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5>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安徽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五团一连任文书。时值晚秋,淮北大地,天高云淡,碧空如洗,栖息在西伯利亚的大雁正成群结队往南飞,有的直接掠过广袤的淮北平原上空,径直向南方飞去,有的则落在我连队一望无垠的麦田里觅食,稍作休息。我们站在田头眺望,常看见麦田远处成群结队的褐灰色的雁群。</h5><h5> 我连共有四千五百亩耕地,近四千亩麦地已播种完毕,其余数百亩也已种下田菁(一种绿肥,种子类似录豆,待来年春天返青后深翻后作肥料,然后种上棉花、花生等经济作物)。辛苦劳作大半年,连队上下迎来久违的农闲。</h5><h5> 上级抓住这个时机,组织全体基干民兵,进行军事训练。团部作训部门拉来近二十枝长短枪作为训练枪枝,连队指导员薛胜泉是位复员军人,他亲自做教官,给我们示范和指导,主要是进行射击训练,“三点一线”练瞄准,同时,还练枪械分解,在规定时间内进行拆装,练了几天之后就进行实弹射击,记得实弹射击在一条干涸的河谷进行,实施150米有依托、固定靶的实弹射击考核,记得我打靶时,前三发相当顺利,均击中靶心,三个10环,心里暗暗有些得意,心理一维妙,枪法也变化,第四枪“呯”,片刻,报靶员提示“7环”,心里一急,最后一枪“呯”一声,只得“6环”,还幸未脱靶,五发43环,仅获“良好"成绩,(45环以上为“优秀”),看来,射击考核不仅只是考核你的技术要领,更是考验你的心理素质。</h5> <p class="ql-block"><br></p><h5> 在连队里,我与司务长蒋时来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早在实弹射击前,我俩突发奇想:搞些子弹,用枪打大雁,好主意,立即行动。在正式实弹射击前夕的试枪、校枪环节,我们已把攒下的十多发子弹藏了起来,第一步任务完成,接下来就是关键任务,伺机携枪射大雁。</h5><h5> 在一个平常日子的清晨,天刚蒙蒙亮,我与蒋时来各携一枝54式步枪(这枪虽然笨重,但射程远,威力大)悄悄地出发了,顺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当我俩赶到田头时,天已渐渐的放亮,只见麦田右前方1000多米远处正散落着一群大雁,密密麻麻的,估计数量不少,我们赶紧把子弹上膛,提着枪,猫着腰,悄悄地向雁群靠近。</h5><h5> 雁群正在觅食,我们不敢快走,慢慢的移动脚步,缓缓地靠近目标。十几分钟后,在离雁群约不到一百米处,还是被担任警戒的头雁发觉了,它发出警报,雁群紧急起飞,约二百余只大雁腾空而起,翅膀拍动“啪啪啪”声响不绝于耳,天空顿时黑压压的一大片,说时迟,那时快,我俩同时射击,“呯、呯”两声枪响,半空中似乎落下几根羽毛,但未见雁只掉落,全都一下子又飞远了,我们接下来,退弹壳、压子弹、上膛、射击——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当我们第二枪射击时,大雁群已经飞到数百米远的高空,我们各自对着远去的大雁群又开了一枪,“砰、砰”两声枪响,无奈鞭长莫及,眼瞅着雁群渐渐的远去……。尔后我俩又趋前走近刚才雁群落脚的地方,只看见田里散落了几根大雁羽毛,显然有大雁受伤了,但它带伤飞走了。(果然,第二天传来消息,附近村庄有村民在田野里逮到一只翅膀受伤的大雁),顿时感到有点沮丧,只得悻悻而归。