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故乡行

繁春文艺

诗人故乡行

孔繁春

　　

到播州区茅栗镇采风，是因为诗人周浩。

"石蹬盘旋石笋斜，山泉漱出满溪花”这就是诗人少年时代常行于此的九洞桥么？踏在曾被几代人踩得光溜如玉的九洞桥上，我脑子里突然幻化出一幅画面：

一群梳着小辫儿的孩童赤裸游戏河中，寻虾摸鱼，嘻戏打闹……唯桥头一小孩，正盘腿而坐，摇头晃脑吟咏着《千字文》……田坎上的牛儿被小孩声情并茂的朗朗书声感染，正竖着长长的大耳朵静静聆听着那抑扬顿措的读书声……牛儿口中不停的咀嚼，难道牠也要将小孩所吟咏的一字一句咀嚼后装进肚子里去么？

这小孩，就是遵义继“西南巨儒”郑、莫、黎之后在民国时期出现的被人们盛赞为诗人中的“白眉”-----周浩。
周浩先生：我们拜访您来了。
接待我们的是您的大孙子周良雄，一位年近古稀却十分硬朗的老汉。提及您，您孙子的眼里分明噙满泪水，激动、骄傲交织在脸上，从您孙子质朴的谈话里，我知道了您------

　　

您从小在父亲的熏陶下读书习字，尚未弱冠即中清朝末科秀才，成为家乡远近闻名的才子。血气方刚时，您因不满清政府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竟动手打伤了上门征收税费的公干，您因此闯下了大祸。先生，您得逃啊！纵然是“回首乱山千万叠，不知何处是家乡”的凄惨境遇，您也得逃！于是，您带着“漂泊知何许，浮沉系此身”的无奈，逃离家乡，孤身来到北京。茫然无措、举目无亲的您不禁发出“沦落天涯百感生，荻花枫叶又秋生”的感叹。无可奈何，您毅然东渡日本求学，在早稻田大学专功政治经济学。在那儿，您结识了孙中山先生，1905年，您欣然加入孙中山先生的中国革命同盟会。1907年，您奉孙中山先生之命回国在哈尓滨创办《东陲报》，您以此为掩护，时刻谋划起义。然而，您却大意入狱；是上海报业总会营救了您。辗转上海后又为《天铎》、《民主》两报撰文鼓吹革命。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您以参赞身份就职黄克强总司令部。袁世凯篡权后，您重返上海与戴传贤共同创办《民权》报，揭露袁世凯的专制罪行。护国战争爆发后，您即赴北京出任总理府编译局局长。1922年，您应邀入川任涪陵县知事。1927年，国民政府移都南京，您又随同前往南京出任江宁县县长。三年后， 您因不满当局的所作所为，愤然辞职，赋闲苏州古寺郁闷度日。

　　

在以后几年里，您曾有意重返“政治舞台”，南下广州找胡汉民、陈济堂，北上武汉、北京会居正、林森等国民党要人，终未遂愿。仕途失意的您从此寄情于山水诗画，成就了您若赵乃康先生所言“吾乡能诗者，固当为一指也”的杰出诗人。

1936年，您偕夫人沈氏、子周桓回到贵州，在贵阳毓秀里提将湾与人写对联、屏幅过日子。1939年初，重病缠身的您在穷困潦倒中回到了离别三十多年的故乡。面对“故家池塘今何在，月上空楼燕子知”的破败家园，您终无力回天，在那年的初冬十月，走完了您自认为“渺小”而“飞埃”的59岁漂泊人生。
先生啊，您的人生虽然酸楚漂泊，然您“精丽无匹”、言真意切的诗歌句子和率真性格以及体悯民疾的胸怀令人敬仰。您对遵义的文化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
先生可知否？
1985年，艺术大师刘海粟先生访问遵义，大师在读到您的诗句后，赞美之情溢于言表。大师要亲自为您的再版《白崖诗存》点校作序，遗憾的是大师的夙愿未了就驾鹤西去了。黔北著名学者黄万机先生因此撰文叹曰：大师“未尽之事业，不知有谁能肩负重任。"

　　

2005年，遵义县政协为了抢救地方文献资料，对您流落民间几乎散失殆尽的《白崖诗存》重新进行点校出版，完成了刘海粟大师的夙愿。

周浩先生，如果您在天有灵，您一定会很欣慰吧？
先生可知否？
您的家乡白崖头，已不仅仅是您当年描绘的“峰嶂带瞑色，一径入寒烟”的景象了，当我站在您孙子家的院坝边，环顾四周，一栋栋新黔北民居错落有致点缀在九洞桥两岸，串户路如飘带般一家连着一家。轿车、摩托车撒着欢来来往往……陪同采风的沈书记说，明年，政府将在您家乡的沿河两岸种上几百亩西红柿，河里放养几万尾青田鱼；特色经济将在您的家乡开花结果。到那时，红红火火的西红柿摇曳两岸；大大小小的青田鱼游戏河中。先生啊，那是怎样的一幅美景呀？您那首“白崖最胜是秋光，曲曲蔬篱短短墙……”的诗句也该改改了吧？
先生，难道不是么？
先生可知否？

　　

踏进您的家乡茅栗，随处可见热火朝天的感人场面：一队队大货车日夜穿梭在您家乡的公路上，正在为年产80万吨的氧化铝添砖加瓦；一台台挖掘机争先恐后为穿境而过的南楠公路排难开山，正在为明天的通衢大道加班加点；一座座花园式的学校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学子们正在为家乡的明天更美好发奋图强；一排排整齐敞亮的厂房里正鸣放着隆隆的机器声，正在为家乡的经济发展贡献力量……

先生啊！家乡已今非昔比了，山更青了，水更绿了，人也富了。先生知不知道您家乡当下正流行一首歌谣：“茅栗山水美，富兴九龙飞；金山银都肥，草乡花果醉。”如果先生在天有灵，恭请您也唱和一首吧！（此文创作于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