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八：小河

虫一

曾几何时，我常常梦见老家的小河。

老家的村庄有一条小河蜿蜒环绕而过，儿时没有拱桥，只有一条小木船由一个老船工一人掌管着，等到有三五个以上渡河的人上船之后，船工大叔便会熟练的操起又粗又长的竹竿，一篙一篙慢悠悠的撑着小船缓缓前行。

有时候，船上坐的人多了或载物重了，便有另外一个汉子熟练的操起另一根长长的竹竿用力往河里插进去，使劲的一篙一篙撑着，那小船前行的速度便会快一些。

偶然，老船工还会鼓励少年学着撑船，他说：“小后生，两手分开握紧竹竿，双脚分开站稳，竹竿放在身体的右边，竹篙往船后插，一定要让竹竿插到河底，抓紧竹篙往下用劲，用劲，这就对了，船往前移动了吧。”然后，那“学徒”更是乐滋滋的用力撑啊撑，一直开心的撑到河对岸。

记得有一次，船工大叔耐心叫我学着撑船，我便笨手笨脚的试过。能让小木船在我的手下往前移动，那感觉简直很是得意，很有自豪感。

没有大人带着的小孩他不会让你渡河，他离开时会用粗大的铁链条锁在一颗大铁桩上。所以我上学以前，只有在船工爷爷回家吃中饭时，邀几个小伙伴偷偷溜到小船上坐坐。

小船的后面有一排专门给岁数大的老人坐的三个座位，于是我们小朋友便轮着坐一坐。看到清澈的河里分明有小鱼在船边休闲地游着，有时躲进像长长的丝带似的河草下面捉迷藏似的瞎游着，有时候还漂浮在河面上。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三人趴在船沿边，着迷的盯着海带似的河草在水里像舞蹈似的摆来摆去。在河水清澈平静的时候，我还把河水当镜子，偷偷地照着做的鬼脸，抑或是看着我们三个小伙伴的倒影，窃笑着。

大概在我刚上初中时才建了拱桥，我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每次少不了要到桥上去跑跑玩玩。

当春天小河涨水了，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不约而同欢欢笑笑走到桥上去看河水浑厚的气魄。小木船被冷落在河岸边没人理了，多年来，可能没几个人记起它当年的功劳了。

偶尔会有好玩的少男少女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撑着小木船到桥底下叫两声，那“嗡嗡”的回音，简直能让我们这些少男少女着迷。至今回想起来，那诗情画意，浪漫无暇的感觉让人乐滋滋，回味无穷。

小木船的功劳岂止是渡过一拨一拨的人们。那几年，村里还是合作社，农历七月份，大人们割完稻子插好下一季的秧苗，剩下最紧张又最辛苦的是，大人们要肩挑背扛的，把谷子送到小河对岸的粮站去交公粮。

记得爸爸挑着一担满满的队里的谷子，一路小跑，紧赶慢赶，赶到小河边，却见小船载满了一船满满的谷子和挑着谷子的大人们，那沉重的船摇摇摆摆的刚好开划了。

这时，船上的人与河岸上的人，还包括对岸的的人开着玩笑，打趣着，全然看不见他们的辛酸和劳累。而小孩子们在河边开心玩耍，像过年一样嬉闹着，跑来跑去的，多欢畅呀。

胆子大的、不怕挨骂的、厚脸皮的大男孩还会偷偷挤上船上去凑热闹。等船划动了，他便钻出来搞怪，得意地大笑。

可是，总有某个蔫坏的大叔会毫不客气把他的裤子脱掉，然后还把他推下小河去，还要骂上一句：“小兔崽子，看你下次还敢不？”然后引来大人小孩一阵阵狂笑，而男孩干脆一个水“咕咙”沉到水下去，像一条鱼似的游逃了开去。

而我最喜欢的是河边的那片草地。读小学那几年暑假里，我牵着家里的老黄牛往河边一放就是大半天，牛儿闷着头吃草的时候，便是我在草地上尽情玩耍的最佳时机，我和小伙伴不是玩赛跑就是玩跳绳子，还有丢沙包，跳盘子。

