懵懂成长和快乐无忧的地方。</h3><div><br></div><div> 城隍庙也算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皮影戏、演电影、唱大戏,以及春节时办社火都会集于此,城隍庙的旁边又是村里的磨坊,这是相邻两个村子唯一的磨坊,平常是人来人去,老人蹴在墙根吸烟晒太阳,泼妇说闲话骂仗打架,小孩在这里成群结伙追逐打闹,十分热闹。磨麦需要排队,村妇就会拿来家里一件随便的物品作为标识代替排队,例如一把笤帚、一串钥匙、一个针线笸篮、一只尚未完工的布鞋,最多的还是包裹着一把粮食的手绢,排在磨坊门口的窗台上,如此之后大家尽可放心去办其他的事情,轮到谁家,管理磨坊的人就会随便使唤一个小孩去家里喊,相约成俗倒也不乱秩序。</div><div><br></div><div> 城隍庙以前香火旺盛,在除四旧之后成为村里的粮仓,一次晚饭时间,城隍庙里电线短路引起了火灾,正好当时村里驻军,解放军迅速出动灭了火,后来村干部商议庙实在是太旧了,梁木被虫蚀的厉害,更易引起火灾,这关系着全村的口粮,事关重大,权衡之后又改为他用。在当作粮仓时,老鼠横行麻雀绕梁,村里定期组织人力翻晒粮食,凡是晒粮者都穿一双深腰雨靴,这既是必要又暗藏玄机,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一双深腰雨靴在翻粮之后能夹带一两斤麦子,中途或可回家喝水等有事为由往返几次,其意义就不言而喻了。</div><div><br></div><div> 古城墙是本村与邻村的一道分界线,两村相邻为伴,人情往来紧密,并没有显得隔阂与生疏,倒是孩童间的对阵打闹常在古城墙上轮番上演,双方的战斗因何而起并不重要,多半都是闲来无事的土法娱乐。首先是界前挑战,战书口头喊话,战斗开始后双方人员自发成队踊跃参战,抢占城墙,土块飞射,只打的天昏地暗壮怀激烈,伤疼者有之,骂娘者有之,等到村里炊烟四起才鸣金收兵,双方握手言和、相约再战,那种童趣在记忆中深刻的很,那时也没有其他的娱乐,二十大几的小伙子只要农闲无事也参与其中、乐在其中。</div><div><br></div><div> 父亲在一年春天带回了一株梨树苗,随意在菜园里找了一处地方栽了下去,成活之后的第二年居然结果了,但很遗憾的是只结了唯一的一颗果梨,于是整个夏天便有了期待,在我们兄弟三人━━妹妹当时还未出生━━的守望中,这唯一的果梨长大了,在只有拳头大小尚未完全成熟之时,母亲一天说:“去后院把那个果梨摘了吃去,免得隔壁城隍庙里的闲孩眼红。”在肯定母亲不是玩笑后,兄弟三人飞奔后院,惟恐落后,在梨树下集合后,首先由大哥庄重地摘下这颗果梨,细心地擦拭后,用削笔刀切下一小块,由大哥先尝,再是二哥,然后是我,接着是第二轮,直到吃完为止。那只果梨是什么味道不记得了,只记得自那次之后,梨树再也没有结过果,也自然没有吃梨的场景了。</div><div><br></div><div>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村里实行了包干到户,村里原有的财产被评估后逐件分配到各户,二哥提议要件马灯,只是觉得好玩,母亲同意后便拎回了一只马灯,马灯回家后毫无用处,挂在屋后的房檐下闲置了。父亲那时意气奋发,创业激情高涨,在春播之后带领一帮邻村的手艺人进城搞建筑,记得在翻建党校的平房时,从库房中翻出一大堆闲书和旧报纸,在征得党校领导的同意后父亲带回了家,旧报纸被母亲拿去糊墙用了,唯有那一堆闲书却成为我们的精神食粮,那时也没有电视,更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只有这些多半涉及政治的书籍却成了昏黄灯光下的慰藉。墙上和屋顶的旧报纸也大有益处,睡觉之前,兄弟三人轮番测试,一人随意在墙上或屋顶的某处读一旧闻标题,其他二人开始查找,找到后换人再寻一标题,其他二人再找,久而久之,墙上的旧闻也被我们熟记于心了。</div><div><br></div><div> 记得父亲买回了一台“红灯牌”收音机,个头不大有三十多块钱,这是家里的第一台电器,在村里也为数不多,从此以后收音机就如影相随,上地干活也放在地头,晚上睡觉前更是兄弟三人的坑头宝,它就像一扇窗户让我们了解到了外面世界的各种信息,记忆特别清晰是中午的评书连播和音乐点播,许多鲜活生动的历史人物和经典的老歌就是在那个时候通过这台收音机印在脑海中的,也自从有了这台收音机,老屋就显得比以往更有生气,每次放学归来,只要拐过土城墙就远远听见家中的收音机里的秦腔声抑扬顿挫尽情吼唱。</div><div><br></div><div> 时过境迁,年岁不饶人,记忆让我伤怀,更让我动容,在老屋的那几年,我的记忆不多,非常零散,断断续续的。前年回家去了一趟农村,路过老屋,变化之大有些让我不适应了,城隍庙风烛残年摇摇欲坠,一条柏油马路穿越老屋旧址,古城墙仍在但已消瘦了不少,童年的记忆在岁月的风化中就这样消失殆尽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