当我俩拖着枪枝,灰头土脸地回到寝室时,室友们还未起床。</h5><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h5> 说来也巧,几天后,我跟随周玉金连长到连队附近的一村庄办事,事情办毕,已时近中午,正准备返回时,在村头,被该生产队潘队长拽着,硬留我们吃饭,盛情难却,我们就跟着潘队长往家走,路上,潘队长又请生产队会计过来陪我们。当年的农村,相当贫穷落后,整个村里,基本上都是土坯茅草房,潘队长家境略好些,也只是地基上一尺以下是用砖砌的,以上部分也是土坯墙体,屋上也是茅草顶,只无片瓦,进入家门,屋内地坪是用碎砖铺就,倒也平整,环顾四周,也未见一件象样的家具,只有墙角上一只绛红色的箱子比较显眼些,估计也是队长老婆带来的嫁妆。</h5><h5> 女主人在灶间里忙活,潘队长忙招呼大家落座,四个男人围坐在一张有些破旧饭桌,只见桌面上摆了四盆蔬菜:炒白菜、腌罗卜条、干煎豆腐、水煮花生;桌旁还放了两瓶白酒(“濉溪大酒”,好酒!估计潘队长最近“发财”了,据我所知附近村里的农民平时只喝廉价的红薯土烧酒),潘打开了酒瓶,往我们面前的小酒盏斟满,端起敬酒:“周连长,老陈(老陈?当年我未满二十岁,后来听说称呼在你姓氏前加个老,是对你尊重),两位领导今日光临寒舍,本人不胜荣幸!”潘队长毕竟读过几年书,说话也斯文,周连长忙说“潘队长,你甭客气,大家都是熟人吧!”一来二去,气氛融洽了,开始喝酒吃菜。少顷,潘又叫到,“孩子他娘,那个啥……那老鹅弄好了吗?快点吧!”,一会儿,随着一声“来啦…”,潘队长老婆端上一盆刚出锅,热气腾腾的“老鹅肉”上桌,那年代穷啊,老百姓填饱肚子都难,那“老鹅肉”,就堪比山珍海味了,我们连队食堂伙食也差,很少吃到荤菜,所以忙着下筷夹着往嘴里送,好吃,香!只是肉质比鸡鸭肉稍微粗糙些,但只要有肉吃,也顾不上挑剔,只忙着大口咀嚼,吃的津津有味。</h5><h5> 吃了一会,周连长说话了:“潘队长,没见过你们养鹅,莫非是大雁?”潘笑而不语,继续喝酒吃菜,又吃喝了一小会,也许是喝多了,潘队长主动打开话匣子:前些日子,他托人搞到小半瓶“1059”农药(有机磷剧毒农药,无色无味,相当于“磷化锌毒鼠强”,毒性相当大,国家早已禁用),把它拌在麦粒中,半夜里撒到大田里,天亮时就在田头捡到7~8只毒死的大雁,他把大部分死雁拿到集市上卖了,换点酒钱,剩余的三个大雁,拾掇干净了,留着下酒。</h5><h5> 我们不禁紧张,今天吃的是那毒死的大雁?潘似乎看出我们的心思,继续滔滔不绝:大雁拿回家后,赶紧开水浇烫、退毛,开膛掏出内脏(内脏要深埋,否则给猪狗吃了也会被毒死),雁身洗净血水,然后用盐抹上使劲搓揉后,放上半晌,再用水漂洗干净,经过处理的大雁基本上已经没有毒性,就可以剁块煮熟下酒了。暂时不吃的雁肉可用盐腌上挂起来风干;他还说,大雁是15~16斤一只,稍大些17~18斤,很少有20斤以上的……</h5><h5> 看着潘队长口若悬河的模样,我已无心恋听,早早的撂下筷子,一声不吭的坐在桌旁,潘见状问道“陈,怎么不吃了,饱了?”,我答“嗯!”潘讥笑“你们上海人胃口真小!”我笑笑未吭声。其实我在暗忖:大雁肉虽然味美,咱也不敢多吃。俺可不想和那些倒霉的大雁一样,为图一时的口腹之欲而丢了卿卿性命,客死他乡……</h5> <p class="ql-block"> 下图为薛胜泉指导员(左)和周玉金连长(右)的近照,</p><p class="ql-block"> 感谢原五连副指导员吴子伦提供本照片</p><p class="ql-block"> 其余图片源自网络。</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