跳盘子就是用树枝在地上画一些有模有样的，有规则的大格子，小朋友伸出小手发剪刀，石头，布轮着跳格子。然后把一块自己精心磨制的圆圆的瓦片放到格子里去跳格，要越过有瓦片的格子，大概有十多个格子，来来回回的跳得不亦乐乎。

忘情玩半天，我才发现牛儿已经走远了，这时才一步三回头和小伙伴“道别”。只怕牛儿偷吃队里的禾苗后，母亲就会装腔作势地大声责骂我，父亲便跑到家外面去找小柴棍佯装要打我屁股了。

家里没小柴棍么，呵呵，到底父亲母亲是宠我的，同时还要让别人知道我家小孩是有管教的，嘻嘻，我父母就会耍点小聪明。

在春天晴朗的清晨，我凭着小聪明，常常只约个把小伙伴，迎着一轮鲜红的太阳，到河边小沙滩去寻找埋在小沙堆下面的乌龟蛋。当我发现小乌龟蛋时，那种窃喜不亚于在地上捡到几毛钱那样兴奋。

然后装满一小“把缸”（搪瓷缸）回家蒸熟吃着玩，我还会分给小朋友吃并炫耀我的本领，惹得他们围着我转来转去的问我：“哪里搞到的?哪里搞到的？”我为的就是他们的“崇拜”。呵呵，我小时候可是有点小蔫坏的。

啊，老家的小河边，你给我多少儿时的欢欣和快乐。

大概在我十来岁那几年，在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父母才允许我们大不点小孩下河摸河边的螺丝，还可以拔像丝带似的河草，这些河水里的草煮熟了用来喂猪。

小时候最羡慕的一个小伙伴叫长明，因为他有摸鱼的本领。每次摸鱼时，我最乐意帮他背鱼篓子，在农忙后的盛夏月夜，你远远可以看见河边十来个微弱闪闪的火把，在河边神秘的移动着，闪耀着。他们都是在小河边照鱼的“夜猫子”。

我和长明便是“夜猫队”行列之一。我背着放满带油性的干柴火重重的篓子，他则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特制的铁鱼叉，蹑手蹑脚的在前面走着，仔细观察着河里的鱼儿。瞅见了，瞄准了，猛一叉子下去，一条几两重的鱼儿便挂在鱼叉子上，然后取下来放进了鱼兜兜。

这时，我便开怀地“呵呵”的笑起来。可是他老不让我笑出声来，生怕河边的小鱼听见动静会溜得无影无踪。就这样，个把小时便有一两斤的鲤鱼、鲫鱼、泥鳅，还有我叫不出名的鱼种。

长明对我可好了，只吃一两条小的，剩下的全给我带到学校寄宿吃，现在想起来心里照样暖暖的，只是再也回不到儿时的乐趣了，几十年过去了，再也看不见月夜的火把了……

后来，我长大了，无论我是在外地读书还是到外地工作，除了想念父母家人就是想念老家的小河。

那绿绿的草坪，清清的河水，潺潺的流水声，还有河边的杨柳，小桥临水造影，还有岸上的庄稼菜地，都使我眷恋徘徊，思绪万千。

如今在河岸边一小坐都成了我奢侈的幸福，奢侈的惬意时光。回想起少时在河边发生的很多不能忘怀的事情，总是感慨着，温暖着。

几十年过去了，世事沧桑，物是人非，家乡的面貌也变得越来越好了，又修了新的拱桥，河面被挖沙工挖宽了，河草也稀少了。遗憾的是，盛夏的中午在桥上看见河面漂游的乌龟很难出现了，更难见到一群群的小鱼绕着小船捉迷藏。

你可知道，在我的大脑有限的记忆里，在我心里仅存的图片里，老家的小河是我深深思念，深深惦记，永远抹不去的情结。她深深地植入了我的心坎里，就像瞌睡虫埋在我的梦乡里，随时睡过去又随时醒过来，那暖暖的美美的滋味……

啊，家乡的小河，你是我儿时神仙般快活的乐园，也是我心中永远快乐无边的芳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