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不碍云

朱彦林

“水浅能容月，山高不碍云”出此哪里已不可考。我是在《我有传家宝》栏目中看到有人捧出家传宝物，—对名贵鸡血石印章，上面篆刻着十个古拙苍劲大字正是这句不知出此何处的名言。鸡血石，色泽鲜红似血，瑰丽高雅，价值不菲，自不待言。能被篆刻在宝石上的文字自然不是俗语。至理名言抑或治家格言，其中意蕴深邃的哲理当是其传承久远之所在。

浅水容月说的是一种气量，一种胸怀。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宰相肚里能撑船”。那是一种让人高山仰止的境界。但“山高不碍云”内涵更为丰富，不同的人，不同的境遇，不同的角度，似乎有着多面的理解和认识。

君子就是一座高山，但并不居高而傲，因为君子知道高处不胜寒。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修身养性，勤慎自律；不恃才傲物，不欺凌弱小；戒骄横跋扈之气，养谦谦儒雅之风，做人处世自有其原则与底线。孟子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是君子追求的精神境界。

　　清朝名臣曾国藩因功官居二品，按规定他可以坐八人抬的绿呢大轿。但他修为高尚，内敛低调，时常乘着原来的蓝呢四人抬轿子出门，按清制规定蓝呢轿子必须给绿呢大轿让路。一日在一狭窄小道曾国藩路遇一顶绿呢大轿，赶忙停轿相让，但大轿依然难以过去，大轿的扈从极是跋扈，一把从轿中揪出曾国藩，不由分说就是两记耳光，这在等级森严的官场并不违例。但等大轿主人看清挨打的竟是名震天下的曾国藩，官品比自己还高一级，立刻吓得三魂出窍，只有跪在地上等着耳光回赠的份了。

暴风骤雨终究没有爆发，曾国藩缓缓扶起那位官员说:“这不是你的错，快上轿赶路吧”。君子风范，令人动容。

曾国藩不以高山自居，放低姿态，勤恳做事，乐于帮助朝廷选拔人才，从不嫉贤妒能，创造了清朝九年连升十级的奇迹，成为道德文章冠绝一时的一代宗师。

曾国藩有语:“勿与君子斗名，勿与小人斗利，勿与天地斗巧”。修养之高，令人仰视。

修身养性，厚德载物，既要有心，还要有智。有一则故事是讲乾隆朝军机大臣纪昀，纪昀字晓岚，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且诙谐多智。朝野风闻纪晓岚即将入值军机，各路屑小之徒纷纷设法巴结，但纪晓岚拒绝任何贿赂。有一皇商，人称马二夸子的想到了雅贿，花重金三百两，买了一对会跳舞的鸽子送给了纪晓岚，纪晓岚欣然笑纳。过了一段时间，在一次宴会上马二夸子想试探纪晓岚是否满意，纪晓岚漫不经心地道:“味道跟别的鸽子也没什么不同”。此语一出，四座皆惊，他竟然把鸽子给吃了。纪晓岚喜欢吃肉，朝野皆知，但一次吃掉三百两银子，骇人听闻，要知道三百两银子几乎是两位一品大员一年的俸禄。于是有人讥笑纪晓岚土气无知，有人指责纪晓岚暴殄珍物，只有乾隆皇帝听到后哈哈大笑，赞赏有加。纪晓岚岂是焚琴煮鹤之人，这是明白无误地告诉天下人:贿赂在这里行不通，我不吃这一套。

山雄高峻，总有白云缥然而过。因此纪晓岚在教育后代时总是把深刻的道理寓意到平凡的日常生活中，要求近乎苛刻。

一日，纪晓岚检查子侄习字作业，看到有一位将“也”字的勾写的过长，立刻教训到:“这个字是常用字，加水能养鱼虾，加土能种庄稼，加人不是你我，加马走遍天下——这么中平的字，你像是画了一条狼，尾巴翘的老高”。子侄灵性，知道意不在字，而是在教育他们怎样做人。

说完君子再说小人，不！不！小人毕竟是异数。不与小人斗利，自然就不与屑小之徒计较。但山不碍云，不等于那些龌龊之辈没有非分之想。我们都是平凡之人，平凡之人亦有其社会高度。尽管我们无意与人不善，但有可能成为他人有意构陷的目标，因为小人们认为你可能会坏他的事或者档了他的路。小人心态，造谣诬陷，匿名告状，无所不用其极，自然无须理由。唯一一个理由就是你的山有点高。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