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踪东山渡水桥

嵇益民

东山和渡桥，是我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60年前，我父母亲的工作单位——地方国营吴县造纸厂从甪直搬至洞庭东山渡桥镇（也叫渡水桥）。我的学籍也从甪直中心小学转到东山中心小学，读五年级。

　　 我们的家租住在铁丝胡同口一幢沿街的小楼上，家离东山中学很近。自到东山后，我妈的家务工作陡然加重了不少。譬如，每天天蒙蒙亮时我妈就要去东山中学门口的井里打水，那是一口双眼井，水量充沛。然后帮我们准备好早饭，却常常弄得她上班很是局促。

我也过得不轻松，每天带米去学校的食堂蒸饭，过饭的菜常常是萝卜干炒咸菜，傍晚放学后就步行到渡桥造纸厂，在食堂吃了晚饭后，再背着三岁的弟弟回东山的家（爸爸妈妈常常上夜班，一般要到12点才下班）。但我在学校里很快乐，因为那里有非常照顾我的班主任鲁雪隶，有我的要好同学周启鹏、顾思灼、顾补生、薛叔鑫等。

后来我爸觉得，把家安在东山对大家都不便，于是，在渡桥离厂子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小间房子。房东姓张，原是开豆腐店的，他家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叫张根福，从此他就成了我的玩伴。说玩伴，其实也不确切，他上渡桥小学，我上东山小学，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多。

渡桥房屋沿渡水港两岸而筑，街道东西走向，不长，约三四百米。白天人来人往，但夜晚没电灯，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这倒使我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年少的我为了争取到校第一名或第二名，每天都是踏着晨光，跨过渡水桥，沿着殿泾港一路朝前，去到东山镇上。那时的殿泾港路，紧贴着殿泾港。不下雨时，殿泾港水很浅，显得河岸特别高；若是下雨，殿泾港顿时水色变黄，河床变宽，水流变急。殿泾港小路的西边，是一大片桑树田。桑树田一直绵延到一座花果厂，走过花果厂，东山镇上也就快到了。

这段上学路上的景色，至今一直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是一幅非常美非常美的图景。晴天时，晨雾盖在路上，微微浮动。风轻轻吹着，带着早晨那清新的空气。我常常看着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晶莹的露水映着初升的朝阳，像一颗颗透明的珍珠，一闪一闪地在桑叶的尖端颤动着。窄窄的殿泾港上，缕缕雾气漂浮。殿泾港水流动得好轻好轻，轻得仿佛母亲在你耳旁絮絮低语，有时地方却又叮叮咚咚，清脆像少女在低唱。路上行人很少，但都脚踩青雾，只显露上半身。看那桑树，在乳白色的薄雾中轻轻摇动，整个桑树田，不像桑园，倒像王母的蟠桃园。

殿泾港的早晨啊，常常让人心醉，醉得心跳加快，醉得心随着绿叶颤抖。

不久，在国民经济调整期间，地方国营吴县造纸厂被迫下马，我又回到了甪直。

回甪后的第二年，我又去过一次渡桥，那是去帮房东办理一些事情，从此再没去过渡桥。东山倒去过几回，但都是开会、教学活动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铁丝胡同口、响水沟都没到。

今年我决计要去东山渡桥走走，去看看我曾生活过的地方。六月中旬的一天，我独自背起背包去渡桥了。

没想到，到了渡水桥车站我竟然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过去的班车下车的站叫“渡桥”，位置相当于现在的“东山开发区”站再往西一点，下车后在乡间的田埂小路上往北走就是渡桥南街。现在的站名叫“桥头”，下车后直接沿河向东就能走到渡桥，这就是让我糊涂的原因，因为那时这里都是一片田地，哪有现在热闹？

在渡水桥顶，我让情绪平息一点，仔细看了看，又想了想，终于认出来，南北街仍然依偎着河流，小街还是窄窄的，房屋却一直延伸到公路。殿泾港还是那个殿泾港，两边也造满了房子，比以前漂亮了许多。只有渡水桥好像更苍老了，这座具有800多年历史的古桥，阅尽人间沧桑，现在还弓着腰继续为大家服务。

我到南街原本我住的地方去看了看，房子早改了样，主人也换了。我见桥堍有一小店，凉棚下有个老人在喝茶，我走上去向他打听，知其是本地人，74岁。遗憾的是聊起六十年前地方国营吴县造纸厂以及厂子撤退时定居渡桥的葛姓人家，他竟惘然不知，连张家豆腐店也不知。最后他非常感叹地说，六十年了，已经好几代人的事了！

是啊，六十年了,尽管时光侵蚀着我们的岁月，是那么的无情，那么的贪婪，但是，曾经的喜悦和忧伤是无法从我们的记忆中抹去的。

最后，我悻悻地离开了渡水桥，但是，渡水桥，过些时候我会再来看你的。

渡桥小镇

渡桥小镇

北街，已非当初模样。

渡水桥，又名为具区风月桥，始建于元代。是原吴县人民政府1986年公布的文物保护单位。

据说，清末民初，渡桥商业极为繁华，是出山商贾的必经之地，大大小小外出的轮船、龙飞快和风帆都从这里起航与归返。码头上主客交谈，迎来送往，人群熙攘。现再无此景。

据姑苏掌故说，渡水桥西为殿泾港，右为殿前河，河旁石栏，名雷公栏，如长蛇蜿蜒。

2018/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